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舞香肩半露,清眸明淨,側身看向走進來的淳於止。


    平淡無奇的五官,此刻因為那雙眸子憑添動人神韻,淳於止的腳步驀然定在原地。


    跟在淳於止身後的展淩還不等看到屋內場景,淳於止袖子一揮,房門砰的一聲關上。


    “你……先穿好衣服。”淳於止移開視線,本是蒼白憔悴的麵容,一瞬添了一絲說不清的紅暈。


    陌舞瞪了他一眼,不屑的嗤了一聲。


    他這是害羞了?


    堂堂南屏王沒見過女人露肩膀?怎麽可能!說出去誰信!


    “我在自己的房間穿成什麽樣,王爺也要管?王爺管天管地,小女子在自己房間是穿衣服還是脫衣服,王爺管不著吧!”


    陌舞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看向淳於止,見他側過臉去,陌舞維持剛才的動作,歪著頭看他。


    “王爺你要真的不想看,就出去。留在這裏不走還裝正人君子是怎麽回事?”陌舞語氣滿是無奈和不解。


    某位爺的臉紅的跟煮熟的蝦子一樣。


    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看到女人的肩膀。


    想他屏王府,除了當歸,連飛進去的蒼蠅都是公的。而且屏王府的人早就將當歸看成是男人了。


    這個小女人……她故意的!


    她怎麽可以……


    “江陌舞!衣服穿好,我有話問你。”


    屏王大人維持之前的動作,聲音比以前少了一絲冷酷,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溫和。


    屋外,展淩正準備進來,突然聽到淳於止的話,腳步一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小姐沒穿衣服?


    真的嗎?


    展淩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不穿衣服的女子的畫麵,很不純潔的在眼前晃來晃去。


    展淩搖搖頭,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莫名的也紅了臉。


    可不進去的話,江陌舞三天後可是要麵聖的,人現在是他展淩看著的,他就要負責任。


    “展淩,父皇那邊,本王自會交代。”


    淳於止沉聲開口,語氣恢複一貫的冷酷無情。


    展淩腳步頓在外麵,無奈的搖搖頭。揮手叫來屬下,前往承乾宮送信。


    ……


    屋內


    陌舞緩緩拉上褻衣,微昂下巴,從容整理衣袖。


    淳於止視線轉向陌舞這邊,見她隻穿著單薄的褻衣,眸子一暗,重新恢複到剛才的動作。


    “你、穿好衣服!”


    屏王怒。


    某人簡直拿他的話當耳旁風。


    “我都穿好了!哪裏也沒露著!”


    陌舞指指自己身上,不明白淳於止還要她怎麽穿。


    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褻衣褻褲,陌舞突然反應過來,這古代的褻衣褻褲就等於是內衣了。


    三點式那種。


    嗬……沒想到淳於止還這麽假正經?


    別告訴她,他堂堂南屏王沒有女人?


    這個新月王朝的男人不都是十五六歲就成親的嗎?很多男子才二十歲,孩子都好幾個了。


    淳於止不會還是……處男吧?


    “你不會……沒見過吧?”陌舞一邊說著,一邊拿過一旁的裙子穿上。


    本來想假裝脫衣服氣走淳於止,沒想到他如此執著,竟然進來了!


    陌舞沒轍了,隻好穿上衣服。


    “你、”淳於止再次被陌舞的話氣到無語。


    這個小女人不但脾氣大,沒心沒肺。說話竟還如此隨意!氣死他了!


    “我什麽我?屏王來不是有話問我的嗎?你倒是問呀!我可是困了,要睡了。”


    陌舞說著打了個哈欠。


    今兒大清早就出門了,正事沒辦幾件,還遇到一個神經兮兮的冷安諾。一回侯府,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趙公公騙進了皇宮,她現在是真的累了,迫切需要睡覺。


    良好的睡眠是明日查案的保證。


    “江、陌、舞!”


    雖說屏王大人平日裏話就不多,可是也沒到反反複複都是這幾個字的地步。


    “聽著呢。”陌舞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遙川都跟我說了。你跟他串通好了做的好事!”


