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兩人步伐極快,隻見一團紫影與一團碧綠來回閃爍,就在這時,紫翊宸忽覺劍鋒一沉,一股巨浪迎麵抽來,長劍一震竟瞬間碎裂,說時遲,那時快,兩人之間突地飛來一點星芒,迅捷無比地打在了翎少卿的手腕上!那一瞬,他二人都曾問道了似夢似幻的櫻香。


    即便眼睛未曾捕捉到那個人的身影,兩人都心中有數。


    這致命一擊便就此化解,餘下那威波砸得他又是一口血,抬眼一看,那翎少卿也不好受,生生收回內力自損了八分,倒退在了車廂的另一邊,冷著眼淡淡的擦去唇角的血漬。


    “師姐,你為何護著他。”不像是問句,他手腕上留下的殷虹的劍印甚至沒見血,蘇白那一擊不過是為了打偏他攻擊的方向,硬生生收回內力的人是他,因為那一瞬他不確定也不敢賭,蘇白的正確方位,他是怕錯殺了蘇白,那一擊不是蘇白如今的境界所能承受的,那一擊也絕不是如今的蘇白所能幹擾得了的。


    是他自找苦吃麽?


    這雙有些冰冷的大眼,不禁冷冷一笑:“是他要殺我,你卻護著他。”


    蘇白現了身形,迷茫的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寶光,


    玉符的碎裂,碎成了千萬片,落在這場爭鬥中。


    “少卿,紫翊宸救過我的命,也救過你師侄的命,你不能殺他。”她甚至不敢去看翎少卿,明明她清楚,如果兩個隻能保一個,她必定選翎少卿無疑,可是,她真的不明白心究竟被什麽蠱惑了,無法忍受那個人在她眼前受傷害。


    “好,好,那就讓他殺了我,我不還手便是。”


    紫翊宸冷笑一聲:“真會演。”對自己的傷竟不管不顧。掐訣再攻。


    “少卿小心!”


    來不及了。


    紫翊宸手法極快,而翎少卿就好似賭氣認命了一般,竟不躲不閃,生生挨了下去。


    這回看起來,真是重傷無疑了!


    虛弱的砸地,亦嘔出一攤血來。


    翎少卿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出手,口中還振振有詞:“妖物,我看你還裝下去!”


    夠了!


    蘇白啊蘇白。


    少卿無論變成什麽,都是你害的。若不是遇著了你。他少卿會有心愛的娘。會有快樂的童年,甚至是飛升仙界的前景。


    你說紫翊宸救過你。


    可是那一次魔頭擅闖萬劍宗,又是誰救你於萬丈深淵?


    你暗自發過誓,要守護少卿。要將他視為你唯一的親人,如今你在做什麽?


    心口一麻,她生生受了紫翊宸的一擊,同時,她也一掌拍在了紫翊宸身上,這一掌不至要了誰的命,剛剛好讓紫翊宸暫時不能動彈,傷上加傷,她自己也不好過。


    “師姐!”翎少卿急忙起身將她扶起:“師姐。讓我看看你的傷。”


    誰也沒有想到,這出乎意料的自我懲罰般的作風,竟真的有了大作用,牽引到了她身後的契印!


    就在負傷也傷人的那一瞬,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種疑惑,說著:蘇白?是你?


    不是近在咫尺一臉關切焦急的人兒。


    明明不在身邊,但是實打實的是翎少卿本人!那是印記之間的牽絆!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雖然感應不到方位,卻是如此強烈,強烈的知道,自己印記的主人身在他方!


    難道…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錯的,離譜的,竟然連最親近的人,一直呆在身邊的人,都會認錯?


    紫翊宸此時已然被她雪上加霜弄得失去了戰鬥力,半死半活,而身邊這個明明先前重傷無縛雞之力的人,竟然身形矯健,還有渾厚的內力替她療傷!


    一切的一切縱使她是個瞎子,再掩耳盜鈴,也該明白了。


    是什麽讓紫翊宸不顧情麵非要致誰於死地?這樣一個正直的人,斷不是僅僅因為對方是妖,就如此固執狠下殺手的。


    這個人,這個她身後的人,竟然扮成翎少卿一直演戲。


    還有,如果徒弟說的是真的,真的是因為要阻礙他們見麵所以才遭遇不幸。


    此時所有的猜忌就像是泛濫的洪水。


    冰冷的聲音,不再相似她熟悉的少卿,自身後響起:“師姐,你竟然懷疑我會對你不利,你真的感覺不到嗎?我是不可能傷害你的。”


    這句話像是將她扔進了冰窟!


    蘇白轉身一掌拍了過去,而那個人沒有躲,接了下來,卻也沒有受傷,仿佛如同石沉大海微不足道的力量,這一瞬那個人沒有隱瞞,周身的氣場一旦散開,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紫翊宸從頭到尾都是對的,這個人不僅僅不是她的師弟,而且這個人還身具高深難測的境界,分神、玄竅,錯不了,約莫是到達這樣的境界了,也難怪紫翊宸斷定,他的傷不過是演戲。


    隻是紫翊宸和氣糊塗啊!


