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空氣中的熱度逐漸被穀中的涼氣所衝淡。我忽然覺得身上有些冰冷,也不知道是因為空氣本身的變化,還是因為我們此刻所遭遇的情況……


    “那塊掛牌從你在成都交給我後,咳咳!我始終把它放在隨身的腰包裏,昨天下午我還看過。晚上睡覺的時候,包是放在腦袋邊上的呀,絕對不可能遺失!我就算再迷糊,這麽重要的東西我也不會……咳咳咳!”小芊的神情十分焦急,快速地說了幾句便劇烈的咳了起來。


    阮玉連忙伸手拍著她的後背,輕聲說道:“小芊!別急!沒人怪你什麽。當初就是為了讓你和莫老他們溝通方便才將掛牌交給你保管。既然能放到你手裏,就證明大家相信你的能力。”


    “這事情……恐怕另有隱情……那個吳浩雲……”我點上一支煙,蹙著眉頭念叨著。


    “大木頭!咳咳咳!真的不是我給他的!你相信我!那晚他問我的時候,我什麽都沒說……咳咳!”


    “哎?你和那個胖子真的認識啊?”燕道傑驚疑的瞪大了眼睛看著小芊,嘴裏叼著的煙差點掉在了地上。小芊見狀更是心急,越想說話就越是咳個不停,小臉漲的一片通紅。阮玉挑了挑柳葉眉,張了張嘴卻沒出聲,隻是輕輕的撫著她的脊背,幫她緩解緊張的肌肉。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著急,”我被小芊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思考,見她誤會了我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的摸摸她的腦袋,解釋道:“你怎麽還真跟三哥說的似的,變成猴脾氣了!我說另有隱情是指別的事兒,我還能不相信你麽!那個吳浩雲的事兒你不是早就說了麽……”


    “等會!怎麽茬兒這是?小芊和那胖子的事兒你也知道?”燕道傑掐熄了煙頭,愣愣的問了一句。阮玉也把視線挪到了我的身上。


    眼見他們都在等著我的答案,我便把小芊那天在湖邊和我說的話向他們簡述了一遍。


    聽完前因後果,燕道傑摸著圓圓的腦袋,笑著說:“嗨!我還以為多隱秘的事兒呢,不就是個不太熟的發小麽!我說那賊眉鼠眼的胖子在廣漢的時候幹嘛非想上咱們的車呢,我還以為那家夥看著咱們這兒有倆美女,打算套瓷呢!嗬嗬,弟妹啊!這點事兒還值當瞞著啊,你說了老七也不會誤會嘛,雖說現在多了小玉這麽個二弟妹。但是,我兄弟我了解,這家夥對誰都好,不會虧待你這大房的麽~你怕什麽啊!”


    “燕、老、三!你又開始不著調了是吧?回去我非得把你拷進小黑屋裏關幾天!讓你一個人衝著牆說話去,就得治治你這張嘴!”


    “哎?別介啊,二弟妹!您瞧這話說的,我的意思是說……”


    “三哥,別鬧了!說正事兒!小芊不會馬虎到弄丟掛牌,當然更不可能交給吳浩雲。以眼下的情況來說,掛牌被盜的可能性最大!其實,掛牌的丟失倒不是最關鍵的,隻是這種被偷的方式卻讓我有些後怕。我們的帳篷之間距離並不遠,小芊和小玉又睡在一起,誰有本事躲過這麽多人?我守夜的時候湖裏還沒有任何變化,這人是什麽時候……”


    我揉了揉有些發緊的眉心捋著思路,猛然想起昨晚自己不合常理的昏睡,還有那股細微的香氣,於是便開口問道:“對了!昨天晚上你們睡覺的時候有沒有聞到什麽香味?”


    “啊?什麽香氣?昨個兒晚上你接了班,我鑽進帳篷就睡著了。扛了一下午的木頭,欠點兒沒累死我!一身臭汗是真的,哪兒來的香味?後來一覺就睡到早上,要不是江威那小子殺驢似的慘叫,我還醒不過來呢!拎著槍出去的時候,我腦袋還暈著呢……”


    “嗯,我也沒在意什麽香味,可能是太累了……”阮玉說著便看向小芊,而此刻正揉著脖子的小芊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問到什麽香味。


    眼見大家都沒有發現香味,我不由微微皺了皺眉,疑惑道:“奇怪!昨晚我值了一會兒夜就莫名其妙的睡著了。臨睡之前好像聞到了一股香味,那味道怪怪的,很淡,不像是花草香氣。後來早上驚醒的時候,腦袋就是一陣眩暈,眼睛花的都看不清路……”


    “哎?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早上衝出去那會兒,我也是頭暈目弦的,我還以為是沒睡好呢!”阮玉雙手抱胸,摸著下巴思索著。


    “嗯!咳咳!我起來的時候也暈,後來就看到浩雲……然後就吐啊吐啊的更暈了,我就沒當回事兒!咳咳!”


