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跨出穀口,身邊的光線便是一暗,頭頂的天空頓時變成了一根細線。


    我和燕道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段,眼見那些恐怖的怪蟲並未出現,我們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原本緊張而壓抑的氣氛也輕鬆了起來。向著還能隱約看見的穀口揮了揮手,我們連忙向昨天最開始逃跑的地點趕去。


    “嘿嘿!七爺!我發現一事兒嘿!你這小臉兒現在貼上一把胡子,整個就一關二爺再世啊!瞧瞧,背後還插著一把槍旗,您這要往台上一站,我看就連‘紅生’祖師王鴻壽也比不上你,絕對能震驚整個京劇界!你別幹偵探了!這玩意兒不是跟“狗仔”似的追人家屁股,就是幫人花錢找包。好不容易來個正經活兒吧,又跑到深山老林裏玩命來了,實在太沒溜兒了!幹脆改行唱京劇吧,你這都不用學,保準能火!”燕道傑扛著槍,上下打量著我說道。


    我低頭看了看,渾身都是山藤的紅色汁液,臉上自然也少不了,紅騰騰的臉估摸著還真有點像關公。


    扭頭看看他,這家夥自然和我一樣抹了一身紅,本來棱角分明、甚為剛毅的長相,被一臉的紅色弄得有些搞笑,再加上背後插著一把“禿毛雀尾”似的斷藤,乍眼看去十分像是印第安土著。


    “三爺!別扯啦!我看你這扮相就能估摸出自己現在啥模樣了!還關公呢,咱倆整個兒就是倆印第安土著,還是十七世紀那會兒沒開化的那種!”我笑嘻嘻的說道。


    “喀嚓~喀嚓!”


    岩壁上突然的聲響讓我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這種昨日遇到蟲雲之前就曾聽到過的聲音,讓我的心裏霎時升起了強烈的不祥預感。


    我趕忙抬頭四處查看,沒想到昨日遍尋不著的聲音來源,今天卻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不過,這個結果卻著實讓人有些頭皮發麻,腳跟發涼。


    隻見兩側岩壁的中腰位置,那種曾經被我當成某種植物的葡萄形物體,正在伴著這種“喀嚓”聲緩緩開裂。一隻隻恐怖的怪蟲正從裂開的縫隙中向外鑽爬,仿佛孵化一般。


    它們身上沾滿了淡黃色的粘液,這些粘液正隨著蟲身的動作拉扯成線狀,看起來就像加了膠水的嘔吐物一樣惡心。那些銳利而細長的蟲足正用力撐開葡萄形的外殼,幫助整個兒蟲身從粘液中掙紮而出。直到蟲身完全爬出之後,它們便張開印著網狀花紋的兩對透明翅膀快速一抖,隨即帶著轟鳴的“嗡吱”聲飛在空中。


    我和燕道傑見狀連忙停在原地,迅速抽出身後的斷藤小心戒備。怪蟲孵化的“喀嚓”聲不斷的在穀內響起,想想昨天路過時看到的岩壁上那密密麻麻的“葡萄”,我心中便是一陣陣的發緊。


    沒過多一會兒,怪蟲揮動翅膀產生的巨大轟鳴就替代了出殼時的聲音響徹穀內。這種聲響在兩側的岩壁上不斷回傳之後,經過狹窄裂穀的扭曲變形,頓時便形成了猶如一群厲鬼慘嚎一般的巨大鳴叫,著實攝人心魄!


    我們緊張的站在原地,不敢稍有異動。兩雙眼睛不住地觀察著怪蟲的動向準備應變。無數的怪蟲開始在身邊盤旋,層層疊疊的將我們圍了個結實。好在塗滿全身的藤汁確實具有阻擋這種怪蟲的效果,以至於它們依舊如昨晚一般隻圍不攻。


    沉默的對峙了一小會兒,我和燕道傑對視了一眼,試探著開始向前移動。由無數怪蟲組成的“罩子”也在同時啟動,跟著我們的動作亦步亦趨,絲毫沒有一點兒放鬆。


    昨日與這群怪蟲是突然遭遇,由於急著逃命,再加上天色昏暗,我一直沒有仔細的觀察過它們。現在既然暫時沒有危險,我便本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想法,一邊戒備著向前走,一邊仔細觀察了起來。


    凝神一看,我的心裏便是一陣後悔。這玩意長的實在太惡心了!那些細腿,花紋肚子之類的昆蟲特色也就不去說了。關鍵是這東西的複眼生的並不像普通昆蟲那樣內部分隔,表麵光滑。而是像桑葚一樣長成了一堆凸起的小水泡,顏色血紅,嘟嘟串串的形成兩個幾近相連的橢圓,一左一右的扣在生滿黑色剛毛的小腦袋上,隨著在身邊懸浮的動作死死地盯著你。看上一眼就讓人雞皮疙瘩亂竄,胃裏禁不住陣陣反酸。


