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這一逃,其實並未撐多遠,當然了,畢竟是沒有機會去嚐試,或許嚐試了才知道,她即便失血過多,也還是能撐一陣的,當然,僅僅是或許,畢竟她之前才重傷於蛟龍尾下,那九尾替她化解的也不過是身中帶煞的晦氣,那邪物帶來得反噬而已。


    為何說她沒有嚐試,卻是巧妙。


    也不知是不是人都有潛能可以爆發,她帶著紫翊宸沒跑多遠,紫翊宸竟然衝破了穴道,在他身上種下的咒血竟然如此之快便解開了?


    其後可想而知,當時紫翊宸正值怒氣上頭,一恢複功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擒,將蘇白這本是傷上加傷強撐的倔強人兒給壓製得老老實實的,應該說他做的頭一件事,就是弄暈她,然後與最快的速度匆匆替這不要命的家夥給包紮傷口,畢竟那一路他看得最清楚,血就像是泉水似的,逃一地灑一地,縱使是個壯漢也怕經不住這麽拋灑熱血罷!


    而蘇白輕易中招更是常理之中,畢竟她死活都想不到紫翊宸竟然在那時恢複了功力,可以說是被“襲擊”的防不慎防,醒來時,就好似是之前的事上演一遍,不過主次兌換了一下,如今她是那個一覺醒來發現身邊多了兩人的不知情者而已。


    她醒來時,紫翊宸的師兄弟都在。


    大家夥也都挪了暫住的地方,想來是怕那蛟龍再找來吧?


    而她的手腕,此時包得像個大粽子,不得不說這包紮著實太浪費材料。也著實太外行了些。


    內傷,出奇的比她預想的輕太多,她可是記得當時自己的處境,想來是紫翊宸耗損功力替她療傷過了,對於紫翊宸為何這麽快就解了咒血。她懶得想,但一念起那條蛟龍,她便還是會有些心悸,那可不是她這等小卒能夠應對的強敵。


    要知道蘇白本身就是特殊體質,雖說是心動期,卻也比常人擁有更多得潛力去爆發,境界甚可誇口往上抬一翻,可麵對蛟龍,她就隻是稍稍比螞蟻好些。


    故而,叫她能不擔心?


    人家醒來多半是關心自己的身體如何如何。她倒好,剛一醒來立馬就警戒,揚手便準備再放放血,好讓紫翊宸那親愛的跛腳師兄與昏睡師弟喝上幾大口,要不是紫翊宸眼尖。及時攔下。估計此時紫翊宸又得開始別扭的包紮傷口了。


    照紫翊宸的推斷,如果不靠近尺燾山,蛟龍是不會再出現的,而那湖泊顯然是與尺燾山有連接,也算是個出入口,故而引出蛟龍。而今四人避開尺燾山附近,便沒什麽威脅,所以蘇白不必再放血噎人。


    再說,蘇白不也昏睡了兩天,前一日還因與九尾做的交易‘換血日期到了’。引發渾身沒有一絲內力,叫旁人誤以為是她散功了,可沒少把紫翊宸給嚇愣,沒少做思想覺悟的鬥爭,此時她想放血,還別說人家想不想喝,就光衝著無意中叫這正義感過盛的少年瞧見了她蘇白也有的柔弱樣,哪能準批?


    定是打死也不行。


    最後一點說服了蘇白,若僅僅是推斷,哪怕有一絲可能,她也不敢冒險,可當聽說自己昏睡了兩日,她這才算是被說服了,畢竟蛟龍真要追來,會耽擱那麽久嗎?


    答案無非是:不會。


    畢竟蛟龍又沒受什麽重傷。


    蘇白這一醒,這師兄也才曉得一個放血的典故,竟感動的稀裏嘩啦,對她更是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可見紫翊宸對自己的師兄並非知無不言。


    好不容易那師兄睡下了,她落個耳邊清淨,輕躍至窗台坐下,低頭看著輕棱瓦片的結構,似乎終於可以靜下來了,卻覺得心中抑鬱。


    你說的那個人,或許是死了罷,所以我才能擇了這個名字。


    或許是死了罷…


    並非此刻,早在聽聞這樣的話時,便有著這一股抑鬱,隻是一直忙不及去搭理這股莫名,直至安靜了下來,是啊,其中一個已經恢複內力,另外兩個顯然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而蛟龍也未再追來,所以安靜了。


    隻是,安靜了下來,才能叫她自己注意到,心中竟是如此悲涼。


    隻因為,真的是永生欠下了。


    當時,蛟龍來時,這個紫翊宸曾問她為何還救,明知他不是他,答案是什麽?