    淳於止此刻的神色是一貫的冷酷無情,隻那眼底星輝閃爍,是對陌舞更深的探尋和關注。


    “哦。原來你說那件事!拜托,王爺,我是看遙川太可憐了,不忍心拒絕他,所以才會答應他的。再說了,王爺自己過敏,我做的又是好事!王爺這麽晚了跑過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陌舞真的很不理解,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陌舞一邊說著,一邊朝淳於止走過去。


    白色長裙的絲帶鬆鬆的係在腰間,單薄身軀纖細瑩然,少女的身體有著淡淡的幽香氣息,每接近一步,淳於止的心房就跟著加快跳動一分。


    墨瞳不經意間瞥見她鬆鬆係著的絲帶,透過搖搖欲墜的絲帶,仿佛看到了白裙裏麵的景色。


    陌舞見淳於止盯著自己腰間的絲帶看,不屑的嗤了一聲,小手揚起,很自然的扯開了白色的絲帶,滿不在乎的說道,


    “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裏麵還穿了兩層呢!扯開了給你看也什麽都看不到!”


    陌舞歪著頭,臉上的表情平靜淡然,隻那眼底閃爍繼續惡作劇的精芒。


    她在現代也沒嚐試過這種惡作劇。沒想到第一次給了淳於止!


    她倒要看看這個一臉寒霜,隨時隨地都以無情麵容示人的淳於止究竟有什麽弱點!難道……他喜歡男人?不近女色?


    不過她現在這模樣也實在不算什麽色!要模樣沒模樣,臉上還有一個難看的胎記。


    淳於止不喜歡看也正常!


    “江陌舞!我是來問你在侯府為什麽幫我!你、穿好衣服!”


    屏王大人現在是七分害羞,三分憤怒。


    這憤怒更多則是來源於他此刻的無措。


    陌舞見淳於止有些急了,表現的更加無所謂了。


    “沒有為什麽啊!我剛才都說了,你的隱衛太可憐了,我動了惻隱之心。王爺,你別總揪著一點不放,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又為什麽還不走呢?是喜歡看我脫衣服還是穿衣服?還是喜歡看我穿穿脫脫?你才覺得過癮呢?”


    陌舞雙手環胸,歪頭看他。


    見淳於止不說話,陌舞繼續道,


    “如果陌舞沒記錯的話,王爺之前可是對陌舞表白了。雖然王爺之前的表白蒼白無力。但好歹王爺也說了喜歡陌舞,可陌舞怎麽就看不出來王爺愛意何在?如果王爺喜歡陌舞的話,現在這麽晚了,王爺是不是應該先行離去,讓陌舞好好休息呢?而不是大半夜的還不讓陌舞睡覺,在此給您老人家表演穿衣脫衣!”


    陌舞說完,無奈的搖搖頭,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看向淳於止。


    屏王大人此刻距離暴怒隻差一步。


    他見識過這個小女人的冷酷無情,也見識過她的涼薄疏離,可在他麵前如此牙尖嘴利還是第一次!


    原來她的無情和涼薄都來自於她內心的無所謂!


    一個內心充滿了無所謂情感的人,就好比在身前築起了一道高高的屏障,拒絕任何人的接近和觸碰。


    他最初想要了解她曾經的經曆和內心真實的想法。


    現在卻發現,她隻是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對待任何人,任何事。


    她從根本就排斥任何人!


    見淳於止一直不說話,陌舞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身子一側,坐在椅子上。


    淳於止也坐在陌舞對麵的椅子上,墨瞳如炬。


    “我今晚不走了。”


    “什麽?”


