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止一席玄金色錦袍佇立湖邊,遠山美景,與他周身的高貴優雅融合在一起,此時此刻,少了平時的淩烈冷酷。


    “在這裏談事?”陌舞雙手攤開,環顧四周環境。


    如此秀麗景色,完全不像是淳於止的作風。


    “不好嗎?”淳於止臉上的表情很輕鬆,完全不似平時那苦大仇深的樣子。


    陌舞也覺得氣氛鬆弛了很多。


    “很好。”


    “那以後就常來這裏。”淳於止的語氣雖然還是無波無瀾的平靜,但少了平日的冷酷霸道。


    “公事可以,私事免了。”陌舞還是不給淳於止麵子,我行我素。


    “那好,先談公事。”淳於止漸漸摸清了陌舞的脾氣,也不著急,也不生氣,語氣平淡無波,隻看向陌舞的眼神深沉幽然。


    “神花宮一案,經過十天調查,相信展淩那邊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方向。展淩現在也快到了吧?”陌舞似乎很了解淳於止,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語氣。


    “已經來了。”淳於止看向陌舞身側的方向。


    “王爺,江小姐。”


    陌舞身側不遠處,展淩抱拳看向二人。


    雖然淳於止很不想如此美景加上展淩打擾了他跟陌舞,但這小女人的脾氣他現在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查案的時候,案子大過天。正是她這種性格才讓淳於止對她愈發的欲罷不能。


    “展淩,這十天如何?”陌舞簡短開口,語氣一瞬變得清冷嚴肅。


    一旦開始查案,她整個人就完全變了個樣子。


    “江小姐,神花宮一案牽扯十年前,相關的目擊證人一共三十二人,排除嫌疑的二十二人,另有七人去世,還有三人分別是拾壹,九公主,再就是太皇太後的貼身宮女玉春。這三人當日案發之時都在現場。九公主當日看到的縱火犯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背影,而玉春看到的則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背影。當日火勢凶猛,不排除縱火的是兩人以上。但若隻有一人縱火,那很可能,九公主和玉春有一個人在撒謊。”


    展淩能在十天時間內排查到如此地步,實屬不易。


    接下來就看最關鍵的二選一了!


    看似簡單,不是玉春就是九公主撒謊!但此案子懸而未決整整十年,絕非表麵證供能夠結束的。


    “這幾日我翻看了神花宮宮殿構造,發現神花宮宮殿所采用的木材乃西域進貢金枝木。之所以取名金枝木,乃真金不怕火煉的意思。這種金枝木不易燃燒,但當年神花宮失火時,卻是濃煙滾滾火勢滔天。於是很多人就說是洛皇妃或是神花宮的人觸犯了神靈,才會引發這場大火。否則金枝木又如何會燃燒如此凶猛?”


    陌舞悠悠道出神花宮失火案另外一不為人知的秘密。


    自古以來,後宮禁地,但凡涉及到神靈鬼怪的事情都異常敏感。


    陌舞此話一出,淳於止眸光不由得暗了暗,啞聲道,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其實金枝木燃燒猛烈,根本無關觸犯神靈。這幾天,我一直在用從神花宮取回的金枝木木料做試驗。雖然十年前那場大火讓神花宮幾乎燒成了空架子,但還是有殘留的木梁構架,我從上麵采集了一些樣本,做了十天的試驗。金枝木並非無堅不摧,隻是在與某些藥材混合的時候,就會起反應。比如說……千同花。”


    陌舞這幾日最大的發現就在這裏。


    母親留下的那本醫書裏麵,除了記載藥材之外,還有這種藥材與之有相生相克反應的植物或是其他,陌舞經過反複推敲,總是找出了與金枝木相融合的千同花。


    而這千同花十年前整個後宮應該隻有淳於霆那裏才有。


    “千同花?淳於霆?”陌舞話音落下,淳於止第一時間說出了淳於霆的名字。


    展淩更是一愣。


    這案子最大的嫌疑人該是九公主和玉春,怎麽還牽扯上五殿下了?


