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幽的皇城以白色為主,碧藍色的天空下,雪白的牆麵透露出一股隱隱的威嚴。三步一衛,十步一閣,守衛森嚴。


    巍峨的朝殿中,中幽皇帝萬俟僖渾濁的眼神掠過殿中的朝臣,站在龍椅右邊的太監張公公尖細著拖長了聲調:“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皇上,臣有事。”說話的是中幽的內閣大臣許汀未往前邁了一步,恭敬地說道。


    萬俟僖努力地睜開雙眼,望著他,結結巴巴地說:“許、許愛卿――有有何要、要事……?”


    許汀未抬起頭,挺起腰板驀地伸出手指著呂一祥沉聲說:“皇上,臣要彈劾呂一祥,彈劾呂氏一族!”


    一語驚起千層浪,呂一祥和許汀未都是站在第一排,身後跟著的是朝廷二十五位朝中重臣,掌管著中幽的各項職權。


    “許愛卿……咳咳咳――”話還沒有說完,皇帝便是一陣的咳嗽,本就渾濁的眼神更顯得模糊不清了。站在下麵的人見皇帝如此艱辛,隻有幾人關切地看著他,卻無一人上前。好不容易等萬俟僖咳完了,才結結巴巴地說,“因、因何事……要彈劾呂、呂愛卿一族呢……”


    眾世紛紛轉頭看向許汀未,呂一祥也將頭看向他,嘲諷道:“許大人,說話可是要憑證據的,你可別胡中生有!”


    “哼,呂將軍,我許汀未一生還從未說過胡話,如果不是證據確鑿,我也不敢相信,赫有名的呂家,竟然也會幹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許汀未眼睛眯了眯,卻依舊掩不住其中的得意之色。


    “哦?那在下便等著你拿出證據來!”呂一祥如劍一般的眉頭輕輕一挑,戲笑著望著他。神情十分不屑。


    “咱們走著瞧!”話音剛落,揚起聲對門外大聲道,“來人!將南宮韋帶上來!”


    皇宮中原本不能隨便帶人上來,更不能將閑人帶進朝堂中來。然而許汀未並沒將這規矩放在眼裏,其餘的大臣也隻是心中不讚成,卻不敢吭聲。隻有呂一祥冷冷道:“許大人,這可是皇宮禁內,你這般隨意帶人進來,還有沒有將皇上放在眼裏?”


    許汀未略帶花白的眉毛微微上挑,哂笑一聲:“呂大人。若說起進宮的規矩來,隻怕沒有人比柳大人更清楚的了!柳大人,你說說。進宮可否腰佩大刀?可否腳蹬金絲軟靴?見了皇上,可否不三叩九拜?”


    許汀未一連問了三問,每問一句就朝呂一祥前進一步,一步一步將呂一祥逼出三步。呂一祥被他眼神之中的銳利所驚,愣愣地瞪著眼前的許汀未。回過神的呂一祥定下心。眯起雙目,整理好了衣冠,挺起脊背,冷冷道:“眾人皆知我呂氏太祖鋪佐太祖皇帝建立了中幽,得其恩典,三代以內進宮不必禦下武器。遇皇上可免跪禮,這金絲軟靴更是太祖皇帝賜下的,我等穿著進宮。便是顯示了我呂家對皇室的一片赤誠之心!試問,我呂一祥何處不得禮?我呂氏何處犯了錯?”


    呂一祥冷冷地一句一句回答道,一句比一句更快速,一句比一句更急切。


    “呂、呂愛卿說、說得沒錯……”萬俟僖斷斷續續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將眾人的目光都轉了過去。“隻是……許愛卿既、既然準備了證人……那、那就帶上來……”


    “臣叩謝皇上!”


    許汀未搶先跪了下來,高聲喊道。呂一祥瞪了眼昏昏沉沉的萬俟僖。冷哼一聲,低低說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要把我怎麽樣!”


    南宮韋自進來之後,便一直低著頭,呂一祥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曾共事過的兩人,仿佛完全不認識一般。南宮韋行完大禮之後,便一直將低伏在地上,不敢抬起。許汀未得意地說道:“南宮先生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罷!”


    南宮韋連忙高喊道:“是!”