    陌舞沒聽清,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一貫冷靜淡漠的氣質,在此刻有一絲絲抓狂。


    “你不走是什麽意思?”陌舞瞪著他。


    丫的淳於止又出什麽幺蛾子?看他一副病秧子的模樣,花招還挺多。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淳於止坐下來,墨瞳靜靜的看著陌舞,臉上是一貫的冷酷表情。


    “淳於止!你放著金碧輝煌的王府不住,跑來這裏做什麽?憶苦思甜?”陌舞對他沒什麽好氣,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找她的麻煩。


    “該問的你都問了,你留在這裏是什麽意思?讓我伺候你就寢?我不會!”陌舞語氣幹脆利索。


    一句伺候你就寢,聽的淳於止唇角狠狠地抽了抽。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白天看起來無情涼薄的小女人,到了晚上說話如此大膽可惡。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淳於止雙手環胸坐在椅子上,一副不想再搭理陌舞的架勢。


    陌舞也懶得理他。


    別以為一座冰山在旁邊她就睡不著。她江陌舞是誰?曾經在現代訓練的時候茅房都睡過,還在乎一個淳於止?


    “隨便你!”


    陌舞冷冷的丟下三個字,轉身朝軟榻走去。


    這間屋子就一間房間,淳於止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陌舞休息的軟榻距離椅子不過三米的距離。


    陌舞直接和衣躺下。


    可憐屏王大人麵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麵。


    空氣靜的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淳於止靜靜的看著軟榻上那抹單薄纖細的背影,腦海中閃回的一遍遍的都是與她相識的點點滴滴。


    如今鬧出這麽多事,她卻比任何人都冷靜安然。仿佛是天塌了,也不需要為她擔心,她任何事情都可以自己搞定。


    可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軟肋。


    她的呢?


    她就真的是無堅不摧,就真的是冷硬無情?


    軟榻上,即便背對著某人,陌舞也能感覺到後背灼熱注視的目光。


    索性閉上眼睛睡覺,讓他使勁看,看兩眼又不會缺塊肉。有本事他看一晚上。


    這一夜,陌舞倒是睡得安然,可淳於止卻一夜未睡。


    他就真的坐在椅子上看了陌舞一夜。


    而這一夜,除了陌舞和淳於止相安無事的共處一夜,其他地方都各自異動連連。


    ……


    承乾宮


    盡管已經是深夜,承乾宮依舊是燈火通明。


    皇上聽完展淩的匯報,許久未吭聲。


    一身明黃色龍袍耀眼刺目,在琉璃宮燈掩映下,更添威嚴霸氣。


    展淩跟在皇上身邊多年,這幾年,皇上的感覺愈發的比前幾年還要沉穩冷靜,卻也多了孤獨冷傲。


    所謂高處不勝寒,一國之君高高在上的地位換來的代價就是孤獨二字。


    在聽取展淩匯報的時候,皇上一直批閱手中奏折。此刻,緩緩放下奏折,墨瞳抬起,沉冷如霜。


    “隨他去吧。”


    沉穩冷靜的語氣,因為提到了淳於止,莫名添了一絲難以言說的矛盾。


    “是。”展淩應聲,旋即退下。


    偌大的承乾宮清冷孤涼。


    皇上一個人在承乾宮的時候,不喜歡任何人打擾,就是展淩大多時候也是留在承乾宮外。


    這樣的日子,如此過了十年。


    每一天都是如此,日複一日。


    自從十年前洛皇妃去世之後,皇上便再也沒去其他宮裏,十年來,每晚都是留在承乾宮。隻在八個月前將蘭貴人傳召過幾次,留在承乾宮過夜,其他時候,皇上都是一個人。


    洛皇妃去世後,他的心比以前更加冷硬,更加孤涼。


    即便蕙質蘭心如蘭貴人,也不過是那人的一個影子。


    ……


    與此同時,孟侯府


    孟侯府也是燈火通明,徹夜不眠。


    侯府前院此刻亂作一團,下人丫鬟進進出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緊張凝重的神情。


    皇後死了,老爺暈了,整個侯府忙的人仰馬翻。


    孟侯在得知皇後的事情後,急怒攻心,昏迷不醒。連著換了十幾個大夫看過之後,都沒有法子。


    現在侯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已經開始為各自的將來找出路。


    大夫人生了皇後孟青玲,二夫人生了江候府三夫人孟青瓏。原本一直是大夫人的女兒平步青雲,不管是身份地位,還有在侯府都是大夫人壓製著二夫人。可如今皇後死了,大夫人還沒從喪女的悲痛當中回過神來,孟侯突然昏迷,大夫人亂了手腳,二夫人趁機發難。


