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玉嵐在臥雲山莊過得那叫一個逍遙,身旁有美婢服侍,你悶了,有人逗你發笑,你想安靜時,她們絕不會打擾你,西門雪無事的時候,也會過來與自己說幾句話,兩人之間的交流雖然還不算多,但起碼從某方麵來看,兩人還算得上是可以說得上幾句話的那種朋友了,這幾天下來,玉嵐整個人看著都精神了不少。


    這一天,西門雪閑著無事,不知不覺又走到了玉嵐的梅花閣,玉嵐才一打開窗戶,就看到了站在外麵駐窗而立的他,還是那一身的白衣,頭微微揚起仰望著整個天空,玉嵐不由得噗赫一笑,衝著西門雪擠了擠眼睛,一臉的揶揄,“天空中莫非有銀子撿不成,瞧你看得那麽入神。”


    西門雪收回了目光,有些惆悵地道:“天空中是沒有銀子撿,卻有我想要的東西。”


    “哦,我倒是想聽聽看,我們的武林盟主究竟想要的是什麽東西?”玉嵐一時間好奇起來。


    “自由。”西門雪喃喃自語道。


    “自由。”玉嵐一愣,萬想不到他回答的竟是這兩個字,身為當今的武林盟主,西門雪的確是身負重擔,武林中的多少大事都等著他前去處理,隻是令人納悶的是,他既然不喜歡武林盟主這個位置,崇尚的是自由,那他為什麽還要那麽傻地前去挑起武林盟主位置的這個重擔,當初,似乎是他自願前去挑戰武林人士,以技高拔得頭籌當上這武林盟主的。


    “陪我出去走走吧,今天的天氣似乎不錯。”西門雪並沒有給玉嵐過多思考的空間,已經巧妙性地轉移開了話題。


    “好,你等我一下。”


    不一會兒,玉嵐已經與西門雪並肩走在花園裏了,下人見到這兩人一起走在花園裏,倒也沒有流露出什麽詫異的神色,皆因西門雪與玉嵐最近一有空,就會結伴前來花園散步,下人對於兩人在一起的這種情形已經司空見慣了,當然,這些下人嘴上雖然不說什麽,私下卻是暗自將玉嵐看做了她們未來的莊主夫人。


    在她們的印象中,她們的莊主生得豐神俊朗,潘安在世,一直都有不少的女子愛慕著他,莊主卻對這些女子不屑一顧,甚至是對於撫台大人的千金龍溪靈,那也是愛理不理,現今,卻對玉姑娘如此的禮遇,不用說,這些平日沒少察言觀色的下人自是看出了一些苗頭,能夠得到他們莊主大人青睞的女子,在這世間真的是少之又少啊!


    “怎麽樣,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西門雪好心情地看了看玉嵐。


    “嗯,在這裏住得很好,多謝你的藥了,要不然……”玉嵐伸出手撫摸了一下自己微凸的肚皮,西門雪的眼神卻是瞬即就暗了下來,人緊咬住了唇角,眼睛也隨即瞄往它處,不敢再看玉嵐一眼。


    “……”


    “那天聽你的琴音,彈的似乎是高山流水,我是真真沒有想到,你的琴技竟然如此的高超。”玉嵐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在自己所認識的人裏麵,琴技高超的除了燕王外,就屬李明珠了,可惜這兩人如今都已不在京城了,燕王是已經離世了,李明珠卻是一早就被流放了,自己想要聽到如此美妙的琴音,除了自己彈之外,還當真是找不到其她的人來替自己彈了。


    “玉姑娘想必也是懂得彈琴的人吧,竟然聽得出我當時彈的是什麽曲音。”西門雪一臉的驚喜,雖然一早曾經猜測過玉嵐該是懂琴的人,但一直都沒有聽她說起過,終究隻是猜測而已,現在一聽到玉嵐說出了他當日所談的曲藝,便知道她一定是懂琴之人。


