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幽香鑽入了鼻子,如蘭似麝,頓時喚醒了我昏沉的意識。


    慢慢地睜開雙眼,一片單調的白色霎時映入眼簾。


    這裏是……醫院?


    恍惚間,我似乎回到了那個噩夢中,回到了那最開始蘇醒的一刻……


    心中一驚,我急忙轉頭四顧。一張秀美的麵容當即闖入了視線……


    阮玉!


    還好,不是那個神秘的伊姐……


    我鬆了口氣,下意識動了動胳膊。上臂的傷口猛然傳來了一陣刺痛,讓我不由自主的輕哼了一聲。


    趴在床邊的阮玉被這聲音驚動,猛地抬起了披散著棕色發絲的腦袋茫然的看著我。幾秒之後,清醒過來的她驚喜地叫道:“你醒啦!感覺怎麽樣?用不用叫大夫?”


    “不用了。我昏了多久?你沒受傷吧?”


    “嗯,我沒事!你睡的時間不長,醫生說麻藥要到中午才失效呢,沒想到你這麽早就醒了……”阮玉頓了下,眼神飄向一側,“牧先生……那個……謝謝!”


    “嗬嗬,不用這麽生疏吧。正式認識一下吧,阮隊長。牧七生,叫我阿生吧!”我笑著向她伸出了手。


    她直盯盯地看了我一會兒,小巧的嘴唇隨即翹起了一個美麗的弧度。伸手握住了我不合禮儀的左手,阮玉笑著說:“叫我小玉就好,謝謝你救了我,阿生!”


    看著我們終於握在一起的手,我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從前的那些誤會,到此刻終於是化解開了,以後可算不用再受白眼了……


    心中一高興,我的手便下意識的加了些力道。隨著握手的力度增加,我忽然覺得虎口處的觸感有些異樣,微微有點兒發硬。我不自覺得用拇指輕輕地摩挲了幾下……這是……握槍磨礪出的繭子?左手?


    阮玉的臉微微紅了紅,手上加力便想將手抽回。正在探索的我手中下意識一緊,阻止了她的動作。心中一麵思考著她是否雙手都會用槍的可能性,一麵用拇指順著她的虎口撫上了同樣有些微硬的拳骨。


    這姑娘好深的功夫!以這隻左手的硬繭來看,她不光雙手都會用槍,看來兩隻拳頭的攻擊能力應該也相差不大……


    阮玉的身體隨著我的動作僵了僵,不過她卻沒再加力打算將玉手收回,隻是略略低下了秀美的臉龐,沒有做聲。


    時間在我摩挲的指尖下偷偷溜走。阮玉臉上的紅色亦隨著時間的劃過而愈加鮮豔,似乎連沉默的空氣中都被這份豔色渲染出了一絲粉紅。


    “咯吱~!”


    一聲輕響打斷了我的沉思。阮玉聞聲急忙抽回了手,有些不自然的捋了捋耳邊的頭發。


    房門洞開,夏芊芊那顆梳著活潑馬尾的腦袋從門外探了來。一看見我,她微彎的杏眼當即就眯了起來,咧開粉嫩的嘴唇,開心道:“大木頭!你沒事啊!嚇死我了,燕老三那個白癡,早上才打電話告訴我你出事了……”


    她跑進房間,一屁股坐到床上,隨即伸出雙手使勁夾住我的臉頰,左右晃蕩著我的腦袋瞧了起來。


    “小鄧當~撒嘍(小叮當,撒手)!”我伸出手拉開了她的胳膊,哭笑不得地說道:“我傷的是胳膊,你盯著我的腦袋看什麽……”


    “啊?是麽?”小芊吐了吐舌頭,伸手就想抓過我纏著繃帶的手臂查看。我見狀趕忙往後縮了縮,生怕這手腳頗重的丫頭給我來個“傷口迸裂”。


    小芊“嘿嘿”笑了幾聲,說道:“我就看看嘛,怕什麽!燕老三那個笨蛋,早點告訴我,我就能給你熬點雞湯什麽的給你帶來了,真是……”


    話音未落,燕道傑便嚷嚷著進了門,“哎嘿!說什麽呐?我這兒不是怕你抓瞎麽?再說老七傷的不重,大半夜的折騰你幹嘛……”


    他將手裏的袋子往床頭櫃上一扔,拉把椅子坐在了床邊,衝我問道:“老七,怎麽樣?”


