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天氣雖然依舊炎熱,但是早晚的時段已然微有涼意。


    在茶杯中添了熱水,我一邊用微燙的杯子暖著手指,一邊翻看著電腦中的文件。


    在最近的這段時間裏,一切我所關注的事情都好像進入了休眠期的蛇類一般,深深地藏在地底,毫無痕跡。


    那個曾和光頭凶徒出現在同一張照片裏的神秘男子至今仍未找到,因提供照片而詭異死亡的“佛爺”也讓給他做屍檢的鄭法醫陷入了迷霧。在使用多種手法檢驗均無作用之後,她隻能無奈的在報告中寫下了“未知劇毒致死”這樣一個十分模糊的死因評定,草草結案。


    對於掛牌的調查同樣陷入了僵局。


    起初,燕道傑找來了幾個買賣古董的朋友,甚至還有從事“倒鬥”職業的手藝人對這個掛牌進行了鑒定。鑒定的結果十分極端,一些人認為這個掛牌純屬現代工藝品,毫無價值,出處什麽的自是無從考究。而另一部分人雖然也說不出掛牌的出處,但是卻十分肯定這東西年頭不短,是個古物。


    這些線索對於我找尋身世自然是毫無作用。無奈之下,夏芊芊隻好硬著頭皮找到了在文物鑒定中心任職的學姐,謊稱這個掛牌是自己“撿漏”買來收藏的,請她幫忙進行專業鑒定以便確定價值。


    碳元素鑒定的結果顯示,這個掛牌的年代超過三百萬年。而且它的金屬含量隻占55%,其他成份是一種未知的東西,比較像是生物的鈣質。


    這一結果讓小芊懵在了當場。為了避免尷尬,她隻好和學姐開起了玩笑,說她就算學的是文博專業,也不是一點兒不懂古物鑒定。先不說三百萬年前還不確定到底有沒有人類的出現,就算是有,以那時的技術也不可能做出這麽精細的東西。這東西看來是個假貨,自己這“漏兒”鐵定是沒撿成了。


    她的學姐對這結果也是十分疑惑,便猜測可能是造假的人在這個掛牌裏添加了什麽化學材料,這種材料與碳元素出現了化學反應,這才導致鑒定結果匪夷所思,這種情況以前倒也出現過。隨後,她便認真的告誡起了小芊,讓她不要抱著僥幸心裏玩兒收藏,又說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麽“漏兒”可撿等等。


    真相自然是不能說的。小芊隻好老老實實的受了半天教育。回來之後,這丫頭連續三天沒給我做飯,以此來懲罰讓她遭受尷尬的我。


    至此,我再無方法探尋這個掛牌的秘密,而與它明顯出自同一個地方的項鏈吊牌自然也同樣找不到出處。看來,短時間之內,我依舊無法得知任何有關自己過去的線索……


    “咦?莫教授!您怎麽上這兒來了?”屏風外傳來了小芊驚奇的聲音,隨後便是一陣激烈的“叮當交響曲”。


    我趕忙起身向外間走去,打算給這個冒失的丫頭解解圍。


    轉過屏風,視線中便出現了一個身著正裝的身影。這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形瘦高。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苟的向後梳著,臉上帶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充滿智慧的眼睛此刻正滿含趣味的看著有些手忙腳亂的小芊,語氣慈祥的說道:“嗬嗬嗬,小夏啊,你總是這麽活潑啊!”


    “您好!請進來坐。小芊就是有點兒毛躁,您別見怪。”我笑嗬嗬的迎了上去,將中年男人請到了沙發上落座。


    “請問您是?”我一邊示意小芊暫時放下淩亂的“戰場”先去倒水,一邊開口問道。


    “嗬嗬嗬,小夥子。你就是小芊常說的牧老板吧?我是她的考古學導師,姓莫,莫現培。”


    “哦!莫教授,您好!您太客氣了,叫我阿生就好……”我握了握中年男人伸出的手,接著問道:“您是……來找小芊的麽?”