    “略懂一二。”玉嵐謙遜道。


    “是玉姑娘過於謙虛了吧。”西門雪一時間來了興趣,忽然就提議道:“難得今天的天氣如此好,你我又有此雅興,不如你我今天就敞開心懷彈它一兩首助助興。”


    “隻要你不嫌棄我的琴音不堪入耳,我是無所謂的。”玉嵐一下子也來了興趣,最近也實在是有著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彈琴了,今天難得遇到知音,不彈那麽一兩首助助興實在是太虧了。


    說做就做,兩人的彈琴興致一時間都湧了上來,西門雪立即就對著天空輕拍了一下手,一個黑衣人驀地就從天而降,恭敬地朝西門雪跪拜了下去,“奴才見過主子。”


    “鼇七,你去書房中將我平日所珍藏的那把琴拿來。”


    “是,主子。”


    鼇七瞬即就消失在了玉嵐與西門雪麵前,玉嵐不免有些咋舌,這鼇七的武功如此高,身為武林盟主的西門雪,武功還不知道高到何種程度呢!那天,自己居然沒有發現他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可見此人的功力已經臻入頂峰了。


    “玉姑娘,我們過去涼亭那邊吧,我順便再叫下人送些點心與茶水過去。”


    “好。”


    玉嵐與西門雪兩人才來到涼亭不久,下人的茶水已經送到了,鼇七一時間還沒有來到,玉嵐便與西門雪邊吃點心邊說了一會話,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鼇七又突兀地出現在了兩人的麵前,西門雪接過了琴,神情放鬆下來,看著玉嵐的神色也是一臉的淡笑,“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你先來吧。那天聽了你的琴音,真有種繞梁三日的感覺。”玉嵐謙遜地推脫道。


    “我可是一直都還沒有聽到過你彈琴呢,心中著實好奇,要不,我還是先把這琴讓給你吧。”西門雪也推卻起來,內心深處的確想先傾聽玉嵐所彈奏的琴音。


    玉嵐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要是再推卻的話就真的是太不給對方麵子了,便一臉爽快地應諾下來,“雪公子既然如此的不嫌棄,那我隻好班門弄斧了。”


    “是不是班門弄斧還說不定呢,玉姑娘也莫要太謙遜了。”


    琴被擺放在了一旁,玉嵐盈笑著走了過去,隻見此琴長約一米左右,寬二十厘米出頭,琴麵黑紅相間漆,梅花斷紋與蛇腹斷紋交織,背麵牛毛斷紋。龍池上方刻著“獨幽”兩字,正是古上書中所記載的十大名琴之一――獨幽,玉嵐伸出手撫摸了一下,琴立即發出了清脆的鳴聲,玉嵐不由得脫口而出讚了一句,“好琴,果真不愧是上古的名琴。”


    “哦,玉姑娘既然識得此琴,必定知道它的來曆吧。”西門雪滿懷期待地看著玉嵐,眼裏閃過一抹趣味。


    玉嵐一怔,說實在話,她雖然識得此琴,但關於這琴的來曆,還當真是知道得不多,古書中對於這琴的記載並不多,隻大抵知道這琴是唐朝所製,但軒轅國卻是史書中沒有記載的國家,自己也不知道他們這裏有沒有過唐朝,所以關於西門雪的這個問題,自己還當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最後,玉嵐還是斟酌著開了口,“關於這琴的來曆,我也隻是粗略聽說過一些而已,大抵知道這琴的模樣,但古書中卻是很少記載到這琴的來曆。”


    “哦。”西門雪的語氣中透出了三分的失望,“我自得到這琴後,便翻看了不少的古書,卻也是很少見到古書中對這琴的記載,不免有些失望,一直都想找出這琴的來曆,但終究是無所獲,剛才看到你像是極其熟識這琴,本以為你會在這方麵有所涉獵到。”


    “抱歉了,早些年,我也曾與你一樣,意圖找出這琴的來曆,但最後終還是無法查探出來。”