    “草民南宮韋原姓程,家住山瓏山上,也就是山瓏寨現在的那個大宅子。”


    此話一出,朝堂之中再次炸開了鍋。山瓏寨是中幽最大的山寨,因為距離幽州城較遠,所謂“山高皇帝遠”,他們即使有心,也無力,因此一直沒有被他們所重視起來。但是上個月,呂一祥突然秘密請命前去剿殺山瓏寨,帶了一支兵隊悄悄潛到了山瓏寨山下,待眾人回過神來時,呂一祥已經將山瓏寨給端平了。


    這隻是後話,也並非問題的關鍵所在。山瓏寨之所以聞名還因為山瓏寨原本是屬於一家大戶人家的私宅,上麵四麵懸崖絕壁,風光自然也與別處不一般。何況,傳聞,山瓏山中隱藏著巨大的寶藏,許多年來,不少人都曾去探過險,雖然都是一無所獲。


    “你、你說……什麽……”萬俟僖的眼神時而清晰時而渾濁著,聽到他這一句話的時候,強製著坐直了起來。


    “草民的爺爺名叫程旭星,曾經住在山瓏山上。皇上,草民混進呂氏家中,正是想查清殺害草民一家一百餘口的真凶,請皇上為草民主持公道!”南宮韋連連高呼,悲慟欲絕,“皇上啊――呂一祥他假公濟私,還將大元王朝的寶藏全部私吞!”


    他再次扔出一大消息,皇帝模糊的雙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呂一祥,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呂一祥冷冷道:“你說的這些,可都有什麽證據?難道就憑著你跟著我一起去了山瓏寨就想如此誣賴於我?”


    “皇上,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查呂府的書房,他的書房裏麵有一個密室,密室裏麵藏著的,正是從幽冥古城裏運出來的金銀珠寶!皇上!他明著是為民除害,實際上卻是將這些寶藏都收入了囊中!”


    然而他所說的話,並沒有引起萬俟僖的憤怒,甚至說,沒有引起他的一絲絲表情。他平靜地看著跪在地上依舊憤憤地瞪著呂一祥的南宮韋,緩緩地說:“這是朕的旨意……”


    他在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十分詭異地沒有咳,也沒有結巴,隻是十分平靜地陳述著這一個事實。南宮韋和正等著看好戲的許汀未都是一愣,兩人詫異地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許汀未忍不住開口問道:“皇上,您……確定自己下過旨讓呂大人將幽冥古城中的寶藏偷偷運到他的家中嗎?”


    “大膽!”萬俟僖雖然口齒已經不大清楚了,但是喝斥起來,其中的威嚴還是令那些大臣心下一驚。“難道你以為朕老糊塗了不成?連自己做過什麽事情都不知道?”


    他的話雖然是如此說的,但是下麵的人心底便不由得點了點頭。萬俟僖就經常記不清楚自己曾經做過一些什麽,有時候昨天剛剛處理完的問題,今天再一次提出來……


    “求皇上恕罪――”許汀未連忙跪了下來,高聲喊道。


    “呂愛卿奉朕的旨意,明著將山瓏寨除盡,為民辦一件好事。實際上便是替朕前去尋找山瓏山中的幽冥古城。既然傳言中,寶藏藏在那裏,那麽依呂愛卿的辦事效率,也定不會負朕之所望!”萬俟僖低低地說道,雖然偶爾還是會咳一兩聲,但是總算還是將話語都講清楚了。


    “皇上……”許汀未皺了皺眉,抬起頭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你說你是程氏中人,可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你是程氏中的人?”萬俟僖沒有理會許汀未,而是將目光轉移到南宮韋的身上。


    “有!”南宮韋連忙將貼身放著的一塊青銅玉牌取出,恭恭敬敬地將它遞到張公公的手中,說,“草民有程家的祖傳之物。”


    萬俟僖隻是略略地掃了一眼,便揮了揮手,道:“既然如此,你說你程氏一家百餘口人都被人謀害,而且指定是呂愛卿所為……你可有什麽證據呢?”


    南宮韋頓時愣住,迅速地看了眼呂一祥,有些激動:“皇上,草民……草民……”


    “既然沒有證據,那便就此作罷,你程氏一族滅口之事,柳愛卿,這便交到你的手中吧!朕累了,散朝吧!”萬俟僖說完,一陣猛咳,大臣們對視一眼,高呼萬歲,便看著張公公扶著佝僂著背的萬俟僖離開了朝堂。


    “嗬嗬――”呂一祥看著正要從地上爬起來的許汀未,臉上的諷意越來越深,“許大人,你不是要彈劾本將嗎?本將可等著你來彈劾呢!”


    許汀未爬起來的動作頓了一頓,沒有立即回話,隻是從從容容地爬了起來,麵無表情地看了眼呂一祥,又瞥了眼一旁低垂著頭的南宮韋,袖子一甩,哼一聲,二話不說,大步離開了。與許汀未同謀共事的幾位大臣見狀,亦是連忙跟上。


    呂一祥撫了撫額,轉頭看著南宮韋,哂笑一聲,邁著方步,也離開了。


    “呂大人,老許竟然敢公然彈劾您,咱們是否要給他點顏色瞧瞧?”緊隨著呂一祥身後的一個紫衣官服的大臣討好地問道。


    呂一祥眯著眼看著前方的許汀未,線條分明的臉上勾起一抹笑:“不必,本將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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