    這不是以卵擊石麽?


    莫說他傷勢並無痊愈,即便是痊愈了,即便是再修煉個幾十年,斷也不是他的對手!


    “嗬。”他笑,良久才道:“如果我要傷害你,殺你比按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可我呢?我在你身邊哄你開心,陪著你,演著別人,圖的是什麽?從這個人醒來以後,你就變了。開門那一瞬,我知道,你已經從他口中得知我身上有妖氣了。我思來想去,覺得,隻要你在身邊,懷疑總會慢慢淡釋的,任何事都能按照我預想的緩緩前行。可就在剛才,你為我對他下手,我以為,我終於贏了,贏了這個縈繞我千年,終日像個惡鬼一般糾纏在我腦海的影子!沒想到,我竟低估了那小子在你身上烙下的契印…”


    說道這,他身形瞬間消失,下一瞬來到了蘇白身後,也不知做了什麽,隻瞧見蘇白像是睡著了,安靜的躺在了他的懷中:“你隻用睡一會就好,睡醒了。一切都會按照你的意願發展,予以予求。”


    而他的樣子身形都變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冰冷的眼看向紫翊宸,繼續道:“是你們,是你們壞了我的精心布置,壞了我的全盤計劃,壞了我的戲。隻要你們都死了,我和她,就能永遠沒有人打攪。永遠在一起。”


    這時的紫翊宸就吊著半口氣的模樣甚為羸弱。卻能在這時還笑得出來:“原來你是蜃妖。難怪這裏的一切說不上的不對勁,卻又叫人察覺不了到底哪裏不對勁。”


    他冷笑:“死到臨頭,你還想說什麽?”


    “你煞費周折,不惜扮成她身邊最親近的人。更不敢當著他的麵直截了當的真殺了我,或許,你是想要棄了被拆穿的身份,將我除去,好扮演我繼續哄騙,我真想不明白,她身上到底有什麽是你想要的,叫你如此煞費苦心?”


    蜃妖輕輕的望了懷中昏睡的人一眼,沒有了笑容。卻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出乎意料的他竟有這份閑心回應了紫翊宸的疑問,淡淡的說著好似與他無關的事:“不管她經轉幾世,從千年前我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這世間我唯一所求,隻是她,也隻有她。”


    “你都說千年前,也說了經轉幾世,無論千年前你們之間有什麽,千年後在你麵前的人不是你說的那個她,是蘇白,是一個意誌堅定,絕不會讓你的蜃夢困一輩子的央石子。”


    說道這,紫眸虛弱的喘了幾口氣,才續道:“我很小的時候,師伯曾說起一則誌怪故事,其中就提過蜃妖。蜃妖,能俘獲人心的欲望,有欲望才能被蜃妖探知,被蜃妖掌握。可是,我師伯也告訴我,我們紫陽門人是妖天生的克星,蜃妖可以搜遍任何迷失在蜃境裏的人她的喜怒哀樂,她的願望,她的一切,可是蜃妖卻聽不見也看不透紫眸下的靈魂,永遠。”


    冷笑:“是嗎?”


    紫翊宸強撐著那口氣繼續死撐:“早在你替我療傷的時候,我就已經醒來,我對你動了幾次殺意你不曾感覺到半分,如果你能,你何以會犯這麽大的失誤,放我去提醒央石子?如果你能,為何險些被我師弟們在眼皮底下破了陣法而後知?才會叫央石子察覺,從而找到我們。是與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是又怎樣?我對你沒興趣,你成不成為我的傀儡無所謂,我要的隻有她。”


    “蜃妖。你要一輩子盤在別人的影子下躲著,你當然與不敢真麵目示她,你隻能將她困在這裏,能困多久,我敢打賭,你困不住她太久,並且,你困住她的這段時間裏,她心裏身邊的人永遠都不會是你。”


    一瞬間自蜃妖體內迸發出強勁的氣波,將整個馬車四壁分裂推開,也包括了在街道無知行走的路人,頃刻間被這像是巨浪的波動給狠狠推開,除了及時護住紫翊宸的攖寧,這一帶的人,無一幸免,那冰冷的聲音懷中抱著人,俯視著他二人,冷冷說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哪怕如你所言,我得不到她,可你別忘了,我是蜃,在這個世界裏我就是命運,是主宰,最壞不過讓她成為我的傀儡,她離不開我的,永遠。”


    紫翊宸卻在這時大笑起來,這笑太過牽強,從而牽動了傷勢,可他卻越笑越歡。


    “你笑什麽!”


    “我笑你太過自負,也太蠢。”話音剛落,隻見紫翊宸手中快速掐訣,“敕”字一出,未待蜃妖反應過來,隻見蜃妖懷中所抱之人竟頃刻間化成一熒光若星幽的長繩,如蛇盤樹,瞬間將蜃妖纏繞起來,那長繩的另一頭竟然迅速向下延伸,飛梭至約莫距紫翊宸五六米開外的位置,原本本該是空蕩蕩的地方,憑空變出一個人來,一手握住,一手掐訣!