    “看來,這琴的來曆對於我們來說永遠都隻會是一個謎了。”


    “這可未必,說不定將來的某天,我們兩人中的某個人到時候會查探到這琴的來曆也說不定。”玉嵐的眼中閃爍出一股自信的光芒,西門雪卻是一下子看得呆了,待回過神後,神情不免有些羞赧。


    “如果將來的某天,我們兩人中的一人查探出了這琴的來曆,如果是你先查探出的,請你務必告訴我一聲,如果是我最先查探出的,我必定也會想盡辦法將這信息告訴你。”西門雪不知道是真的十分想知道這琴的來曆還是意有所圖,出乎玉嵐意料之外地提出了此番的要求。玉嵐沉吟了一下,最後終是點了點頭,一臉的應諾,“好,將來的某天,如果我真的查探出了這琴的來曆,一定派人告訴雪公子。”


    “那我就先在此謝過玉姑娘了。”


    “不客氣。”


    “嗬嗬。”


    說著說著話,兩人又不由得相視一笑。


    玉嵐靜坐下來,閉目養神了一會,這才霍地睜開了眼睛,四周忽地就飄蕩起了悠揚的琴聲,那琴音如訴如泣,聲聲入耳,西門雪初時有些怔愣,怎麽也想不到玉嵐彈琴竟然彈得如此好,那琴音與自己的相比,竟是絲毫都不遜色,到了後來,西門雪居然聽得入了神,眼睛都緊閉起來,一副陶醉的樣子。


    玉嵐的琴音繞到一個高峰處,出乎意料之外地又飄落下來,跌宕起伏,西門雪的心也跟著飄忽不定起來,一曲終了,西門雪還是久久都沒有收回自己的心神,好半餉,空氣中才飄揚起他的聲音,“玉姑娘這琴彈得實在是太美妙了,聽著就如天籟之音,這一曲平沙落雁更是將雁群翱翔天際的神態都寫活了,隻是這曲子一向都是文人誌士借來抒發心中鬱悶之氣的,也可以說此曲是這些文人借鴻鴣之遠誌,寫逸士之心胸的,莫非玉姑娘心中也有什麽陰鬱不得誌之事?”


    “隻是突然間想到此曲,想著彈奏一下罷了。”玉嵐心中大驚,難道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想著要借此曲抒發一下自己現今的不如意之事了嗎?


    “哦,原來是我會錯了意,以為玉姑娘的心中定是有著什麽不舒心之事想要抒發呢。”西門雪試著用話語調侃了一下。


    玉嵐勉強擠出了一絲笑,站起身解釋道:“雪公子多想了。”


    “的確是我多想了。”西門雪也站起了身,朝玉嵐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玉嵐側身讓開了位置,向西門雪剛才所坐的位置走去。


    片刻的時間,四周再次飄揚起了優美的琴聲,那琴聲也是極其的美妙,曲調悠揚流暢,旋律起伏跌宕,感情激動而委婉,隻是玉嵐在剛開始聽的時候還可以坐得住,聽到了後來,臉色卻是有些微變。


    西門雪邊彈曲邊看著玉嵐,一曲終了,眼睛就膠在玉嵐的身上再也挪不開了,玉嵐心知其故,卻聰明地沒有開口。


    “玉姑娘覺得我剛才彈的琴如何?”西門雪滿臉期待地看著玉嵐,整個人的神情看起來極其專注。


    “琴音美妙。”


    “玉姑娘沒有什麽別的要說嗎?”


    “沒有。”


    “玉姑娘可知道我剛才彈的是什麽曲子?”西門雪漆黑的眸子緊盯住玉嵐,不放過玉嵐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鳳求凰。”


    “玉姑娘可知道這鳳求凰的故事?”


    “大抵是知道一些的。”


    “玉姑娘認為故事中的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感情如何?”


