她這“搏叔叔”少白,再與她客套了幾句,卻是布衣子預料之內的話題,因早有交代,少白自然從她口裏是問不出什麽名堂。


    也就一刻多的功夫,約莫二十分鍾,蘇白便告離。


    隻走時,一雙空靈的眸子曾在紫雲伯麵具上停留,似心中藏話,卻不知為何並未開這個口。


    多少叫紫雲伯心中起疑。


    見她人一走,少白子才歎:“此子與我年少時的脾性,甚像。”


    紫雲伯卻回道:“你是想給他一張四葉帖?”


    少白子笑著搖了搖頭:“這四葉草象征的是幸運,每期製定幾張,交由什麽人,都得是議會上幾番斟酌才能敲定的,我可不敢與私心叫人走了後門。”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你問我找人這事……”


    麵具不語,靜等他再言來。


    隻聽他再道:“隻怕問錯了人。”


    溫潤如玉之聲,淺笑接下:“誰不知布衣子與你的交情親如手足,萬劍宗、萬花穀他前後都去過了,既已現身修真界,豈能與你不往來?”


    “傳聞不可信,我義兄早已不在人世。”少白搖了搖頭,便開始收拾棋子。


    “或許你是誤會了一件事,我問你找人並非是要見他一見,隻不過是要你代為轉交一份謝禮,給那個叫蘇白的孩子。”


    ……


    廂內所聊之事,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所阻,談話在繼續,可他兩人卻不知世間緣法竟如此奇妙巧合,那清逸下樓的身影好似隻是一個過客,明明要找的人近在眼前。


    究竟事在人為,若是她未曾壓抑住那件心事,離去前曾向紫雲伯開口詢問了紫翊宸的消息,又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蘇白下樓後,遠遠便瞧見師傅就著一桌子菜喝著小酒,她當即將心事從腦海中揮去,如今的她唯有信守二十年之約。


    拉開板凳,瞧了一眼桌上五花八門的菜式,一雙空靈的眼隨後落在布衣子麵前那一雙幹淨的碗筷前,顯然還沒動過桌上的飯菜,空靈的眸子微微一怔:師傅是在等我。


    一席足一個半時辰才罷,前後布衣子為她做了不少噱頭宣傳,好叫多少人記住了央石這個名號,她也才得知師傅用意。


    原來是過不了多久,天音門便要廣發四葉帖。


    這四葉帖與一般的邀請函不同,它多數是交由修真界的散修手中,拿到四葉邀請函就等於握住了一個奇特的機遇,這機遇則由天音門布下,運氣好的應邀前去那一天能獲得一些妙法相傳,運氣不濟少說也能領個“禮品”回。


    師傅故意炒作她的名號,其目的主要是為了吸引天音門,能搏一個可能收到四葉帖的機會。


    或許吧,“三人成虎”總有效用,人人都說此人好,你雖未見此人,卻也好感先占了幾分,人心不就是這樣?除非心如止水、除非羽化登仙,否則,這點凡心誰不曾有。


    其實,若是去湊數拿“禮品”,布衣子不必要為她做下這麽多鋪墊,畢竟自家的孩子自己疼,他多少是希望蘇白能借此機會既能增長一些閱曆,最好是又能拿下那本秘籍。


    這一屆的天音會,上陽寺苦老也來湊熱鬧,擺出《易象般若功》,有意借此機會替上陽寺廣結“善緣”,此秘籍若與他手中那本《北冥伏法》一並教給徒弟學去,日後在防禦這一塊可謂是完美!


    當然,這世間哪有什麽絕對的完美,總有一物克一物的道理,隻是其中完美相對來講,能叫蘇白在這一塊是為佼佼者。


    折騰了一天,趕著夜路,布衣子便帶著蘇白又回穀去。


    回時還給她那五葉師叔稍回了十幾隻的軟記烤雞,師傅說過,清風的阮記烤雞手藝還是從他這學去的,師叔便最喜好他烤雞的手藝。


    到蘇白見著五葉師叔為了這十幾隻烤雞愣是搖身一變化作個“仙女”,行為卻好似餓狼一般,撕著雞肉往嘴裏塞的滿口,便是鼓足了勁一口氣吃了十隻,她才真實的理解了一回,師傅所說的最喜好是個如何喜好法。


    說起這“阮記”學手藝,那個想當年足足跨越了人家幾代變遷,才叫當年那個找師傅學烤雞的學徒,早在兩百多年前就化作了黃土一堆,可想而知,師傅如今高齡少說也得有個幾百歲,更叫蘇白清楚的感受到修真之人與凡人的區別。


    她想起初來這世界遇著的少女,那個與她親近喚她姐姐的持小家,小家曾說‘修行能長生’試圖來證明修行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那時候蘇白沒有任何想法,如今回味那一句話,她多少明白小家一句話,道出了多少人的初衷與追求。


    或許當你能比常人多活二三十年,你不以為然,可若是兩三百年,甚至更久呢?


    一夜裏,她打坐練氣時,一心幾用,想了許許多多從前的蘇白不會深究的“東西”,末了卻想起了五葉師叔說起的那句話。


    “師如父,你央石該把他視為父親。”


    不,沒有人能夠取代父親的位置,沒有人。


    應這這念想,記憶深處隻聞一聲“蘇白”,久違的父親轉過身來,她卻徒然一震!瞧見的竟是師傅的臉!


    驚出一身冷汗的蘇白,匆忙收了功。


    下意識的又將自己蜷做一圈,環手抱緊了自己。


    在這漫長的夜,黑暗中一雙眼再沒合過。


    ……


    趕在黎明到來以前,這清逸的白衣便來到了鐵匠台,不用等布衣子交代,她是記得那些大大小小的訂單的,便自覺的開始了新一天的煉器。


    一件件利落的一氣嗬成,工整的做好原型,再擺放好。


    等黎明灑滿穀底的時候,五葉師叔打著哈欠轉交了師傅趕早捎回來熱騰騰的小籠包,便化回了鳳型飛出穀去了。


    她也才知道師傅原來一夜未歸,是在清風鎮喝醉了,五葉師叔去找,師傅渾渾噩噩又隻認酒不近人了,抱著酒壇子不肯離開,卻還記得要師叔捎幾籠小籠包回來給她。


    五葉師叔的‘肚’量大,這一捎便是二十幾籠,管叫蘇白吃一個星期也吃不完。


    揭開了蓋,那熱騰騰的霧氣將一雙眼遮擋的不真實。


    隻見她夾起一個小肉包,緩緩送到了嘴邊,吃了一口……


    那一年父親帶著她逃到了北方一個村戶人家,她發著高燒,那阿婆捧著家裏剛出爐的一籠小籠包,她不記得味道,隻記得燙得舌頭發麻,饑寒卻一點點被這包子所填滿。


    那時候,迎著風雪抱著她繼續前行的父親,一口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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