    兩房在侯府都有各自的手下和視力,一時鬥的不可開交。


    二夫人仗著還未孟侯生了一個兒子,所以母憑子貴,借口侯爺病重,侯府中一切事項均應交給長子繼承。大夫人生的兒子不過五歲,年紀尚輕,自然是什麽事情也做不了。


    雙方各執一詞,根本沒人去管孟侯死活。


    侯府外,一抹黑影閃身離開,直奔皇宮景秀宮。


    景秀宮內,一身白衣的淳於霆正麵帶微笑的擺弄書桌上的紫色曼陀羅花。


    花色靡靡,卻也比不過他溫暖如昔的笑容。


    書房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淳於霆璀璨星眸閃了閃,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


    “賀箏,你滾回來了?”悠揚好聽的聲音清潤溫柔,讓人一聽就莫名有一種上癮的感覺,溫暖柔潤的感覺如同春風拂過麵頰。


    可門外的賀箏卻是連滾帶爬的進了書房。


    他能明顯感覺到,五爺心情不是很好。別看五爺現在笑的跟朵花似的,可五爺從回來之後就開始在書房擺弄曼陀羅花,往常五爺真正心情好的時候一般都在院子裏賞花,一旦五爺靜下心來在書房裏麵,一盆一盆的擺弄好,那就是五爺不爽的時候。


    賀箏進屋之後,一口氣都不敢歇,忙不迭的開口,


    “回五爺,孟侯府那邊已經亂作一團,二夫人帶著孟良駿與大夫人吵了起來,孟貴南還在昏迷,接連換了十幾個大夫都沒有辦法。與孟貴南相熟的大臣大都在觀望當中,現在還未有人出麵說話。”


    賀箏說完之後,還不敢喘息,小心翼翼的陪著笑看著自家五爺。


    淳於霆隻是哦了一聲,繼續擺弄眼前曼陀羅花。


    “孟貴南還會昏迷個三天的,足夠那丫頭折騰了。”淳於霆勾唇笑笑,絕世容顏攝魂奪魄,不是那種淩駕一切的高高在上,而是平易近人的溫暖氣息。


    可這難得的溫暖明顯置屬於陌舞一個人。


    在賀箏等一眾屬下麵前,淳於霆則是一個讓他們又敬又畏的五爺。


    “五爺,沒啥事了,屬下先告退了。五爺也早些休息。”賀箏小心翼翼的看著淳於霆。


    這一屋子花花草草,不知道五爺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淳於霆不看賀箏,溫和笑容保持不變,


    “嗯,爺是累了。不過這些活總得有人做,賀箏,爺看你精神不錯,今晚這些活都賞給你了。”


    淳於霆說著伸了個懶腰,即便是慵懶之姿,也難掩絕代風華。


    賀箏的臉徹底白了。


    還要恭敬地點頭道,“謝五爺賞。屬下一定完成任務,不辜負五爺期望。”