    “……”玉嵐的神情突地就變得悲戚起來,這兩人的感情如何,自己可以以這樣一句話概括嗎?隻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昔日,司馬相如隻是一個一文不值的窮書生,仗著有些才華便當麵對守寡在家的卓文君彈起了《鳳求凰》這曲子,顧名思義告訴卓文君,他喜歡她,自己卻從這一點上看出司馬相如這人比較孟浪,才初次見到卓文君就對她彈此曲,他對卓文君的愛也未必是真愛,隻是年少時的一時衝動罷了,果然,卓文君為了司馬相如甘願拋棄一切與他私奔之後,司馬相如在沒有功成名就前的確對她很好,可一旦高中了有了更加好的出路,便置槽糠之妻於一旁不顧,卓文君不得已便日日彈奏此曲想著喚回司馬相如的心,司馬相如卻是心如鐵,最終都沒有回頭,卓文君到頭來隻能鬱鬱而終。


    “你怎麽了?”西門雪驚詫地看著玉嵐突變的臉色,盡管玉嵐掩飾得很好,西門雪還是從中發現了一些端倪。


    “沒什麽,隻是一下子想到了兩人這唯美的愛情故事,替他們惋惜罷了。”


    “嗬嗬,玉姑娘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子,世人聽到這鳳求凰的曲子時,無不認為是男子趁機向自己喜歡女子傳達自個的思慕之情,玉姑娘所想到的卻是他們唯美的愛情故事。”西門雪意味深長地瞧了玉嵐一眼,神色頗有些複雜。


    “那是因為世人看到的隻是這表麵,而我所看到的卻是這背後。”


    “玉姑娘的生活中是否曾經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情,所以看事情才會如此的透徹。”西門雪上前幾步靠近了玉嵐,神情專注地凝視起玉嵐,玉嵐一怔,刹那湧現出的悲涼還是一絲不剩地落入了西門雪的眼中。


    “雪公子多想了。”玉嵐輕笑了一下,心內還是不免還是那麽有著一絲的苦楚,是的,自己的生活中的確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自己正是因為看到了上官煜對自己的諸多隱瞞,劇情與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大抵一樣,所以才感同身受,可自己的這份無奈,這份悲涼又能向誰訴說,自己的眼裏一向都容不得沙子,寧願不要這參雜著別樣東西的感情,也絕不願意委屈求全,所以才會決意離開皇宮。


    在玉嵐失神的刹那,西門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與玉嵐並排站在了一起,手不自覺地向玉嵐伸了過去,玉嵐瞬即驚醒過來,人想著要往後退,一道聲音卻突兀而來,“別動。”玉嵐怔愣在了當場,沒有來得及反應,西門雪的手撫上了玉嵐的發絲,在玉嵐疑惑的時候,西門雪將一片樹葉遞到了玉嵐的麵前,輕言道:“你的發絲剛才落了片樹葉。”


    “哦。”


    兩人沒有再說話,就這樣你看著我,我望著你。


    不遠處,一道狠毒的目光緊緊地盯住玉嵐,發出仇恨的光芒,“玉姑娘嗎?我管你是誰,隻要是敢與我搶雪哥哥的,我一律都不會放過。”


    夜裏,不知不覺就下起了雨,


    聽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玉嵐莫名惆悵起來,想到今天,自己與西門雪並排站在一起,他替自己拿開落葉的那一刻,自己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思慕,想著他上一刻所彈奏的《鳳求凰》,這意味就極其深長了。


    想到此,玉嵐不由自主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微凸的肚皮,一晃眼,自己已經在此處駐留了二十多天,算算時間,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翌日一大早,玉嵐早早就醒了過來,紅袖聽到動靜後,如往日一樣悄無聲息地掀開簾子走了過來,滿臉的笑意,“玉姑娘,今天怎麽醒得這麽早了。”


    “大概是因為昨晚一夜好眠的緣故吧。”玉嵐推開被子坐起了身,紅袖緊著過來服侍玉嵐,嘴角輕抿起了一絲笑意,“玉姑娘昨晚如此好眠,可是昨天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