    “沒事,傷口還有點兒疼,不過沒什麽大礙。”我輕輕動了動胳膊,感覺手臂的疼痛感似乎比剛才又淡了不少。


    “哈哈,沒事就好!你這小子體質變態,我是不怎麽擔心的!我跟你說啊,昨天給你治傷的那個醫生,剛出手術室就連呼變態,十分納悶你那傷口為什麽還沒縫合就自己收了口。要不是看你和警察在一起啊,我估計這孫子都有把你解剖了研究一下的想法……話說回來,你丫不是外星人吧?”


    “我還‘奧特曼’呢!別閑扯了!昨天虧著你來的巧,要不然……對了!那個護士什麽情況?”


    屋裏的氣氛霎時一僵。阮玉的臉色立馬由粉紅轉成鐵青,燕道傑也收了嬉笑,表情凝重的蹙起了眉頭。隻有正在給我削蘋果的小芊顯得十分茫然,完全沒弄明白剛才還在說說笑笑的眾人,怎麽突然就靜了下來。


    阮玉輕輕握了握拳,凝重的說:“燕大哥將我拉上來之後,我們趕緊處理現場情況,然後急忙跑到樓下,卻發現那個護士的屍體……不見了!”


    不見了?!這麽短的時間之內,誰有本事把屍體弄走?難道有人一直在暗中盯著我們?或者……她自己跑了?


    想了想那個護士怪異的身體,以及被我和阮玉打斷了兩次的脖子,一陣猶如針刺般的微麻感瞬間從我的尾椎躥上了後背……


    我們遇到的,到底是什麽??!


    我躺在床上愣愣地看著白色的天花板,腦中不斷思索著越來越怪異的案情。


    那天阮玉說完女護士的情況之後,燕道傑也補充了幾句。他十分肯定當時他開的三槍全部打在了那個女人的頭上,不可能會落空。況且,當時的病房是在七層,人摔下去都快成肉餅了,怎麽還能消失?最重要的是,畢健死前為什麽要說見到了周曉梅?而那個女人掛在窗外的時候所說的話,為什麽又會提到張強和畢健?這個陌生的女人到底是誰?


    燕道傑帶來的照片也讓我心裏十分煩躁。那個所謂的“血徒8號”正是那晚在小胡同裏與我搏鬥的黑衣人。雖然偷拍的照片有些模糊,但是他那光溜溜的腦袋、沒有眉毛的眉骨實在太有特色,一眼就能認出。


    照片中,他的身邊還有一個身穿深色長衣的人,頭上帶著黑色帽子,帽簷壓的很低,幾張不同角度的照片都沒能拍下這人的容貌,隻能通過下巴的胡子、喉結以及身材初步判斷是個男人。


    這張照片無疑證實了燕道傑的猜測,周曉梅的這件案子必定和那個邪教“源靈會”扯上了關係,其背後的複雜程度,已然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更糟糕的是,這張照片竟然又牽扯出了一樁命案。據燕道傑說,偷拍照片的人是道上一個身手靈活的“佛爺”(北京黑話,小偷)。但是不知為何,這個潛蹤行竊的高手,在收完錢把照片傳到燕道傑指定的郵箱之後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家中,渾身絲毫無傷,麵色黑青,表情極其詭秘。


    張寶庫,畢健,周曉梅,張強,偷拍的“佛爺”……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這樁案子裏逝去,死因各有不同,死狀卻是同樣的詭譎淒慘。


    到底是什麽把他們聯係在了一起?又是什麽將他們一個個殘忍殺害?


    邪教?器官買賣?還是別的什麽陰謀……


    開門的“吱呀”聲打斷了我的思考。梳著利落馬尾的夏芊芊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她將保溫桶放在了床頭櫃上,隨後一邊和我閑聊著,一邊幫我擺好了午飯。


    沒多久,阮玉也推開門走了進來。見我正在吃飯,她便把文件夾放在一邊,轉而和小芊開心的聊了起來。


    這幾天來,這兩個女人每天都會準時來到我的病房,誰都沒有缺席過。雖然每天看著兩個風格迥異的美女在身邊晃來晃去著實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兒,但我卻不免擔心這二位本來的工作。


    詢問的結果讓我十分無言。小芊的答案是公司最近沒業務,電話弄個呼叫轉移就好。阮玉的答案則是更有意思,她說三隊又不是就她自己,各有分工,她的搭檔就是我,我在養傷,她自然也就沒別的事情可做。


