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啊,這捆仙索你一定有辦法解開,對吧?”


    如她恍然的明悟,身後那懶洋洋的聲音再補充,便完全對上號。


    他說:“你替我解開,作為報答,我將你安全送回去,可好?別擔心,我身上有一法寶,可叫外頭那老妖怪聽不到這裏頭的動靜,想提什麽附加條件,還不趁現在說?”


    是的,這車廂裏頭的人隻是要個助逃的幫手,如此動機不知是單純還是將她看高了,以為是個道士就該學會如何收放捆仙索,可縱使蘇白運氣撿好因穿越千年一事知曉個不算解法的解法,也不見得能派上用場。


    當初為了解開身上的捆仙索,她沒把嗓子給喊幹了,重複就是那麽一句,若真拿出來獻寶,隻怕捆仙索沒解開,她反倒死得透透的,沒商量與證明此言非虛的餘地。


    “道士,你不會是不知道怎麽解吧?”


    那聲音停頓了會,在馬車外再次傳來催促之音要他下車後,才懶洋洋的衝蘇白補充道:“若你解不了,殺你,至少於我而言,還是輕而易舉滴。”


    這樣的人生觀,叫她想起一個人,柳聽白。


    那個人曾經也是這樣威脅過她。


    給她一個答案:否定就等於死亡。


    那聲音忽而再起:“真好騙。”


    繼懶洋洋的語調:“說你像我娘,若真像,老妖怪早吃了你,還能正眼都不瞧你一眼?說要你替我解開捆仙索,也不想想能困得住我的仙索豈是尋常。又豈是你這小小的螞蚱能掰得開的?你竟然還真都信了,難怪被我舅舅騙來做了獵物,都不知急,一點靈敏的自覺都沒有,傻愣站一邊看了半會戲。命不久矣還不知的偷著樂?什麽話都信,傻子一個。”


    如此相似!


    柳聽白,柳聽白,曾幾何時,心血來潮的給她一個選擇,是少卿的命,還是自己的命,當她認真思慮答案時,也說過這樣的話‘這話都信,傻子一個’。又有幾個人會隨了他那性子,會自己去拆穿自己的謊言,太相似了。


    柳聽白給了謊言,同時給出答案。


    身後的人,如果不是聲音與說話的語氣不一樣。或許她真會有種錯覺。在她看不見的背後,是紮在她心口的刀刃,是活生生的柳聽白。


    “傻道姑,你怎麽能蠢得一點靈性都沒有?才能在今日的妖族聚會裏,給人當起了門童,是打算被炸一炸香香脆脆的做一回火鍋料嗎?”


    恍然,他一襲白衣如同“昨日”站在那盛滿茉莉的湖邊,沒有鮮血去染紅那一抹絕望的他顯得如此輕快與釋懷,仿佛結局改寫了似的,至少那是她潛意識所期待的結局。人如昨日還是活著的,告訴她“你是知己”。


    恍然是那樣一個人活了過來,告訴她不必內疚,忘了那一柄利刃穿透了知己的心髒,他還活得好好的…


    忽然起了大風,記憶中的人變得猙獰,像是索命的厲鬼,咄咄逼來,複念著“是你,是你殺了我…”。


    明明隱約還有些清明記得,提醒自己身後人不是柳聽白,可她的腦海越發的混亂,總忍不住將身後的呼吸去與那個人重疊,又加上心境上早有走火入魔跡象的困擾,此時一時大盛猖獗起來,竟叫她想要去求個死,還記憶中那個人一條命。


    不是他救了她,僅僅是她殺了他,所以要還這條命。


    若這修行路可不問心,仍還可以做她的蘇白,她一定會在每每想起一個人而心如刀戳時,做下同樣的選擇,我生,他死。絕不會將自己逼到連自己都不認識的境地。


    人心神失守時,心魔最喜平白添亂,叫她記憶如梭,生生從她隱忍的地方撕拽出來那些遺憾的記憶,這一瞬她甚至可以嗅到從未有過的絕望氣息,反複問她:難道你就不想解脫?


    將她逼入絕境。


    “蘇白!”


    仿佛來自靈魂深處,那清脆的聲音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叫她一眼便認得,是少卿,她如今最為珍視的唯一親人。


    靈台頓時清明起來,她也才意識到方才自己險些墜入魔境,徹徹底底走火入魔!


    太及時了,翎少卿一定是感應到她出了事,那一聲喚,分明就是契印羈絆下的心靈感應,並不是真聽到了聲音,但卻即時救了她。


    這恍然的清明,叫她意識到之前自己步入的危機,下意識的全身發寒。


    僅僅是一天前,她還思慮過自己如今的狀態有些危險,卻沒想到這變故說來就來,她原以為自己是可以控製的,至少也能再壓製個幾年,當真是高看了自己,低估了走火入魔四個字。


    “…才心動期的修為,心魔竟也入得這麽深,可惜了這身好資質。再放任下去,成魔還好,隻怕連魔路都走不了,白白浪費。”


    不似於之前懶洋洋的語調,隨著話落,蘇白忽然感覺到身上的禁製被頃刻解除了去,還得自由身,她本能的一個旋身避退到一旁,將正麵留給“敵人”。


    這才看清楚了“對手”的模樣。


    還別說,模樣倒是有幾分相似她一個舊熟,他像月隱。


    特別是這一雙眼,像極了,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但卻顯得沒有月隱那麽“善良”,這眼眸裏似乎真實的住著個暗黑的冰窖,藏匿在這美好的笑顏深處。


    將整個五官集齊,與月隱是有五分像的,其中四分都被這雙眼占去,餘下一分說實在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看出來的,反正一眼就有種感覺,是像。


    明明一個是俊逸的魅,一個是陰柔的美,丟在一塊,都是決然不同的兩人,她竟然可以看出“像”來,仔細了以後,連她都佩服自己的“眼花”能力。


    這人年齡看起來也差不多二十三四,跟外頭那自稱是爹的人表麵年齡上相差不到哪裏,一身素黃捆仙索將肩至肘節這一段給拴個嚴嚴實實,隻能叫他雙腳自由,還可稍稍動動手臂。


    左眼於他,還是看不出他的原形。


    不知是左眼出了問題,還是他口中的老妖怪爹爹並非妖類,反正她看不出這兩人除了肉身以外的形體。


    那半新不舊藍緞子著的是最簡潔的道袍打扮,蘇白眼尖恰巧看見衣角一側有個細小的標誌,若沒瞧錯,那是最尋常不過的道家弟子衣,而那細小的標誌出自何門何派,她閱曆不夠,還辨不出來。


    她打量此人的時候,此人似笑非笑的擺出一副任君觀賞的姿態,待車外再次怒不可揭傳來又一次的催促聲後,他湊上前來,唇瓣動了動,附耳說了一句:“呐,小道姑,把你身上那條捆仙索給我,爺爺自有辦法救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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