    “昨天恍惚想到離家數日,也是時候離開了,這便想著今天早起一些收拾東西。”


    “你要走?”紅袖一驚,手下的動作慢了下來。


    “嗯,我在此處打擾你們也實在是太久了,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玉嵐不是沒有看到紅袖有些驚詫的神情,卻不得不硬下心腸繼續提起離開的事情。


    “玉姑娘如果願意的,可以一輩子都留在此處。”紅袖暗示道。


    “此處終歸不是我的家,我已離家太久,想必家裏人已經開始掛念了。”


    “玉姑娘盡可以派人給她們捎個口信讓她們安心。”


    “……”


    “主子知道玉姑娘要離開的事情嗎?”空氣中湧動起一股沉悶的氣流,紅袖突然間覺得有些壓抑。


    玉嵐深皺了一下眉頭,清了清嗓子,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昨天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想著一會用過早飯後便去向他辭行。”


    “原來玉姑娘是一早就將所有的事情都思量好了,也怪我,沒有早點發覺玉姑娘離開的心思。”紅袖徑自埋怨道,玉嵐的心一動,不免帶上了兩分的自責,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紅袖與添香對自己的盡心侍候,自己卻在暗自思量著離開她們的事情,也難怪紅袖聽到自己將要離開的消息後,心情是如此的低落。


    感染了紅袖低落的情緒,玉嵐一時間沒有再吭聲,屋裏確實很沉悶,良久,紅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玉姑娘在此處住得不開心,非走不可嗎?”


    玉嵐緊著搖了搖頭,歉意地道:“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在此處住得十分開心,隻是,到底是有些事纏身,不得離開。”


    “……”


    良久,久到玉嵐以為紅袖不會再說話時,屋內又再次回蕩起了她低沉的聲音,“玉姑娘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明天吧,今天先向莊主告辭,收拾一下就走。”


    “玉姑娘非要走得這麽急嗎?”紅袖的整個眼圈通紅一片,聲音中帶上了三分的依依不舍。


    “早走晚走都是走,還不如早點走,免得大家……”


    “我去替玉姑娘收拾東西。”紅袖說了這話,還不等玉嵐反應過來,人已經迅疾地往外跑去,玉嵐一愣,望著紅袖遠走的身影遲遲沒有收回目光,無奈地在心底長歎了幾聲。


    添香在一旁侍候玉嵐用早飯,看得出,添香此刻的心情也極其低落,玉嵐大概猜測到了她心情低落的原因,不外乎就是紅袖告訴了她自己明天將要離開山莊的事情,這姑娘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玉姑娘,你明天真的要走嗎?”盡管紅袖再三叮囑添香,不許再拿這事叨擾玉嵐惹得她不開心,添香終究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


    “嗯,明天就走。”玉嵐輕應道,神情卻沒有半絲鬆動的神色。


    “玉姑娘難道就不能永遠留在我們山莊嗎?我們這裏的人都舍不得你。”


    “……”


    屋子中的氣氛已不是一般的沉悶,玉嵐壓抑著情緒扒拉著麵前的紅米粥,沒有吭聲。


    添香不時抬眼偷瞄玉嵐幾眼,也沒有吭聲。


    此時,寂靜得可怕的屋外卻驀地就傳來一道囂張到了極點的聲音,“你們的玉姑娘呢,叫她出來拿請帖吧。”


    玉嵐與添香同時一愣,現如今這是什麽情況,玉嵐心中的詫異感遠比添香還要深,自己在此處並不認識什麽人,怎麽會有人給自己送請帖。


    還是添香比玉嵐最先一步回過了神,聲音出奇的清越與認真,“玉姑娘,我出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聲音瞧著有些熟悉,似是龍姑娘的貼身丫鬟小翠所發出的。”


