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的尖嘯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之間不住盤旋,忽遠忽近,如泣如訴。淒厲的回聲在岩洞中糾纏不休,即便已是在睡夢中的人似乎都能感覺到風中的透骨陰寒,不禁瑟縮起了身子。


    營地中心的篝火暗了下來,纖細的火苗在陣陣陰風的壓迫下不停地搖擺著,忽快忽慢,仿佛垂死的掙紮。恍惚之中,一個身影慢慢站起了身子,在嶙峋的岩壁上投下一抹扭曲的暗影,看來份外猙獰。沉默良久,身影借著微弱的火光冷然掃視著睡在地麵上的幾個人,緩緩抽出了藏於腰間的尖刀。


    森冷的刀鋒在火光之中時隱時現,漸漸映出了一絲妖豔的微紅。細碎的腳步聲在淒厲的風嘯之中忽輕忽重,逐漸與風聲水乳交融,再也難分彼此。


    身影在移動,血腥在靠近。


    近了!近了!近了!


    呼吸愈見沉重,握刀的手不禁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顫抖。突地,那持刀的手臂猛然揚起,隨後挾著一股勁風迅速揮下,尖銳的刃口仿佛毒蛇的尖牙一樣閃爍著貪婪的冷芒,直直奔向不遠處的細嫩脖頸。


    下一秒,鮮血必會飛濺。這一秒,我伸出了手。


    “你要幹什麽!”我死死扣住了持刀的手臂,將銳利的刀鋒卡在了脖頸之前。


    “我,我……啊啊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持刀人愣了幾秒,隨後就像入了魔一樣瘋狂地大叫了起來,使盡全身力氣掙紮了起來,玩命想把尖刀繼續向下按去。


    膝撞、腳踢、頭頂。甚至還想用牙咬,持刀人的瘋狂讓我不禁緊緊地皺起了眉。為了不出現意外,我隻好猛地用力打在他的臂彎,在奪下刀子的同時一把將他甩了出去。


    “阿爾斯蘭!你小子瘋了麽!”我將再次撲過來的阿爾斯蘭一腳踹了回去。吼道。


    沉重的力道讓阿爾斯蘭一時難以起身,他試了幾下,始終沒能成功。即便如此,他依舊一聲不吭的繼續嚐試著站起來,實在覺得不行了,就紅著眼睛手腳並用的向前爬行。似乎懷揣著一股“以命換命”的執著。可惜的是,他的瘋狂依舊沒能成功。我的隊友們此時已經趕了過來,眼見如此,燕道傑立馬撲上前去,幾招簡單但卻有效的擒敵招式一用,阿爾斯蘭頓時就被牢牢按在了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阿爾斯蘭不認命的掙動了幾下,隨後就絕望的大哭了起來,嘴裏拚命的嘶吼著:“讓我殺了她,求求你們了!噠噠(維語中對父親的稱呼)!噠噠!”


    斯拉木?難道。他的死……


    阿爾斯蘭的喊聲讓我不禁微微一愣,扭頭看向躺在地上的女人。自從在岩洞中發現她以來,由於時間和環境的限製,我始終沒有仔細看過這個女人的長相。此刻因為阿爾斯蘭的事情,我不由下意識的認真觀察了起來。嚴格來說,這個女人長得很漂亮。她的五官帶有典型的維族特色。鴨蛋臉,高鼻梁,眼窩深陷。雖然她的眼睛緊閉著,但從輪廓上不難看出這是一雙形狀漂亮的大眼睛。她的皮膚微微發棕,有些像牛奶巧克力的顏色。雖然這種顏色並不太適合大多數國人的審美,可我卻不得承認,也隻有這種膚色才能和她五官相得益彰,展現出一種風韻獨特的異域之美。


    她,和斯拉木一家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不禁暗自揣測了起來。大腦中不斷地思考著這個女人和糾纏在我們身邊的那幾股神秘力量有什麽關聯,是來自其中的某一個?還是新多出來的一個?


    “咳咳。阿生哥!”趴在地上的阿爾斯蘭喊了起來,“求求你,放開我吧!讓我殺了這魔鬼!要不然噠噠死不瞑目啊!”


    “你冷靜點兒!”我走近了他,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是這個女人殺了斯拉木大叔?你怎麽能確定?”


    “我不確定是不是她,但我能確定是他們幹的!他們是魔鬼!”


    “你說的‘他們’。指的是誰?”我眯了眯眼。


    阿爾斯蘭仰頭看了看我,咬牙道:“伊利亞斯!”


