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的明明是你。若不是你要把我強行抓去做填房,伺候你這個小爺,又說了那麽多不知羞恥的話,我能跟你打起來?”麵具小娃不甘示弱。


    翎少卿大眼一瞪,急道:“我才沒說那些話,不要誣賴好人!是你,是你先來踩我的…踩我的衣裳。”險些說出尾羽二字,幸得及時打住,改口衣裳。又唯恐這麵具紫眸將他的罪行公之於眾,反正,當時身旁沒人,事由經過還不都由著他一張嘴說。


    連忙又道:“我才跟你吵起來的,現在闖禍了,你便把事都推到我頭上,還誣賴我,你,你欺人太甚,回去爹爹把我打死了,我就是做了冤死鬼,你滿意了?”是為撇清關係。


    麵具小娃哪裏遇過這麽渾的人?


    麵對這惡人先告狀的蠻渾口才,小娃不知應對,隻咬牙氣道:“你…你這個小魔頭。”


    紫雲伯沉聲道:“翊宸,噤聲。”


    一雙紫眸竟應這話語,頓時水霧起來,咬唇將頭一埋,當真不再言語,倒是雙肩氣的隱隱在抖。


    緊接著紫雲伯便轉了話題,與門主夫人談起正事,仿佛之前從未發生過什麽不快,蘇白唯有領著少卿告辭。


    出了後庭,蘇白鬆開牽著翎少卿的手,這才說與他聽:“承諾若是輕於鴻毛,恰恰是你自己看輕了你自己。”言罷,便不再多講。


    雖不悅翎少卿食言之舉,可這孩子自小在身邊長大,若說有過錯,枉他喚她一聲“爹爹”,“子不教父之過”,她蘇白自逃不開幹係。


    畢竟,翎少卿的要陪她一輩子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故而,當門主夫人有意將鬥毆一事不了了之,她便順著台階下去,又考慮到翎少卿隻是個活了五年的孩童,亦未曾惹下什麽大禍,方才點到即止,不教多說。


    一路上,那雙溫暖的小手連抓一抓她的衣擺也不曾,小心翼翼的跟著,回味著那句話,一雙大眼盯著蘇白的背影,忽明忽暗。


    這個時辰,正是四葉會的吉時,天音門匯集百千來客,勞得整個門派上下大小弟子前前後後,不得歇息。


    在後山倒是舉辦了個遊園會,去的,都是些年紀尚淺的才俊,若是經過一番歲月沉澱的前輩,自是不會對這些小家子的園戲所吸引的,去那作甚?不外乎是年輕人聚在一起,圖個樂子,互相熟識之際還能贏點小禮品什麽的,打發打發閑等的時間罷了。


    遠遠便見那清逸的白衣領著那精致可人的小小男童朝這遊園會走來,正主持著“說鬥比演”那個天音女弟子隻無意一瞥,便匆忙將這主持之事轉交於一個外客來做,一雙神采奕奕的眼,那嬌小的身軀鑽出人群,朝蘇白快步迎去。


    蘇白的腳步微微一怔,迎麵而來的人竟是丘佳期!


    不禁想起,丘長老的交代。


    於這交代,她多少覺得莫名。


    修真者不該清心寡欲,反而姻緣手牽,還拿上陽寺《易相般若功》玩笑般作為獎勵,她知道自己不該想那麽多,隻消目的達到即可,可心底多少還是覺得,丘長老此舉荒唐的叫人不敢恭維。


    思緒間,那殷黃腰帶段子便來到了蘇白麵前,且看那流雲鬢上點綴的飾品與一身弟子衣竟搭配的美妙,一雙大眼烏溜溜地倒影著蘇白,滿臉精乖之氣,笑兮兮:“央石師兄可還記得我?”看得出今日是仔細打扮過一番的。


    不禁想起丘長老說的那句“非你不嫁”,如今舊熟再遇,又喚她師兄,總免不了尷尬一方。


    翎少卿見蘇白不語,一雙大眼也將麵前嬌小可人的女子上下打量個遍,隻瞧她笑得燦爛,眼裏隻有他的蘇白,何曾看過自己一眼?