    “去吧。”玉嵐對著添香輕擺了一下手,聽到龍姑娘這三個字,心咯噔了一下,想到自己第二次與西門雪見麵時,那玉姑娘對西門雪的表白以及占有欲,眉心都緊鎖了起來,無疑,這龍姑娘找自己八成沒有好事。


    片刻的時間,紅袖就帶著一名長相頗為清秀的姑娘走了進來,這姑娘看著還耐看,偏生不懂得打扮卻硬是在頭上插滿了劣質的珠花,仿佛那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暴發戶一樣,最令人厭煩的是,這姑娘瞧著也不像是什麽善渣,才剛一進門,眼睛就不住四處溜,哪裏還有什麽大戶人家一等丫鬟的規矩,可想而知,這龍姑娘平日必定是被父母寵壞了的,看她這貼身丫鬟的樣子,多少都可以猜到了幾分。


    “屋裏哪位是玉姑娘?我可是專程來送請帖的。”那女子的眼睛都翹上了天,就是不看靜坐在一旁的玉嵐,添香一臉怒氣地瞪著那女子,那女子倒是好心情,好涵養,竟連秋霜也不理。


    “我就是你口中所謂的玉姑娘,不知道姑娘找我何事?是誰讓你送請帖給我的?”玉嵐端起桌麵的白開水,淺嚐輒止品了一口,眼角眉梢睨了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此時終於肯正眼看玉嵐了,當玉嵐傾國傾城的麵容清晰地映入她眼中時,女子的眼裏迅疾地閃過一抹嫉妒與欣羨,鼻子卻是冷哼了一聲,人也不屑地朝著玉嵐冷笑了兩聲,“人長得也不怎麽樣啊!初初差點以為是什麽樣的美女呢!”


    “住口,我們玉姑娘豈是你可以隨便侮辱的。”添香還不待玉嵐答話,人已經徑自搶過了話,眼睛還憤恨地緊盯住那名女子。


    “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名叫小翠的女子明顯並沒有被添香嚇到,人繼續在那裏囂張。


    玉嵐心內冷笑了一聲,一個小小的婢女而已,竟然妄想著騎到自己的頭上,自己不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她就不知道她自己姓什麽。


    “這位姑娘生得貌美如花,我自然是入不了姑娘眼的。”玉嵐一臉的頹喪,複對著那女子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姑娘這般的美貌,可否近前一點好讓我瞧個清楚。”


    女子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喜形於色的笑意,急著向玉嵐走了過來,玉嵐的手輕輕撫上了女子的臉,一臉的盈笑,女子雖然覺得玉嵐的動作行為有些怪異,卻沒有多想什麽。


    女子離開了玉嵐,此時才記得將自己手中的請帖地遞給玉嵐,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嵐剛才誇獎了她幾句的緣故,這姑娘此次對著玉嵐說話時,居然難得地平和下來,“這是我們小姐給玉姑娘的請帖,請玉姑娘務必賞臉,我們小姐到時候就在府中恭迎玉姑娘大駕。”


    “你們家小姐為什麽突然間要請我,似乎我與你們家小姐並沒有過硬的交情啊。”玉嵐發出了疑惑的聲音,璀璨的星光水眸狀似無意地低了下來,眼角的眉梢卻不放過女子眼中的一絲一毫變化。


    女子聽到玉嵐的話後,眼內瞬間閃過一抹驚慌,隻是很快地,這抹驚慌又消失得幹幹淨淨,女子說話時,語音還是一派平滑,“我家小姐說,那天自從見到玉姑娘後,便感覺與玉姑娘頗為投緣,一直都想與玉姑娘談談心,隻是無奈一直抽不出空,這便趁著自己生辰的當天邀請玉姑娘過府一聚,請玉姑娘務必賞臉。”