    還是還債。這是她自己給自己的解釋。


    闌夫山下的紫翊宸既已不再,那麽這份恩便回報到他的師門罷,也算,也算圖個心安。


    這也是她自己給自己的解釋。


    夜裏,真安靜啊,甚至連一絲吹去煩惱的清風都舍不得揚起…


    “咚咚咚”門外有人輕叩,她知道來人是誰,不必等那人開口,僅從來時叫人不察的氣息,就知道必定是已經恢複了功力的紫翊宸,這個有著同一個名字,還幾度叫她誤認為是那個人的紫翊宸來了。


    “請進。”她沒有從窗沿上下來,依舊坐在那裏,低頭看著腳下的瓦楞。


    她記得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與同樣的姿勢,盯瞧著同樣的瓦型,暗暗發誓,一定會償還這份恩…卻從未想過,原來許多事,是不容等的。


    “央石道友”連稱呼都變得變不少,至少不是尺燾山下還喊著的道姑,不過稱呼不就是個稱呼,叫什麽又有什麽區別呢?蘇白心想。


    他又道:“給你療傷的時候,我發現你體內還殘有一股靈氣,強勁霸道,遠比你自身的真氣還要精純,不過也正因為太精純,反倒對你有所損傷。又加上當時憑你一己之力,在如此逆境之下,竟傷了蛟龍,或許,你是不是服食了什麽丹藥?”想是說這話以前,少年是思慮過一番的,眼下他師兄入睡了。他才前來求證。


    他想說,若是當時發現的晚了,沒能及時護住因強勁外力衝損卻自身再也難以抽出真元護住的靈脈,隻怕如今麵對的你,是個…是個廢人。即便如此。值嗎?


    不過萍水相逢。


    他話還沒說完,那頭便輕輕的回了三字:“仙靈果。”


    紫翊宸不知道仙靈果是什麽,隻當是什麽霸道的奇珍靈藥,拿來強增道行的物品,卻在看到她似乎永遠對自己的性命視之草芥一般的態度,心中更是覺得不吐不快,便言:“此類靈物即便正常情形下服用都容易落下揠苗助長的禍根,何況最忌虛虧時,你當時身受重傷,已是一損。再服用它豈不是一損再損,那是大忌。”


    她的回答卻是如此雲淡風輕:“當時情急,亦是迫不得已。”一雙寂靈的眼隨之轉了過來,看向他,那樣的深邃。卻有種比往常更加暗沉的死寂。看得他心中隱隱生疼,不知為何,再聽她用著那無悲無喜的音調,反問他:“那天你說的話,我不明白。”


    本來是很憂傷暗沉的氣氛,竟隨著她接下來朱唇裏吐出的句子,生生把這氣氛給毀了!


    毀得一發不可收拾,毀得叫人沒了底氣,甚在刹那間竟覺得,今夜是如此“喜慶”。


    她那下半句原句是:“比如。你摘了麵具我為何要自卑到死?”


    這一句話,說者無心的一句話,聽在有心人耳裏,卻是驚天霹靂,叫他頓覺麵具下一陣血燒,甚至都有了遁走的念頭。


    不等他給出答案,那雙眼便收了回去,繼續看向她的窗外,淡淡得替他找了個台階下:“其實,我也不想明白。”


    或許是她看出了他的窘迫吧?


    所以不願刁難於他。


    可是,僅僅從前後兩句話品味起來,還別說,真有種“廢話”的味道,隻因為,如果你不想知道,那幹嘛還問…


    不過這少年卻選擇了理解第一種假設,一瞬間,這白衣在他眼中竟變得如此聖潔美好,心中頗為感歎,是個多麽善解人意的道姑啊!


    雖說有了台階下,但麵上的燥紅卻是越燒越透,熱得他都覺得有些呆不住,便匆匆交代了幾句有關接下來療傷的禁忌,遂回了自己屋子。


    不過,一整夜他無論如何都忘不掉,忘不掉合上房門前看到的那一瞬,白衣的背影似有種說不出的形單隻影,低著頭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是哭了?


    明明覺得那木偶哪裏會有什麽情緒,卻總覺得那一個背影,刺痛了自己的雙眼,也灼傷了從來將人拒之門外的心。


    在此地,四人沒呆多久,約莫也就住了十來天,便離開了。


    出發時,紫翊宸的大師兄因內力不能相助,淤血還未完全排出,所以一直沒有服食解藥,至於紫翊宸的小師弟,醒了少說有三日,卻還是走著一開始紫翊宸的路子,帶著一到白天便全身刺痛的副作用,絲毫內力都使不上來。


    大小二人得出的總結,定是師弟(師兄)天賦異稟,才會痊愈的那麽快,然後對於痊愈一事便當做早晚一天,不再計較了。


    經討論,既要尋找離開南荒的出口,又得避開所有可能靠近尺燾的地段,他們沿路打聽南荒的“奇異傳聞”,一邊在這暫定的行程裏不斷商討路線。


    倒是有件事,唯是幽默。


    紫翊宸那師兄可能是對蘇白的殷勤表現得太過體貼,體貼到那會剛蘇醒的小師弟都瞧出不對勁來,還問起了他的翊宸師兄,結果你猜怎麽著,他的翊宸師兄翻著一肚子酸氣,告訴他師弟,何為重色,如你眼前所見,同你師兄所行,莫學。然後,本著忠於某某師兄的精神,他那小師弟屁顛屁顛跑到他師兄跟前去高密,言曰:師兄說你重色輕弟兄,可我相信師兄你,這一定是個誤會。


    然後然後你猜怎麽著?那位師兄竟然答曰:非也。師弟可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紫翊宸曾泛著酸氣,點評過師弟回來悲痛敘述‘師兄竟如此答他、叫他失望’,於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這麽點評的:你師兄一輩子都沒見過女人,如今叫他頭一回見那麽多…故如此。


    “可是翊宸師兄,我們不也沒有如此啊!我這回反正是理解不了師兄他了。”


    “是啊,我們也沒有,如此。”紫翊宸如此說是,一雙紫眸卻是一眨不眨的盯著不遠處那活潑開朗到自說自話在那白衣麵前‘獨樂樂’的某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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