    “莫教授,我的論文您再寬限幾天吧!最近確實太忙了,我一定加緊……”放下茶盤的小芊趕忙插話,雙手合什向著中年男人懇求道。


    “嗬嗬,論文的事兒不急。初稿你不是已經拿給我看了麽,我先幫你改改。我今天不是來催你的,我是來找你家老板下委托的……”


    “委托?”我將茶杯斟滿,放到了莫教授麵前,隨口問道:“您是丟了什麽東西?還是想要找人?”


    “年輕人很有品味麽,這茶不錯!”莫教授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抿了抿嘴,接著說:“我不尋物,也不找人。嗬嗬嗬,我這個委托要找的東西可有點兒大,我是想托你幫我尋找……一座古城!”


    古城?!


    老教授的話讓我有點兒摸不著頭腦。我隻是個私家偵探,尋人找物的事兒我還拿手,找古城這樣的委托還真沒接過。


    再者說,這老教授教的就是考古學。這類事情應該比我專業的多,怎麽反倒委托到我這兒來了?看著他處處透著嚴謹的行為舉止,不像是無聊到隨便開玩笑的人啊……


    我沒作聲,滿臉疑惑的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嗬嗬,小夥子。我這話說的是有點兒唐突,不過,我可沒和你開玩笑,”莫教授放下了茶杯,拿出一個文件夾遞了過來,說道:“這件事情有點兒複雜,你先聽我說個故事吧!”


    他坐直了身子,推推眼鏡便講了起來……


    這位莫教授從事考古工作已然將近40年了,參與發掘的古跡無數。年過不惑之後,他便在北大任職教授,多年來著實帶出了不少優秀的考古工作者。


    在這些人中間,有一個名叫喬羽的學生他最為看好,兩人的關係也是十分融洽,狀若父子。後來喬羽因為家庭的關係去了英國定居,不過,他依舊沒有放棄對古文化的喜愛,適應了新的生活環境之後,便憑借自己的真本事加入了一家實力強勁的古文明研究所。


    一切的事情便是從這個研究所獲得了一卷“漢代玉簡”開始的。這卷玉簡出自一座東漢古墓,一夥盜墓賊在幾乎搭進了所有的人手之後,才將它從墓裏帶了出來。其後幾經輾轉倒賣出國,被一個英國人買入,送到了這間研究所。


    這卷玉簡的正麵刻著排列整齊的敘事銘文,背麵則是一副線條簡單的山水畫。整體做工精細而奢華,簡內每片玉片都是質地極佳的“羊脂玉”,由金線穿起連接,收口處墜有寶石扣。套在玉簡外側的“卷箍”也是由黃金製成,鑲有大量寶石,價值連城。


    喬羽因為原本工作出身的關係,被研究所特地調入了新成立的項目組,參加玉簡的破譯工作。由於他的加入,起初的破譯工作進行的十分順利,玉簡上將近60%的內容很快就被解讀了出來。可惜好景不長,其後的文字突然變得晦澀難懂,猶如天書一般,解讀工作幾乎陷入了停滯。


    研究所並沒有因為這種困難而放棄,反而到處吸引投資、尋找人才,將一切便利條件全部投入了這個項目之中,很有一番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因為,在已被解讀出來的內容之中,記載了一個可以震驚世界考古界的驚天秘密!也因為留下這個秘密的人是中國曆史上一位極其有名的人物――被譽為漢代仙道始祖的左慈,左元放!


    “左慈?他不是三國時的人麽?那個漢代古墓和他又有什麽關係?”我為莫教授添上了熱茶,好奇的問道。


    “嗬嗬,這個就不知道了,畢竟獲得這份玉簡的途徑不是正道,沒辦法考究詢問。關鍵的是他留在玉簡之中的信息,著實讓研究古文化的人不得不著迷啊!”


    “哦?那玉簡中到底寫了什麽?”