    起床時異常統一的眩暈感頓時讓眾人察覺到了不對,我們彼此對視了一眼,隨後便一言不發的沉思了起來。


    片刻之後,我掐滅了燒到手指的煙頭,順手又點起了一支,叼在嘴裏無意識的念叨著:“奇怪的香味……醒來之後眩暈……怎麽覺得有點兒耳熟呢?”


    突然!最初接觸那件血案的種種畫麵跳出了記憶的檔案櫃,在我腦中不斷地閃來閃去。


    小診所裏的遭遇戰……鄭法醫的案情分析……


    我猛然一個激靈,扭頭看向阮玉。她這時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一雙鳳目正含著電光向我看來。對視一眼之後,我們異口同聲的低聲喝道:“血徒!”


    “啊?嘛玩意兒?哪兒呢?哪兒呢?”沉思的燕道傑被我們的喊聲嚇了一跳,一把抄起身邊的槍,甩著腦袋就四處查看了起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看看四周。眼見其他人都在不遠的營地裏沒有出來,於是便壓低聲音將我的分析說了出來。


    “要是按照這情況看來,‘血徒’那幫孫子跟來的可能性很大啊。原先咱們就想著能不能引蛇出動呢,沒想到還真被小玉給猜對了!這幫孫子還真知道那座神秘古城的事兒,這還沒怎麽著呢,就釣出來了!不過……裂穀那會兒前後都是獨路,後來又被那堆蟲子堵了,不可能有人跟在咱們後麵。剛進山穀的時候,為了找出路,咱們又把這兒翻了個遍,也不可能有人等在前麵。難道……那幫孫子在……”燕道傑掃了一眼營地的方向,有些鬱悶的拍了拍腦袋。


    “嗯,我也是這個猜測!阿生說莫教授找到他的時候就曾經提過雙魚牌是找到古城的重要鑰匙,沒有的話根本就進不了古城。按照咱們這幾天的遭遇和湖裏突然出現的石階通道來看,這話十分靠譜!這條通道明顯就是某個人偷了雙魚牌之後打開的,不然不會這麽湊巧。門出來了,掛牌就沒了,我們還同時都在幾個小時之內睡的死死地,連湖裏變成這樣了都不知道……”阮玉掏出了手槍,退下彈夾開始檢查子彈。


    沒錯!和血徒有關的人應該就在我們這些人之中!關鍵是……他,是誰?!


    已經死掉的吳浩雲自然可以排除。不過,從那張在他帳篷裏發現的紙條和他糾纏小芊的行為來看,這個胖子到很有可能偷盜雙魚牌。可是,我們在收殮他屍體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掛牌……


    到底是不是他從從小芊那裏偷了雙魚牌?如果不是他的話,又會是誰?還有誰知道小湖的秘密,知道如何打開石階通道?吳浩雲又是怎麽知道的這些?他又是怎麽死的?而那個雙魚牌此刻又在哪裏……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地從腦袋裏麵往外蹦,著實讓我有些心煩意亂。我索性將這些問題說出來和大家商討,不過,大家討論了半天也沒能找到答案。


    眼見著事情陷入了僵局,我默默思忖了一會兒,說道:“這些問題短時間之內是想不出答案了,我看……我們不如再來一次引蛇出洞!一會回到營地,我們把雙魚牌失竊的事情向大家公布,順便要求檢查,看看能不能逼得血徒露出什麽蛛絲馬跡……如何?”


    眾人商量了一下,覺得此計頗為可行,於是便檢查了一下槍支之後回了營地。


    血紅的夕陽被山脊遮了一半,穀內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我們走到已經燃起的篝火旁,按照計劃說明了情況,隨即要求檢查各人的行李。


    “what?areyoukiddingme?”david劉聞言立馬叫囂了起來,“你們懂不懂什麽叫人權?懂不懂什麽叫隱私?我不會同意的!”