    說這話的時候,賀箏死的心都有了。


    五爺賞給他的不是別的,是這一屋子花花草草的修剪和整理工作。五爺要求一向很高,每一片葉子都要擦的幹幹淨淨,最好能當鏡子照。


    賀箏知道自己今晚不用睡了。


    ……


    離開書房後,淳於霆回到寢室。


    手中還拿著剩下的半顆鎳丸。


    沒錯!那另外半顆“給”了孟貴南。


    確切的說是孟貴南在得知皇後出事之後,急匆匆的坐馬車朝宮裏頭趕來,而淳於霆則提前俺怕賀箏將一半鎳丸溶在孟貴南馬車內的熱茶當中。


    孟貴南素來有飲茶的習慣。但以往孟貴南都會找下人試茶之後才會飲用,這一次聽聞皇後出事,孟貴南著急之下也顧不上那麽多,這就給了賀箏機會。


    淳於霆將剩下的一半鎳丸溶於麵前的茶壺當中,無色無味,難以察覺。


    這半顆鎳丸不足以致命,卻可以讓孟貴南昏迷至少三天時間。


    淳於霆並不想要孟貴南的性命,因為孟貴南一死,整個新越朝野又將經曆一番全新的洗牌。


    對於淳於霆來說,他不喜歡朝野之中動蕩不安。這一次他之所以出手,完全是為了幫陌舞拖延時間,既然目的達到了,也就沒必要要孟貴南的性命。


    一個孟貴南死了,還會有第二個孟侯,第三個孟侯。


    新越京都越亂,邊關異動越多。


    淳於霆隻想保護自己選中的人,不想參與其他。


    隻是若將來有人傷害到陌舞,淳於霆定會毫不猶豫的將最後一顆鎳丸給那人服下,讓他知道何為生不如死的滋味。


    這鎳丸全天下一共四顆。


    當年他的師傅煉成之後就丟了兩顆,另外兩顆輾轉到了他手裏。鎳丸半顆可以讓人昏迷三日,無藥可醫。而一顆則會讓人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淳於霆用了半顆在孟貴南身下,剩下的半顆過了一個時辰也就自動失效。所以淳於霆將其毀了。


    現在剩下的唯一一顆鎳丸可以說是舉世無雙了。


    淳於霆看著溶在茶水當中的半顆鎳丸,笑著搖搖頭。


    “小陌舞,我倒是想多幫你一些,可你不領情……所以目前為止就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淳於霆眸光溫和耀目,眼前閃過那一抹單薄倔強的身影時,更多的是連他也說不清的寵溺忍讓。


    ……


    與此同時,伽羅鏢局總舵


    這一夜,注定是無數人的不眠之夜。


    臨海小心翼翼的拆下袁隱堂手腕上的紗布,換上幹淨的新紗布。


    臨鳳表情凝重的站在一旁。


    經過十天修養,臨海已經恢複大半,作為袁隱堂身邊的貼身護衛,他為那天不能保護袁隱堂而愧疚不已,恨不得現在立刻康複,追查到那日刺殺真凶。


    而臨鳳這邊,在調查堂主畫像上女子的事情上雖然有了一些眉目,可現所在鳳一藥廬那裏卻斷開了。


    換完藥後,臨海垂手侍立一旁。


    一邊的書桌上放著袁隱堂畫的畫像。


    畫中女子清姿絕色,既有脫俗如蓮的清幽氣質,又有豔絕天下的妖嬈氣息。


    這樣的女子,仿佛隻在畫中才會出現。在現實當中根本不會存在。


    可臨鳳今兒就真真實實的看到了畫中女子。


    隻不過……現實中的絕色少女與畫中女子的氣質甚是矛盾。看畫中少女,絕不是會對任何人有崇拜討好的感覺,可臨鳳那日在街上親眼所見,那少女竟是主動邀請冷安諾去鳳一藥廬一坐,冷安諾拒絕了之後,那少女還一臉失望。


    完全就是一般的世俗千金,沒有什麽過人特別的地方。


    “臨海,你去休息。”


    袁隱堂視線從桌上的畫像上移開,涼薄瞳仁,不暖半分。


    “是,堂主。”臨海領命乖乖退下。


    臨海一走,就隻剩下臨鳳和袁隱堂兩個人。


    臨鳳頓時覺得空氣都變得稀薄緊張起來。


    “鳳一藥廬的底細查得如何?”袁隱堂涼涼出聲,神情是一貫的冷漠疏離。


    他這性子,如此寒涼淡漠了十幾年,對任何人都無法熱絡起來。


    “回堂主,鳳一藥廬的何掌櫃做了二十幾年的掌櫃,街坊鄰裏從來隻看到有何掌櫃和店裏的兩個年輕人,再無其他人。那二人一人是何掌櫃的女兒薄荷,另一個是何掌櫃收養的棄兒龍膽。街坊百姓也隻是今日才聽說,鳳一藥廬的老板是堂主畫像上的絕色少女。那少女第一次露麵,也隻是驚鴻一瞥,並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去向何處。”


    “不知去向何處是不是?”袁隱堂沉冷麵容瞬間凝結如霜。


    臨鳳見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之前給你十天時間,你未能完成。如今讓你調查一個鳳一藥廬,一晚上的時間沒有多少有用的線索。街坊鄰居的那些話,不用你查,我也知道。你和你手下的十三星羅一起出動都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看來這麽多年,是白養你們這些廢物了。”


    袁隱堂的話讓臨鳳臉色煞白如紙。


    眼底被愧疚和痛苦填滿。


    原本以為堂主身邊就一個莫蔚聖女,而堂主和莫蔚聖女之間,一直以來都是莫蔚聖女一頭熱。可誰知,堂主突然畫了一幅畫,原本以為是堂主鎳毒發作時夢境中出現的美人兒,誰曾想,竟是在現實當中真的存在這種的絕色少女。


    堂主不是涼薄無心的嗎?