    那隻神秘的紅袍部落,我們此行的目標?我心中訝然,腦中頓時一片混亂。雖然我們最近一直在混亂之中掙紮,但我保證,此刻絕對是迄今為止最混亂的時刻。我不禁再次回頭看了看那個女人,心裏怎麽都想不明白這個神秘部落的人為什麽又和斯拉木的死扯上了關係,而她為什麽又會出現在我們身邊?難道……


    我想了想,衝著阿爾斯蘭說道:“兄弟,你聽著。我們很敬重你的父親,對他的死,我們十分傷心,也十分憤怒。別忘了,我是眼看著他在我懷中斷氣的,我想,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頓了頓,我又道:“我向你保證,如果找到了殺害斯拉木大叔的凶手,我們一定讓你手刃仇人,甚至如果你的能力不及,我們還會幫你。但是,現在不行。你必須先把你知道事情說出來,告訴我們你為什麽確定是他們下的手。”


    阿爾斯蘭喘息著看了我一會兒,用力點了點頭,對我說他想從地上起來。我向燕道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放開了,隨後緊緊盯著阿爾斯蘭的舉動,以防他搞出什麽“突然襲擊”的戲碼。阿爾斯蘭很老實,在起身的過程中並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甚至連視線都沒向那個女人那邊轉過一次。


    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阿爾斯蘭坐在了地上,開口說:“其實,我並不認識這個女人。但是,我見過他們別的人,不同的人,就在我們身邊,時刻都在!”


    “你是說,伊利亞斯一直在監視著你們?”我問。心中不禁想起那天斯拉木兩次瞟向窗外的怪異行為,兩相對照之下,我不禁暗自相信了他的說法。想來斯拉木是知道這群監視者的,隻不過他對我們選擇了隱瞞。至於這麽做的原因,我想,我很快就能從阿爾斯蘭的嘴裏聽到。


    我見阿爾斯蘭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幾年前吧,就是我和噠噠去了他們駐地那次之後。”


    “和巴圖爾去的那次?”


    “是,那次噠噠受了傷,我們差點兒回不來。”


    “嗯?怎麽回事兒?”我心中大訝。不禁暗中揣測起斯拉木到底還隱藏了多少東西沒說。雖然我一直感覺斯拉木還有很多秘密,但由於我們已經得到了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信息,所以我就沒再過度探尋。再者說,手中訊息極度匱乏的我們也沒有繼續探尋的條件。


    “噠噠沒告訴你們吧,我猜他也不會說的。”阿爾斯蘭歎了口氣,“那時候我們到了距離那群魔鬼不遠的地方,噠噠的朋友,也就是巴圖爾,突然說讓我們回去,他要自己去找那群魔鬼。噠噠不同意,就和他爭執了起來,不過那個人很固執,依舊堅持不讓我們去,說了幾句之後就自己離開了。噠噠很生氣,想要去追他,不過讓我攔下了。我本來就不想讓他來,出了這樣的事兒,我倒是高興,心想正好借著機會把他拉回去。”


    阿爾斯蘭講到此處都和斯拉木告訴我們的版本沒什麽區別,不過,他緊接著講出的事情就是斯拉木沒對我們提起過的了。


    “我沒想到噠噠會那麽固執,這和他以往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像,就像中魔鬼的詛咒一樣。”阿爾斯蘭沉下了臉,“不管我怎麽勸他,他都不聽,還從我發了脾氣。我沒有辦法,隻好順著他的意收拾東西上路,打算去追那個巴圖爾。”


    阿爾斯蘭說到這裏停住了,他看了看我,隨後說道:“阿生哥,我說實話你也別生氣。我不知道你們和那個巴圖爾是什麽關係,但我就是這個性格,所以我還是要說。我不喜歡巴圖爾,從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他帶給我的感覺很難受。我不知道為什麽,但就是覺得別扭。再加上他偏要噠噠帶他進沙漠的事情,我就更討厭他了,其實,一開始噠噠讓我給你們帶路我是不願意的,不過,後來我改變了主意。”他瞟了一眼躺在我身後的那女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事實上,這就是我從見到他時就感覺別扭的原因。他的身上壓抑著反感,壓抑著刻骨的仇恨和複仇的怒火,他想利用我們找到伊利亞斯給他的父親報仇,而這一切在他這個並不善於隱藏想法的人身上就顯得十分突兀,也由此引發了我的感應。不過,新近喪父的事情成了他最好的保護傘,我的猜疑因此被幹擾,直到他見到那個女人,他身上泄露出的殺意才讓我徹底警覺了起來,隨即製訂了這個阻攔他的計劃。


    “不過,”阿爾斯蘭接著說道:“後來我倒是挺喜歡你們,所以現在才會和你們說這些。就是因為‘黑風暴’,雖然燕大哥對我喊打喊殺,就連小芊姑娘都衝我開了槍,把我嚇的不行,但我還是很喜歡你們。你們勇敢,感情深厚,在那麽危險的情況下都沒有拋棄自己的朋友。而你醒過來之後也沒有怪我,豁達的讓我自己都羞愧。我想,也許噠噠說得沒錯,你們可能真的是胡大他老人家挑選的勇士。所以,就連黑風暴都不能傷害我們。我要再次為自己的懦弱向你道歉,阿生哥,對不起,當時我確實嚇傻了。”


    我伸手按住阿爾斯蘭的肩膀,阻止他打算起身鞠躬的動作。衝他笑了笑,我說:“那件事情過去了,以後不要再提了。咱們接著說,你們再次上路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阿爾斯蘭聞言歎了口氣,咬牙道:“噠噠中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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