    此人竟是之前死在樹洞中其中一名紫陽門弟子!


    這人一旦接手了熒繩,此繩便猶如活物,引得天雷在上空翁鳴,隻紮眼間,那盤在上空的雷鳴便迫不及待的被引了下來,懸係半空的蜃妖剛欲躲避,卻不想同一瞬間,空中四周消殺刹起,好似早有人布下了天羅地網,此時發作的剛好。讓這蜃妖無處可逃,無處可躲,被引下的雷電逮個正著!


    東南方位的屋頂竄出一個人影,翻身躍下,隨著他詭異的步伐,一身紫陽門醒目的弟子衣在空中翻騰,並聽他口中振振有詞,像是要出什麽厲害的招術對付蜃妖!


    這天羅地網想必就是這人方才躲著發動的,時機拿捏的非常準確。


    這人,不正是樹洞慘死的另一名紫陽門弟子麽?


    “攖寧。照顧好你師傅。”此話一出。就在紫翊宸身後。顯形了真正昏迷不醒的蘇白,而紫翊宸搖搖晃晃的起身,以血為媒,釋符出咒。雖身有重傷幫不得什麽大忙,但熟練的輔助術法卻能錦上添花,助人一力,與他兩位師弟一同禦敵。


    蜃妖著了紫翊宸的道,狼狽抵禦卻不甘道:“你什麽時候動的手腳,偷梁換柱掉包了蘇尚清!”


    雖不知他說的蘇尚清是何人,想必指的是蘇白吧,紫翊宸隻笑:“就在你將她意識抹去,讓她昏睡的時候。”


    “不可能!就在我眼皮底下。你是怎麽辦到的!”


    惶惶天雷將此妖物一劈而下,重重砸在地,又有天羅地網糾纏而來,將他困陷於更緊,此時紫翊宸才道:“蜃妖。你太自負!忘了之前我與你動手之時你探查到車廂的禁製之術了麽?你知道外頭有禁製,且隻是個根本攔不住你的小小禁製,你故意假裝無法離開,那時候你心中一定在嘲笑我等虎口拔牙不自量力吧?可就是你這自負一等的傲慢,讓你忽略了那禁製真正的作用。”


    攖寧一副恍然大悟:“翊宸師叔當初執意要我弄這麽個小陣,原來是暗度陳倉用的計謀啊!”


    紫翊宸點頭:“是,要瞞過蜃妖,必須瞞住你與你師傅。這一路上我與兩位師弟早已懷疑是陷入了蜃妖結界裏,不得已我與師弟才借用你試探了幾番,我柯師弟其實最精陣法,因師弟並非是紫府所育,是個混血可習外法,也算是緣法,師弟自年幼時便拜入鬼穀無機老人麾下盡得真傳,與你們算是半個同門。”


    攖寧大悟:“柯道友在我的陣法下麵隱附了一個幻陣?幻陣最不易察覺,是幻陣吧?”說了卻又有點不自信,追問道。


    紫翊宸此時已經退下戰來,因體力透支,重賞之下已經撐不下去,不用專心惡鬥,便也有了空閑一解攖寧之惑:“這得等柯師弟回頭告訴你了,我所精通的紫陽陣法與你們所學截然不同,故而我也不明白。”


    “那他們不是死在了那片詭異的林子裏了嗎?”攖寧一副自問自答的恍然大悟,著實有些可愛:“難道是障眼法,不對,是替身術?”


    “類似替身之術,”紫翊宸看向被天羅地網鎖得動彈不得的蜃妖,續道:“其實師弟已然破陣,隻不過當時破陣的動靜隻怕引來這妖物的注意,便一不做二不休藏匿起來,暗中配合我。”


    “翊宸師叔真乃神算,原來這麽早就識破了這蜃妖。”攖寧佩服。


    “並非如此,我之所以確定他是蜃妖,還是拜師弟們詐死的福。一路上我們來,所做所想好似無形中早有一股力量知曉,而師弟詐死一事卻好似順理成章的被忽略了,我才猜想,此妖會不會是師伯曾說起過的蜃,一個專門偷窺他人心思,將人欲望引誘出來,讓人深陷蜃景之中不能自拔的妖物,師伯說過,蜃獨獨獲取不了資陽弟子的思想。”


    說道這,紫翊宸盤腿坐下,吞了一顆藥丸,匆匆交代了“你先把你師傅叫醒,她再睡下去不知會不會有什麽變故,畢竟此妖不好對付。”便打坐療傷去了。


    攖寧想再給紫翊宸一些靈丹妙藥,可又怕打擾了紫翊宸,便轉身扶起蘇白,將一股純陽的靈氣緩緩化在蘇白眉心,輕聲喚著:“師傅,師傅您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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