    “是啊!那個什麽牌子我們都沒見過,你們不說我都不知道還有這個東西!”餘倩在旁邊附和道。


    “小牧啊!你看看,這事兒……是不是再商量一下?他們畢竟都不知情,這個……”


    “嗬嗬!大家別急!別急!我想牧領隊不是懷疑大家,咱們再商量商量!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莫教授和杜秘書眼見眾人的情緒有點激動,不由站起身來攔在中間,焦急地打著圓場。


    “小杜!getoff!”david劉一把撥開杜秘書,梗著脖子喊道:“我忍他們很久了!這事兒該說說了,憑什麽都得聽他們的?啊?狗屁的領隊!我說不進穀,他們不聽,結果進來就被蟲子堵死了!昨天晚上說是有人守夜,結果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一個!今天也是,擺著個通道愣是不下決定,不說進也不說不進,幾個人離開營地躲在一邊兒嘀咕了一下午,有什麽需要瞞著我們的?啊?這路到底是走不走?等著你們帶路,我看都他媽得死這兒!”


    “孫子!你丫嘴裏幹淨點!罵誰呢?找抽是怎麽著?”


    david劉囂張的叫罵頓時點燃了燕道傑滿肚子的憋悶。火氣往上一衝,脾氣本就暴烈的燕三爺便再也忍耐不住,甩了一把槍栓將獵槍上了膛,槍口直接就頂在了的david劉腦袋上。


    “幹嘛呀!有槍了不起呀,嚇唬誰呐?你們到底是領隊還是土匪啊!浩雲死的時候你們都幹嘛了?就會跟我們耍威風是吧?”餘倩見狀立馬衝了過來,一把撥開了燕道傑的槍。她一邊推搡著他,逼得他不住後退,一邊嘴裏潑婦般地叫罵著:“你打啊!你打啊!”


    “啪!”


    一記凶狠的耳光頓時將撒潑的餘倩抽倒在地,阮玉拉了一下槍栓,冷聲道:“別在我這兒玩兒潑婦這一套,我見的多了!說話前最好想清楚,你別忘了是誰在蟲子堆裏把你背回來的!”


    “蟲子……對啊!牧大哥,那會兒你救小倩的時候,我看見你脖子上帶著一個紅繩拴著的銅牌啊!是不是就是你們說丟的那個?那紅繩不是還在你的脖子上嗎?”江威走過來拉起了餘倩,指著我的胸口說道。


    我心中一緊,暗道不妙。還沒等我遮掩,眾人的眼光卻已經集中在了領口露出的紅繩上。眼見著已然躲避不過,我隻好將項鏈掏出來展示給眾人,說道:“不好意思!這塊兒銅牌不是我說丟失的那塊兒。那天莫老找到我之後,我覺得他說的沒錯,這掛牌獨一無二,很有曆史感,所以就托人做了個贗品當了項鏈。嗬嗬,圖案不一樣的!”


    “嗯!確實不一樣,這雙魚的造型是完全相反的麽,”莫教授走了過來,推著眼鏡打量著我的項鏈,接著說道:“小牧啊!這個事兒咱們還是從長計議吧!現在首先應該說的問題,還是那個階梯的事情啊。不管是接著尋找古城,還是想辦法離開這裏,我看,怎麽都要通過那個階梯吧?你看看,我們是不是商量一下……呃?”


    莫教授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頓住了,指著階梯的手指也開始顫抖。他收回手掌使勁地揉了揉眼睛,隨即扶著眼鏡仔細看著我的背後。


    一片狂喜霎時湧上了他的臉龐,將那張蒼白的臉染得通紅。可是,這份紅色在轉瞬之間就化為了鐵青,雙眼中的笑意也變成了極度的恐懼!


    我見狀急忙回身看去,隻見小湖階梯的盡頭處正靜靜地站立著一個身影。那是一個留著一頭雜亂黑發的男人,套著一身猶如破布般的衣裳。他的體形高瘦,長長的手臂幾乎垂到了小腿。腰部前彎,雙腿微曲,佝僂的站姿形似猿猴。夕陽的餘暉將他蒼白的臉映得半紅半白,頗為詭異。一雙有些呆滯的大眼睛,正木然的盯著這邊……


    眾人驚異的看著這道突然出現的身影,尖叫的尖叫,舉槍的舉槍,頓時弄出了一片嘈雜。


    然而,莫教授卻在此時顫顫巍巍的向著那道身影走了過去,口中愣愣的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瞬間僵立原地的囈語……


    “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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