    顯然與蘇白的過去是舊交情,他卻不識這段過去,一向自問最是了解蘇白非他翎少卿不可,如今再瞧卻不是這般,多少叫他心中不快,也有點不安。


    再轉眼瞧那女弟子,難得這討喜的麵孔,竟也會皺眉。


    丘佳期見對方遲遲不語,頓覺尷尬,隻笑笑掩過:“罷了罷了,貴人難免多忘事,想不起來倒也無妨,我是天音門弟子,丘…”


    “丘佳期。”清逸之聲接下,才道:“四年前還來照顧過央石的生意,訂有十一把劍,一條長鞭。”卻是禮數周到,憑填幾分生疏。


    哪有這麽多貴人多忘事,早早遠遠一眼,蘇白便認出了她,若說相忘隻憑蘇白在外記憶超群的好名聲,難免自欺欺人,適才故意遲遲應對。


    女子聞聲,竟精乖一笑:“央石師兄的記憶果然卓越。”


    客套幾句,丘佳期便引著兩人往裏走去,一邊走一邊解說左右是在辦著什麽樣的園會比試,蘇白隻默默聽著,倒是一雙空靈的眸子在人群中來回搜索著什麽,無非是丘長老那一句“你那故友平慎之今日比你早到一步,此時應該在遊園會裏逛著罷。”


    不知不覺,冰涼的手指微微一動,她這才注意到,一路來,翎少卿竟破天荒的沒有纏著自己,早已習慣了那溫暖的小手不是拽這就是拽那,那天真的大眼不是問這就是問那,如今竟緘默得異常。


    不禁淡淡一瞥,隻瞧見這粉嫩的小臉緊咬唇瓣,似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又像是思襯什麽方愣愣出神,隻機械的跟著她的步子。


    蘇白不禁自問,是方才的話說重了?還是自己不主動與他說話,使他多心不安,卻不敢黏著自己了?


    稚嫩的容顏,方才五歲便學會皺眉頭,不好。


    手不覺得向後一斜,卻停頓在半空再又收了回來,她想,還是不牽了罷。讓翎?自省一番也好,如此才能在他幼小的世界觀裏更清楚的認識到承諾的重要性。


    平步行去,耳邊除了丘佳期的落落介紹之音,還有四周並無規律的噪雜,便是這樣的擁擠中,人海茫茫,一雙眼與她不期而遇。


    他唇瓣動了動,叫蘇白讀出三字:央石兄?


    她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頓時,那雙眼竟難以抑製住久別之喜,與五年前分別的眼神不同,裏頭住著的生分早已隨著歲月抹平,如今這裏,唯有欣喜。


    平慎之連忙自人群那頭擠來,同樣是溫暖的手心,在來到她麵前時,卻遲疑了,明明想要握住“兄弟”的手,卻因滿眼愧疚之色又將探出的雙手給收了回來,頓了頓才道:“五年前央石兄不告而別,都怪愚弟。”


    說道這,平慎之連忙喚出那把“常青”,竟與他能融為一體:“央石兄五年前為愚弟打造的常青,年前拜一位前輩再鍛,連進兩階,如今已是四階靈器…”弓一出,當即引來四周多少才俊矚目之光。


    “害她再不能煉器的,原來是你!”話還未曾說完,竟被一稚嫩的童聲冷喝一聲。


    平慎之徒然一震,連忙追問,隻聽那小童叱道:“她為你鍛造一把二階靈器自損心血,境界倒退…”話未說完,便被那清逸之聲連名帶姓一叫,不得再繼續。


    一雙怒睜大眼狠狠刨了平慎之一眼,便扭頭就跑!


    應這未完成得話語,平慎之變了臉色。


    隻偷偷瞧了一眼那無悲無喜的麵上,似乎隱隱有著一層擔憂的神色,正凝視著小童奔走的方向,好似在無形的證明著,小童是央石兄最親的人,自然也是最了解央石兄的人,平慎之的唇瓣動了動,卻發覺喉嚨在哽,再也道不出半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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