    “玉簡中記載了兩個方麵的內容”莫教授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道:“其一,是說明了他那一身縱橫三國時代的強大法術,均是得自於一個神秘的國度――縱目國。那裏的統治者掌握著超乎想像的強大力量,幾乎可以顛覆當時的世界。而這個神秘的國度僅是從一個上古文明分裂出的一個支派,可以想象,那個上古文明擁有著何其強大的力量!其二,左慈說明了那個神秘的縱目國已經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消亡,他所得到的傳承隻是巧合之下從其王城內找到的部分典籍而已,更多的東西依舊留在那座王城裏麵,等待有緣之人取得。而這份玉簡就是地圖,記載著那座位於蜀國未知之地的王城位置。”


    “蜀國?縱目?難道和‘三星堆’有什麽關係?”夏芊芊坐在旁邊插上了話,這些故事畢竟與她本身所學相關,興趣自然不小。


    “嗬嗬,何止是有關係,考古界一直在追尋的‘三星堆文明’源頭,很可能就是這座神秘的古城!”莫教授推了推眼鏡,眼睛裏發出了興奮的光芒,接著道:“根據後麵解開的地圖和密語顯示,這座‘縱目王城’位置在‘三星堆遺跡’西北方的群山裏,整座城市猶如仙宮一般充滿了種種匪夷所思的建築和技術。密文中還隱隱指出,這座古城的統治者是一個名叫‘蠶叢’的‘縱目人’,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建立‘三星堆’古蜀文明的王者!”


    “咦?這玉簡後來被破解了?”我遞給老教授一支煙,驚奇地問道。


    他接過了煙,點上火吸了幾口便接著講了起來。


    喬羽所在的項目組後來又加入了一個名叫安懷仁的中國人,是個古文字學家。他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之下發現了玉簡的一個隱秘,從而為破譯工作帶來了曙光。


    這卷玉簡由於來路並非正途,其後又幾經轉手,不知道在哪個環節之中受了損傷,以至於尾端的金線發生了斷裂,幾個玉片脫離了主體,被單獨放置。


    安教授就是在研究這些獨立玉片的時候發現,每個玉片的側麵都有一些微小的凸起和凹槽,十分像是某種用於拚合的卡扣。從此,對於玉簡的研究方向就從篆刻的文字及圖畫,轉向到這些形似卡扣的凹凸痕跡上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研究,項目組的人員終於找到了某種拚合規律,於是便像玩拚圖一樣,將玉簡拆散重拚,組成了一個全新的玉板。


    這樣一來,玉簡背麵原本毫無意義的山水圖便成了一幅地圖,而那些猶如天書般的文字,也在重新拚合之後變得不再晦澀難懂,解讀出來便是對那座古城的種種描述。


    終於解出秘密眾人興奮異常,當即便打算組織探險隊趕赴中國四川,對這個神秘的古國進行探索。沒想到安教授卻在此時給眾人潑了冷水。


    他指出玉簡解密後的文字裏,反複強調了要進古城必須要有一個“雙魚牌”作為鑰匙,否則非但進不去,可能還會迷失在深山裏。


    這一情況讓眾人原本興奮的情緒瞬間低落了下來,隻好將猶如脫韁野馬一般的衝動壓在了心底,開始全力尋找那把所謂的鑰匙。然而研究所用盡心思找了很久,那把“鑰匙”卻始終毫無線索。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一個來自中國的神秘男子突然來到了這間研究所,要求參加打算探索那支古城的探險隊。研究所的高層經過磋商之後同意了他的要求,因為這個男人的手裏拿著他們始終遍尋不到的鑰匙――雙魚牌!


    “您……這是……”


    我眼神一凝,瞬間提高了警覺。


    雖然我並不知道莫教授所提到的“雙魚牌”到底是光頭的掛牌還是我的項鏈,但是我本能的覺得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況且,這兩件東西現在都在我的手中,這位老教授既然能找上門來,定然是對這一情況有所了解。這件事情除了我身邊的這幾個人知道之外,並無外人知曉,是誰向他透露了消息?!


    “嗬嗬,小夥子。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莫教授翻開了文件夾,從靠後的頁麵裏抽出了一張照片放到我的麵前。照片裏正是我從光頭手裏得到的掛牌!


    “小羽原來給我發過這個項目的部分資料,所以,當我看到小夏夾在論文裏的照片,馬上就認出了這就是那個‘雙魚牌’!”