    為何會對那個少女如此上心?


    臨鳳心中的酸楚……又有誰知?


    “堂主喜怒,臨鳳知錯。”臨鳳跪在地上小聲開口。


    “下去。”袁隱堂涼涼出聲,不帶一絲猶豫。


    臨鳳緊咬著唇瓣,跪在那裏,不肯離去。


    “堂主,臨鳳知錯。但臨鳳有幾句話想說。”臨鳳鼓起勇氣開口,雖然不知道後果如何,但如果不說的話,她會憋死的。


    袁隱堂神色未見任何變化,涼薄語氣不減分毫。


    “說!說完了就去羅邢院領罰。”


    “是,堂主。”


    臨鳳急忙點頭應答,旋即緩緩抬頭凝視坐在那裏的袁隱堂,眸子裏亮光閃閃,是對袁隱堂深深地崇敬和眷戀。


    “回堂主,之前臨鳳在街上看到那絕色少女,雖然容貌姿色勝過莫蔚聖女,但那少女德行舉止卻甚是一般,不僅主動跟冷安諾說話,甚至還對冷安諾熱情不已。如此女子,空有美貌,卻根本配不上堂主,不過是仗著有幾分姿色迷惑男人罷了,她……”


    “砰!”


    臨鳳話還未說完,一聲悶響自她耳邊響起。


    臨鳳隻感覺到一股淩厲冷風刮過,低頭一看,自己腰間的令牌倏忽落地,斷成兩截。


    “堂主!臨鳳知錯!”


    臨鳳臉色大變,看著掉在地上斷成兩截的令牌,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令牌是她掌管十三星羅的權利象征。是堂主三年前親手交給她的。


    如今堂主以內力震斷令牌,便是不允許她再管理十三星羅!


    臨鳳沒想到……堂主會為了那樣一個女人大發雷霆!可那個女子真的是隻有絕色容貌卻德行欠缺,她不想堂主被美貌迷惑才會多嘴的……


    “立刻出去!羅邢院領罰。”


    袁隱堂不會再跟臨鳳多廢話一句。


    以內力震斷她腰間的令牌就是明白的告訴她,立刻滾出去!


    臨鳳此刻已經是淚流滿麵,她也知道自己若是繼續留下來多嘴的話,隻怕連鏢局都待不下去了。臨鳳哭著退出了房間,轉身朝羅邢院跑去。


    ……


    屋內,袁隱堂薄涼冷漠的瞳仁默默地注視著桌上畫像。


    絕色少女,韶華奪目。


    就算她真的是臨鳳說的那樣,能帶給他那般奇異感覺的女人,他袁隱堂也要定了!這是第一個讓他沒有任何排斥的女人,他必須要得到她!


    ……


    羅邢院內,臨鳳剛剛受罰完畢。


    臨海看著後背傷痕累累的妹妹,走上前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最後隻有無奈的歎口氣。


    “鳳兒,你這又是何必呢?在堂主麵前多說話不是自找受罰嗎?跟了堂主這麽多年,堂主什麽脾氣你不知道?”