    “這……”玉嵐不免有些為難,自己今天才剛提到離開的事情,不巧,這請帖就在此時送了過來,這時間也選得太巧了,不早不晚的。


    “玉姑娘莫非有什麽為難事不成,天大的事,都沒有我們小姐的生辰大,玉姑娘可仔細掂量了,玉姑娘如果拒絕我家小姐一片好意的話,回頭,我們小姐還不是要傷心一番,以為玉姑娘都不將我們小姐放在心上,虧得我們家小姐還如此禮遇玉姑娘,玉姑娘應該不會是如此一個不知情識趣的女子吧?”女子軟硬兼施、威逼利誘,說話看著毫無章法,卻句句都在理上。


    玉嵐伸出手蹙了蹙額頭,添香忽地就出語道:“玉姑娘,要不,你就去吧,龍姑娘的生辰,多少還是要給點麵子的。”


    女子輕哼了一聲,隻是才一眨眼的功夫,臉卻變得扭曲起來,雙手快速地亂抓起臉來。“我的臉。”女子發出了驚懼的叫聲,“我的臉怎麽這麽癢的。”驀然間,似是想到了什麽,凶狠的目光直直朝玉嵐射了過去,整個人發出了囂張的聲音,“你剛才往我的臉上放了什麽東西?”


    “剛才,剛才你不是站在我麵前嗎?如果我要往你臉上放什麽東西的話,你會不知道?”玉嵐詫異地望著女子,神情不似作偽。


    女子一怔一愣之間,覺得玉嵐的話似乎有著那麽幾分的道理,隻是臉上的痛癢感已經越來越嚴重了,女子由最初的輕抓變成了重抓,完全不能自已,玉嵐的嘴角掛上了一抹輕笑,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女子疼痛得已經跌倒在了地麵,狠命地抓自己的臉,玉嵐對這一切還是無動於衷。


    “玉姑娘。”添香驚恐地看著這一切,初初的不屑,認為小翠罪有應得,理應受此懲罰想法現在全化為了擔心與不忍。


    玉嵐抬眼看了添香一眼,眸中湧過複雜的情緒,這姑娘,看來還是不夠心狠手辣,難為她經常留在當今武林盟主――西門雪的身旁。


    “玉姑娘,你救救我吧。”聽到添香對玉嵐的呼喊,小翠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再想到玉嵐剛才對自己的那一番動作,更是堅定了自己臉上的疼痛必是玉嵐所為無疑,人立即快速地朝玉嵐跪了下來,虔誠地向玉嵐嗑起了頭。


    玉嵐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跪在自己底下的小翠,目光刹那變得深冷起來,“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一不是大夫,二不是這下毒之人,如何救你?莫非你認為自個臉上的傷痛是我弄的?”


    “奴婢不敢,奴婢絕對不敢這樣想玉姑娘,奴婢隻是想著,玉姑娘這樣天仙一般的人物,沒準真的是有什麽法子治好奴婢臉上的傷也說不定。”小翠一臉的謙遜,低聲下氣起來,哪裏還有剛才的囂張氣焰。


    玉嵐卻是直接就對著小翠冷冷一笑,這人現在懂得對自己卑躬屈漆了,早先幹什麽去了,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再給自己一個甜棗,以為這樣就可以妄想自己會原諒她嗎?她想得也實在是太天真了。


    “我是沒有辦法的,你臉上的傷,必須找大夫看,我隻能告訴你一句,如果你再不找這大夫替你看的話,隻怕你這臉就會毀了。”玉嵐再次拿起了麵前的白開水,悠閑地喝了起來。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肯定是你給我下的藥。”小翠霍地就站了起來,目光陰狠地盯著玉嵐,在玉嵐與添香還沒有回神之際,猛然朝玉嵐衝了過來,嘴裏叫嚷著,“你這個毒女人,你既然不讓我好過,我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在小翠就要靠近玉嵐的刹那,玉嵐也沒有怎麽動,小翠卻撲了個口,添香也在這個時候回過了神,趕緊狠狠地一腳朝小翠踹了過去,小翠瞬時撲倒在地麵上,發出好大的一聲砰響,小翠一時間沒有了動靜。


    添香緊張地向玉嵐走了過去,關切地道:“玉姑娘,你沒有事吧?”