    雖然兩人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但我心中很清楚,理由畢竟隻是理由而已。


    那天探索阮玉手上的硬繭雖是無意識的行為,不過事後我也反應了過來,當時的做法卻是太過曖昧,而阮玉的默認自然也就明確了很多東西。


    小芊的心思就更不用說了。這麽長時間在一起生活、工作。從她每日裏盡心照顧著我的飲食,到她可以紅著臉默認燕三爺的打趣,不論哪一點,其實都在暗暗地表現著她的心意。


    她們的心意我都知道,就連此刻二女在親密中隱含的暗流我也十分清楚。不過,我必須裝作不知道。


    我是一個至今還不知道自己過去的人,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會有一個什麽樣的未來。


    這樣的我確實不敢接受什麽。既然大家說都沒有明說,此刻最好的方式當然是順其自然。


    人生,難得糊塗……


    吃完飯,小芊拿起餐具出去清洗,阮玉則是遞過文件夾和我說起了案情發展。


    張強那件案子的勘察已經結束了。死因確認是利器斷頭,並非是像張寶庫一樣的“扭斷”。但奇怪的是,從法醫的分析報告中可以看出,死者再被斷頭之前並無掙紮反抗,仿佛是主動被砍一樣,不論如何都甩不掉那種貫穿所有事件的詭異感。


    兩個女性死者的身份已經確定,並已通知家屬。根據調查,這兩個和張強住在一起的女人應該是“私妓”,而張強則是她們的控製者,利用她們的肉體為自己牟利。在這件案子裏,這兩個女人基本可以斷定是被無辜牽連的。


    在張強的家裏,警方搜出了裝有周曉梅骨灰的骨灰盒,這進一步證明了周曉梅的死亡,同時也進一步加重了我們心中的疑惑。為整個兒事件添上了一個陰森黑暗的標簽……


    三天之後,我在醫生的反複檢查下被確認完全康複,隨後便頂著他們像看怪物一樣的目光走出了醫院。


    回到公司,我剛剛聽著“小叮當”製造的“混亂交響曲”喝了幾口茶,燕道傑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三爺!什麽情況?”我接起電話問道。


    “老七,我把在張強那兒找到的符籙殘痕和你上次給的照片做了拚合,大致推出了陣法。不過,這種東西我還真沒見過,實在不知道具體應該怎麽用。而且,那晚的那個女護士也十分不對勁兒,我怎麽都覺得她身上微微帶著被附魂的活屍味道!我打算回趟天津找我太師伯,看看能不能把法陣解出來,順便準備些克製活屍的物件兒……”


    “嗯,辛苦了!這些東西我是一竅不通,隻能靠你了!這案子搞到現在,沒想到竟然跑出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越來越離譜了……”我有些無奈的說道。原本對那些神秘事件半信半疑的態度,此刻正在被現實掰向“相信”的方向。


    “嘿嘿!牧七爺~!這回您可知道哥哥我的重要性了吧!我還告訴你,你小子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呐!以後多跟哥哥學著點兒吧!別以為一個“科學”就能解釋一切。我跟你說,上我這兒買護身符的科學家多了去了,這幫人全是屬手電筒的,就知道照別人,從來瞧不見自己……”


    “得得得!三爺!您收了神通吧!您這嘴門一開就能講個三天三夜,簡直比緊箍咒還狠!您開恩,饒了兄弟成吧?您要真能想招兒把這案子結了,我請您一個月的銅鍋涮肉……”


    “別介!幾頓涮肉就像把我打發啦!哥我可是正職的‘術士’,這點兒出場費就對付了?美的你!這事兒先放著,等辦完了再說。到時候我說去哪兒吃,咱們就得去哪兒!誰叫你丫平常老說我這些手藝神神叨叨,這回哥哥我就給你來個蠍了虎子撩門簾——露他一小手!等著瞧好吧,您呐!”


    “成成!你說去哪兒咱去哪兒!”我苦笑著說。


    “得勒!不跟你貧了,哥哥我收拾收拾辦事去了!”燕道傑頓了頓,聲音中的嬉笑猛地淡了下去,認真地說:“老七!說正經的!血徒那幫家夥邪行的很,用的很多法術都已經是失傳了的。你悠著點兒,最好等我弄明白了在動!”


    “放心吧!我還等著請你‘爆撮’呢,不會有事的!”我笑著說道。


    燕道傑聞言沒再多說,歎了口氣就掛了電話。


    人的運勢說來十分奇怪,有時候話說的太滿,問題可能就會隨之出現。


    與燕道傑通完話的第二天,我就和阮玉駕車出了京城,直奔河北成桂縣的黃岡村。


    沒想到,這一遭行程的路途竟是直通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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