    臨海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盒藥膏遞給臨鳳。


    此次受罰的不隻是臨鳳,還有臨鳳手下的十三星羅,也是遭受了重罰。而十三星羅的掌管勸更是交到了三當家雲孟清的手裏。臨鳳這一次,可謂損失慘重。


    如今的臨鳳不再是十三星羅的掌權人,身份變成了一個普通的隱衛,日後能不能留在堂主身邊還是未知數。


    臨鳳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她趴在那裏,倔強的搖著頭。


    “哥,我沒有做錯。我為了堂主好,真的沒有做錯。你不曾親眼看到不知道,那個女人不過仗著有幾分容貌就與陌生男子勾三搭四。就算堂主處罰了我,我也不後悔自己說過的話。”


    臨鳳說著,眼淚再次撲簌撲簌的落下。


    臨海見此,更加無奈。


    他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有多堅強,往昔那般艱苦的訓練她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這一次哭……其實是委屈的眼淚。


    “鳳兒,其實……你是喜歡堂主,所以才……”


    “哥,你不要說!不要說!若是被堂主聽到了,就要趕我走了!”


    臨海話未說完,臨鳳急忙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布滿淚水的眼底閃過深深地恐慌。


    以堂主的個性,若是知曉了她的心思,她就真的連伽羅鏢局都待不下去了。她將自己對堂主的深愛隱藏在心底這麽多年,一旦被堂主知道,她連看堂主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鳳兒!”臨海還想勸一勸臨鳳,可臨鳳這會子明顯什麽都聽不進去。


    “哥你別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別說了!”臨鳳激動地坐了起來,一下子扯痛了後背的傷口。


    臨海急忙去扶她,安撫著她,


    “好了好了,哥知道了,不說就是了,你別激動。”臨海一個大男人,也不知道這會子如何安慰自己妹妹,隻能暫時閉嘴不說話,希望她冷靜下來以後能想通這個道理。


    堂主從出生之後,就注定了是聖壇的人。


    能跟堂主在一起的隻有莫蔚聖女。就算莫蔚聖女不在了,也會是聖壇的其他女子,而不是臨鳳。


    可臨鳳……顯然是陷入太深了。


    ……


    這一夜,不太平的自然少不了坤寧宮。


    坤寧宮內,按照規矩,淳於靖要守著皇後的屍體一夜不能離開。可淳於靖一直擔心外公那邊沒有動靜,在得知外公突然暈倒了,淳於靖暴躁的在坤寧宮大吵大鬧,吵鬧完了就趴在皇後屍體上大哭,哭完了再鬧。


    其他宮的嬪妃娘娘都是觀望的態度,皇上都沒動靜,她們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搞不好就落人口舌。


    淳於靖著急知道孟侯府的動靜,可坤寧宮這邊又不能離開,太皇太後將他帶到坤寧宮之後,就以要處理皇後的身後事不知去了哪裏,淳於靖一個人留在坤寧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一夜好不容易才熬了過去。


    天亮的時候,太皇太後來到了坤寧宮。


    淳於靖此刻雙目呆滯,麵色青白。見了太皇太後不顧一切的朝太皇太後撲了過去,死死地抓著太皇太後的衣擺哭了起來。


    “皇奶奶!皇奶奶您可來了!為何把孫兒一個人留在這裏陪著母後!母後也是您的媳婦啊!你都不管母後,不管孫兒了嗎?”


    淳於靖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


    太皇太後看著這樣的淳於靖,不知該說什麽。


    是該說他悔不當初,早些時候做錯了太多,還是說他咎由自取呢?


    顯然,現在說這些都不合適。


    “你先起來。哀家這不是來了嗎?你也知道,皇後出了事,這後宮所有的事情都是哀家看著,哀家也想盡快找到凶手,還皇後一個公道。不光是宮裏出事,孟侯府那邊大夫人和二夫人趁著孟侯昏迷的時候,絲毫不顧孟侯身體,反倒是鬧了起來,哀家能不派人去看看嗎?不是哀家不管你,而是現在絕不是時候,如果哀家這一夜都在這裏陪著你,陪著皇後,孟侯府若亂了套,你外公孟侯有個三長兩短,你能安心嗎?你早已過了弱冠之年,不該動不動就下跪哭泣,應該有個皇子的尊嚴和身份,不是嗎?”