    我趕忙收回視線,使勁壓了壓上返的酸水。燕道傑卻在此時拉住了我,開口說道:“老七!這樣不是辦法,蟲子圍的太密,路都不怎麽看得清,速度太慢了。萬一要是中途出現什麽變故,我們可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我點點頭,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招呼他停下腳步。往身上再次補了一些藤汁之後,我們便將一部分藤枝切成小段兒,走幾步便向前扔一段,時不時還用槍轟上一下。這樣一來,蟲群的包圍密度果然降低了很多,我們的行進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


    昨天遇到蟲群的地方離山穀並不太遠,沒過多久,我們便看到了歪倒在地的裝備架。迅速查看一番,在發現裝備並無損失之後,我們心中不由安定了許多,隨後絲毫不敢耽擱,急忙一前一後的抬起裝備架,扭頭就往山穀趕回。


    走了一會兒,我的餘光瞥到岩壁下麵扔著餘倩的紅色背包。想著包裏還有出發時分配給每個人的壓縮口糧,雖然不多,但是緊急的時候也許能派上大用。


    我拿過獵槍衝著蟲群開了一槍,趁著蟲群散開的空隙將背包搶了回來,忍著腥臭挎在肩上便繼續趕路。


    雖然蟲群十分阻擋視線,但我還是隱約看見了穀口,剛要出聲提醒後麵的燕道傑加快速度,一個十分不妙的發現便讓我瞬間警覺了起來。


    蟲群的包圍縮小了!


    數量眾多的巨大怪蟲在不知不覺中縮短了與我們的距離,我甚至可以看到它們那黑黃相間的肚子正在不住的伸縮,上麵的黑色剛毛正隨著這個動作不斷的起伏!無數對惡心的紅色複眼正在緩慢的向我們靠近……


    糟糕!難道藤汁失效了?


    我沒敢細想,馬上吼了一聲通知燕道傑放下裝備架,隨即一邊讓他開槍,一邊扔著藤段。藤段的效果明顯在降低,有的怪蟲竟然用長錐形的口器將它撥開了事,不再閃避!


    見事不妙,我們二話不說,撒腿就往山穀猛跑。


    蟲群的騷動更加明顯,數隻個頭較大的蟲子已然有些躍躍欲試的架勢。我見狀趕忙抽出最後的藤條猛力揮舞著,燕道傑也舉槍不斷開火掃清擋路的怪蟲,情勢愈見危機。


    好在此時我們離山穀已是不遠,沒跑幾步就已到了穀口。剛剛跨進穀內的我剛要回頭拉一把燕道傑,讓我目眥欲裂的一幕卻在此時發生在了眼前!


    隻見一隻怪蟲已然脫離了蟲群,正猶如俯衝的戰鬥機一般,帶著尖銳的嗡鳴朝著燕道傑猛衝而下!


    它體形比其他的怪蟲大上不少,已然近似籃球般大小,那隻黑色的尖錐狀的口器少說也有三十公分長。燕道傑的前腳雖然已經跨進山穀,但是那把閃著微光的“錐子”卻已經臨近他的後腦!


    說時遲,那時快!


    我猛地甩出肩上的背包砸向怪蟲,雙腿奮力一蹬就把燕道傑向側麵踹了出去。還沒等摔倒在地的我站起身來,失去原本目標的怪蟲頓時轉向,“嗡”的一聲就衝著我的腦袋就撲了下來。


    此時的我已是躲避不及,腦中一片空白,隻能靠著最後的本能微微側了一下頭,隨後便覺得一股腥風迎麵撲來,那對惡心的血紅複眼瞬間衝到了眼前!!!


    “呯!”


    一聲槍鳴猝然響起,一股腥臭的粘液當即噴了我滿臉。我下意識的一閉眼,隨即便覺得腳下一股大力傳來,身體瞬間便被拖進了穀內。


    “我草!嚇死我了!老七,老七!你沒事吧?”一雙大手死死抓著我的肩膀猛力搖晃,燕道傑焦急的喊聲亦隨之而來。


    我向他擺擺手,用力擦著糊了滿臉的腥臭粘液。眼睛剛能看見,我便二話不說,起身衝到小湖邊借著湖水使勁搓洗了半天,連連幹嘔不斷。


    “媽的!這蟲子到底是什麽玩意兒?生化武器麽?要不然叮死人,要不然用粘液糊死人,最後實在不行了,還能熏死人!”我嘴裏恨恨的叨叨著,向著眾人走去。


    “嘿嘿!你就知足吧!要不是小玉反應快,你這小腦袋裏的腦漿子估計就得給大蟲子當果凍了!那個叫什麽來著?對了!cici!”燕道傑笑嘻嘻地拍著我的肩膀,伸手指了指穀口外的空地。


    我被他說的一陣惡心,心裏發誓以後再也不吃果凍類的東西。順著他的手往穀口一看,冷汗當即打濕了我的衣服,心中不由連連慶幸。


    那隻大蟲子的腦袋依然完整,尖錐狀的口器死死的釘在地上。按照周圍的黃色粘液中那個人形的空白來看,離著那把“錐子”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應該就是剛才我的腦袋所在的位置……


    生死,隻隔一線!