    “啊?怎麽會……”小芊驚訝地捂住了嘴,微彎的大眼睛裏頓時泛起了水光。


    我伸手握了下她有些發涼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張。隨即壓下心中不斷翻滾的疑問,對老教授說道:“不好意思!這件東西我是見過,但是現在並不在我手裏。再者,按照您的說法,喬羽他們當年不是已經拿到雙魚牌了麽?難道他們沒去尋找那座古城?”


    莫教授沉默了一會兒,而後便用低沉的語氣講起了後來的事情。


    那個神秘的中國男子帶著“雙魚牌”加入了探險隊之後,所有的先決條件也就湊齊了。喬羽等人自然壓抑不住心中早就翻湧不息的衝動,用最快速度組建了一支十人的探險隊趕赴四川,開始追尋那神秘的縱目王都。


    “那年是08年,5月9號那天小羽在小魚洞給我發了最後一封郵件,隨後就進了山。然後……那支探險隊的所有人,就再也沒有走出那座山!”


    莫教授低下了頭,語氣中滿含著憂傷,停了一會兒之後,他接著說道:“當時那裏發生了大地震,十分混亂,到處都是要救的人,根本不可能單獨派人去山裏搜救他們。其後,那個研究所也曾多次派人找過,不過一直無果,結合當時的情況來看,小羽他們應該……唉!”


    “後來我也想過繼續去尋找那座古城,但是‘玉簡’和‘雙魚牌’都隨著小羽他們一起消失了,隻看過部分資料的我隻知道大概的位置。而且,這畢竟不是國家項目,組織考古隊的資金也很成問題……這幾年我一直在努力,前段時間我終於聯係好了一家美國的集團為我出資,可是沒有那塊‘雙魚牌’,我就算知道大致的位置也進不去,這計劃也就隻能擱置。我本以為有生之年再難完成這件事了,沒想到,卻在自己學生的論文裏,看到了它的照片!”


    他伸出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指,點了點茶幾上的照片。


    雙魚牌?古文明?


    這些平時覺得十分遙遠的東西,突然間在某一天跑到了自己的麵前,並且還和自己未知的過去產生了糾葛。


    這種離奇的突發情況,頓時讓我有些手足無措。光頭的“背雙魚牌”和古文明扯上了深刻的關係,那麽一直帶在我身上的“太極雙魚牌”又有什麽作用?和這個神秘文明又有什麽關係?


    喬羽那隊人既然在當年全體消失,和他們在一起的“雙魚牌”又如何出現在了那個光頭的手裏?還有,當年突然手持“雙魚牌”加入探險隊的神秘中國男子又是誰?難道……


    “咳!牧先生。對於今天的冒昧打攪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是請你理解一個考古工作者的執著。我參與過許多古跡的發掘,但是從沒有一個能讓我如此著迷。如果這座古城真的是‘三星堆’文明的源頭,那麽這個發現將會震驚整個世界!我的年歲已經不小了,在體力還能支撐的時候能夠追尋它的蹤影,已經成了我今生最後的願望。況且……小羽和我的關係非常好,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盡管他生還的可能幾乎不存在,但是我還想再努力一次,最少,也能把他的屍骨帶回來……”


    莫教授頓了頓,抬起手指輕輕拭了拭眼角,接著說道:“這個‘雙魚牌’是一件十分神秘的東西,除了這一塊之外,全世界再沒出現過近似的東西。而且知道它的人十分稀少,也許它現在並不在你手裏,但我想,你一定有辦法將它拿到手。我的探險隊雖非官方組織,但是手續什麽的倒沒問題。我這兒能跟著去的都是我的學生,荒山野嶺的要是遇到什麽事,他們也做不了什麽。我通過別的途徑查過你,知道你的身手很厲害,本來我也有請你來當領隊的想法,所以……這是一個十分正式的委托!”


    老教授說著便從上衣裏拿出了一張寫著巨大數額的支票,輕輕地放在茶幾上向我推了過來。


    心中翻滾的疑問不斷地撞擊著我的神經,幾年來唯一一次碰觸到有關自己身世的線索,讓我不由躊躇了起來。


    這份離奇的委托……接?還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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