    “沒事。隻是受了點驚嚇而已。”


    “這龍姑娘的丫鬟也實在是太可惡了,往日怎麽教丫鬟的。”添香不滿地嘀咕道。


    小翠回緩了一口氣,人再次站了起來,變了形的臉更加惡毒地緊盯住玉嵐,“你不要以為有臥雲山莊替你撐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告訴你,你今天羞辱我就等於羞辱了我們小姐,我們老爺是這地方的撫台大人,西門公子往日都要給我們老爺兩分的薄麵,你算個什麽東西,竟敢這樣對我,今天之事,我回去後,必定如實稟告我們家小姐,我們走著瞧。”說了此話,小翠卻是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玉姑娘。”添香一臉擔憂地瞧了瞧玉嵐,玉嵐伸出手輕拂了一下不小心掉落下來的烏發,眉頭深皺了一下,區區一個撫台大人而已,壓根不值得自己放在眼內,自己擔憂的是經此一事後,自己的身份會不會公開,再者,會不會給西門雪帶來麻煩。


    “告訴你家主子,就說我現在有極其重要之事麵見他。”玉嵐略微沉吟了一下,覺得此刻還是盡快見到西門雪,與他說明一下今天之事為好。


    “是,玉姑娘稍等。”


    添香快速地閃了出去,玉嵐靜坐在椅子上,心中不斷思量著解決的辦法,唯今之計,自己是不想走也得走了,倒不是自己怕了這狗屁的什麽撫台大人,而是自己沒有必要將這時間耗在此事上。


    片刻的時間,添香急速地閃了進來,語氣微喘,“玉姑娘,我家主子來了,此刻就在後頭。”


    “嗯,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與你們主子談。”玉嵐朝添香輕擺了一下手,添香也知道現在情況緊急,趕緊一溜煙閃了出去,西門雪在此時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眉目間帶上了兩分的肅然,一進到屋內,首先朝玉嵐所在的方向望了過去,待發現玉嵐完好無損地靜坐在那裏,這冷峻的臉才稍微和緩一些。


    “剛才的事,添香這丫頭都跟我說了,你不要擔心,此事我自會解決。”西門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玉嵐的心卻有些微暖,這人不論出於什麽目的接近自己,起碼在這一刻,他是無條件地偏幫自己的。


    “此事不關你的事,本是我惹的禍,沒必要也將你牽連進去。”


    “不,玉姑娘說錯了,此事發生在我臥雲山莊,就關我的事,玉姑娘是我請來的貴客,在我的山莊卻被人如此羞辱,那是我的失職,要說誰找誰算賬的話,那也該是我替玉姑娘去找他們要一個交代,他們究竟將我臥雲山莊看做什麽地方了,當真以為是誰都可以進來撒野的嗎?”西門雪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看得出,語氣中不自禁就帶上了三分的怒色。


    “雪公子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為我如此做,隻要我離開這裏,就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了,相信撫台大人也不會再追究此事。”


    “你要走?”西門雪的神情變得怪異起來。


    玉嵐微不可見地輕點了一下頭,“我在雪公子的莊子裏逗留了太久,也是時候離開了。”


    “玉姑娘這是不相信我會處理好此事,不願意連累我才迫不得已提出走的吧?”


    “不,不是,我是一早就打算走了,隻是一直都沒有來得及告訴雪公子這件事,剛好現在發生了這樣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也省得我再找其它的理由離開了。”


    “原來你是一早就存了要離開此處的想法。為什麽?難道你住在這裏不開心嗎?”


    “這裏再好,終歸不是我的家。”


    “你可以把這裏當做你家的,隻要你願意的話,你隨時都可以把這裏當做你的家。”西門雪目光灼灼地緊盯住玉嵐,眸中充滿了期盼。


    “……”


    屋內一時間寂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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