    太皇太後一番話,連削帶打,說的淳於靖啞口無言。


    “皇奶奶……孫……孫兒明白了。”


    淳於靖心裏頭雖然不服,可麵上自然不敢頂撞太皇太後。


    他連外公那個靠山都快保不住了,哪裏還敢得罪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拍拍他肩膀,淡淡道,


    “你知道就好。按照咱們新越的規矩,你要給皇後守靈七天,這七天你都不能離開坤寧宮半步。不過你放心,三日後,皇上會親自來這裏看你,到時江陌舞若還找不出證據證明清白的話,哀家第一個站出來還皇後一個公道,還你一個公道。”


    太皇太後盡量安撫淳於靖,不讓他鬧騰的太厲害。


    至於皇上那邊,暫時沒什麽其他動靜。


    現在看來,皇上似乎是很相信展淩和陌舞丫頭那邊的進展。真不知道這一次,陌舞那丫頭如何在三天之內破案!


    皇後的事,如一團迷霧,難辨真相。


    淳於靖抬頭看到太皇太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眼底不覺迸射出濃濃的恨意。


    不管是父皇還是太皇太後,平日都不太喜歡他,如今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敷衍他。有外公在的話,他說話還能硬氣一點,外公若是出了事,他很快就會被太子等人踩在腳下!


    他必須自己想辦法!


    ……


    經過了一夜好眠,陌舞一早醒來,翻個身就看到某人維持昨晚的姿勢坐在那裏閉目養神。


    陌舞伸了個懶腰,不知為何,有這個冰山在,她睡的好極了。一點也不擔心他回半夜使壞。


    可能是自己如今這模樣實在是不敢恭維,也不擔心遇到劫色的吧。至於財她也沒有不是嗎?


    見淳於止坐在那裏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陌舞當他還在睡,不由得坐在床上冷冷的看著三米外的某人。


    她在現代什麽樣的美男子沒見過?什麽樣的人事沒經曆過!這古代的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咬文嚼字的嗎?不都是男尊女卑封建迷信的嗎?怎麽淳於止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呢?


    他的容貌可以說是鬼斧神工,天工之作。即便是閉目休息,也有種令人呼吸小心,冷凝震撼的感覺。


    可這樣的他,怎麽就說出喜歡她那種話呢?


    傳言說他以弱多病,常年依靠名貴藥材續命。可昨晚見他說話那語氣,哪裏像是病重的人,簡直就是生龍活虎,除了麵色蒼白一點,其他的不知道比正常人正常多少倍。


    “本王知道本王太好看了,不如我走近一點,你仔細看看?”


    正看得入神,冷不丁響起的聲音嚇了陌舞一跳。


    該死的淳於止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墨瞳深邃如夜,竟還帶著一分難得的淺笑看向陌舞。


    陌舞斂了眸中光華,冷冷道,


    “行,那你過來吧。我仔細看看。”


    哼!淳於止還想為難她?做他的春秋大夢吧!他敢走過來,她就敢看!誰怕誰!


    陌舞的態度也讓淳於止一愣,可話都說出去了,當然要過去了。


    此刻的場景就是,陌舞盤腿坐在軟榻上,一臉無所謂的冷淡態度,而淳於止起身朝軟榻走去,看向陌舞的眼神莫名添了幾許異樣的情愫。


    不過三米的距離,淳於止卻覺得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窩上的感覺。


    他一步步朝陌舞走過去,到了跟前,俯身看著她。


    陌舞則是仰起頭,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看著他。


    四目交織,她眼底清冷涼薄,他的瞳仁深處有火焰跳動。


    墨瞳落在她粉嫩薄薄的唇上,莫名有種衝動,想要嚐一嚐她唇瓣的味道。


    下一刻,正當淳於止想進一步有所行動的時候……


    腳下的青石板突然動了起來,淳於止本能的身體前傾,整個人朝陌舞身上倒去。


    “你敢!”


    陌舞坐在床上並沒有看到淳於止腳下活動的青石板,隻當淳於止要強行推倒自己。


    陌舞冷喝一聲,抬手擋在他胸前。


    奈何,下一刻,連陌舞身下的軟榻都跟著動了起來,陌舞身子連同淳於止一同朝身後倒去。


    撲通一聲,淳於止的身體重重的壓在陌舞身上,二人之間,身體密切貼合,唇瓣之間不過一指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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