    “小辣椒!謝謝!哎……那個……對不起!”


    被擦肩而過的死神嚇得有點心慌,我失口就叫出了自己給她起的綽號。這個綽號平時我都是隻在心裏默念,這會兒失態的脫口而出,難免讓我有些尷尬。


    “嗬嗬,算了,你又不是沒叫過!”阮玉笑了笑,走過來用力抱了抱我。


    身前的玉人還未離開,我的背後便貼上了另一具軀體。以那軀體的高度和雙手抓住我手臂的力度來看,我知道那是小芊。


    我沒說話,隻是回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慰,這種不知什麽時候就會送命的危險境地,讓我實在找不出可以讓她放心的理由。


    “哎嘿!你們注意點影響啊!原來就小芊一個見天兒給我上眼藥,這回倒好,又多了一個!”燕道傑喊了一聲,隨後用手指比劃了一個不到一公分的距離,撇著嘴道:“我就納了悶了啊!老七這長相雖說比我帥點兒吧,也就那麽一點點兒而已!雖說身手比我強點兒吧,也還是就那麽一點點兒而已!憑什麽姑娘都瞧他順眼啊?!”


    每說一句,他便故意舉起手指,用那不到一公分的距離示意這種差距的微小。眼見著他那份十分誇張的表情,身邊的眾人皆盡忍不住笑了起來,極度壓抑的氣氛頓時被他這通玩笑衝淡了不少。


    阮玉和小芊聞言趕忙鬆開了我,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沒出聲。為了緩解尷尬,我急忙轉移話題道:“別閑扯!我們這叫戰友情,懂嗎?!你這思想哪兒來的那麽多顏色兒!來!來!咱倆也是戰友,抱抱!”


    “哎呦喂~七爺!您可饒了我吧!您那一身粘湯兒能惡心死誰!別過來啊!再過來我跟你急了啊!”


    燕道傑急慌慌地躲避著我的擁抱,甚至還拿莫教授當起了擋箭牌。笑鬧了一會兒之後,先前大家幾乎就要繃斷的神經這才稍稍鬆了鬆。眼見眾人的情緒都比先前好了很多,我不由暗暗向燕道傑挑了挑拇指,隨後便叫過大家說起了後續計劃。


    “藤汁還是有用的,不過有時間限製。按照剛才我和三哥的經曆來看,藤汁有效的時間不是很長。這裂穀的尾段又沒有這種山藤,隻靠這個衝出蟲群恐怕有點兒困難……”我皺著眉頭點了支煙。


    “效力有限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按照剛才的情況來看,我們把裝備架弄回來還是能行的。老七,一會咱哥倆再走一趟吧,這回裝備架沒多遠了,站在穀口都能瞧見。”


    “這次我去吧!不能總讓你們冒險!”阮玉退下了手槍彈夾,嫻熟的單手填著子彈。


    “還是我們去吧,”我扔掉了煙頭,“畢竟有過一次經驗了,熟練點兒也能減少危險。再者,你的槍法比較準,在穀口掩護也能給我們托著些底兒。”


    阮玉想了想,點點頭便沒再多說。定下計劃的眾人隨即行動了起來,一番準備之後,我和燕道傑再次進入了裂穀。


    由於這次的距離比較近,輕車熟路的我們沒費什麽周折就把裝備架抬了回來。趁著眾人歡天喜地的整理裝備的時候,我蹲在穀口用新切的斷藤試驗起了藤汁的有效時間。


    嚐試了幾次,大致可以確定藤汁最多可以讓怪蟲在三十分鍾以內不敢靠近,而且這時間還在不斷的縮短。不過,奇怪的是,怪蟲依舊不敢進入生滿山藤的穀口。看來這種藤一旦脫離主體,效用就會快速減低,而這群怪蟲可能也在逐漸適應,以至對低效斷藤的抵抗力越來越強。


    這一結果讓我的心仿佛被塞了鉛塊一般直往下墜,從裂穀尾段到達生有同樣山藤的中段,按照昨天的記憶來看,起碼也要走上一個半小時……


    退路,已然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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