    “可淳於霆十年前還不到七歲,而且他……”陌舞點到為止,也不繼續說下去。以淳於止的腹黑冷靜,不會對當前情形妄下判斷。


    “有人利用了五殿下?”展淩疑惑開口。雖然不很肯定,但是以淳於霆當時不到七歲的年紀,又跟洛皇妃無冤無仇,著實不會做出……


    “孰是孰非,不深入了解很難得知真相。如今我們在明,對方在暗。我想……這也是屏王爺今兒讓我們來如此隱蔽的地方的原因吧。就是不想走漏任何風聲。”


    陌舞最後一句話,恰到好處的點到了淳於止的心尖上。


    他看向陌舞的眼神一瞬輕柔如水。


    這個小女人平時看著冷冷的,可關鍵時刻總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驀然一下,就擊中他的心事。


    “淳於霆是不是被人利用如今無法判斷。我們不如走一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淳於止話音落下,展淩有些疑惑的望著他,陌舞則是點點頭,表示認可。


    “江小姐,王爺的意思……”


    展淩不懂二人在打什麽啞謎。


    “屏王的意思是,懷疑淳於霆的事情暫時不要對外聲張,更不要表現出分毫,調查的焦點全都集中在九公主和玉春身上。十年前的案子還有很多隱藏至深的線索,不光是淳於霆這一條,往後需要我們慢慢梳理。”


    陌舞的話讓展淩茅塞頓開,可是江小姐跟屏王之間也太有默契了,說話都是說一半,完全是打啞謎的狀態。


    他們二人之間默契十足,倒是苦了他了。就像個外人似的。


    “原來是這樣。王爺和江小姐的意思是,既然是我們這邊能查到的線索,也許對方也能查到,甚至是早十年就已經知道了的。所以,如果我們繼續按照眼前表麵證據查下去的話,對方可能永遠快我們一步。所以,江小姐之前才會閉關十天,將一切交給展淩。就是為了迷惑對方,我們不動,他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行動。”


    展淩娓娓道來,將目前形勢梳理的明朗通透。


    跟了皇上十年,展淩不說是人精也差不多了。


    “展淩,從今天開始,你追太皇太後身邊玉春這條線索,我負責九公主這條線索,至於暗裏調查淳於霆的任務就交給屏王。我們三個人每天固定的時間在屏王府會麵一次,每天這個時辰就在此見麵。既然對方在暗處,那我們也來一明一暗,就算他們有所懷疑,也不敢對我們明裏調查的一切掉以輕心。”


    陌舞此番安排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真正的鬥智鬥勇已然開始。


    塵封十年的神花宮失火案能否水落石出,不久之後將見分曉。


    “展淩,你先退下。”屏王這會子不緊不慢的開口,臉上的表情卻是酷酷的冷冷的。


    展淩一怔,旋即反應過來。自己這會在這裏是不是有些礙事?


    其實何止是有些礙事,簡直是非常礙事。


    “是,展淩先行退下。”展淩帶著一臉尷尬之色退了下去,將這片湖光山色留給了更有需要的某位爺。


    見展淩退下,陌舞挑眉道,


    “隨便走走吧。”


    “好。”淳於止答應的也很痛快。


    以她以往的性情來說,展淩退下之後,她也不會多停留一刻鍾,但是她卻主動提出走一走,淳於止不知該說這是驚喜還是什麽。


    “你怎麽發現的這裏?”陌舞一邊走著,一邊開口問道。


    淳於止的目光飛快的撥動了一下,但也隻是一瞬間,便迅速恢複了平靜。


    “很多年前,母親帶我來這裏。她在前麵走著,我在後麵跟著。景色很美,人也很美,除了她落寞孤獨的心,其他都很完美。”


    淳於止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秘密,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說出來,告訴了陌舞。


    陌舞絕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所以你選在這裏還有一個原因,隱秘查案的同時還能懷念母妃,是嗎?”陌舞的語氣淡淡的,卻比之前少了幾分疏離。


    兩個人邊走邊聊,就像是朋友一樣,談談心,說說話。


    “母妃性情剛烈,卻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麵。看似冷漠淡然,也有她關心在意的人。我喜歡這裏,除了懷念母妃,就是想跟自己認定的人可以走在這裏散步,哪怕隻是簡單地說上幾句話,待日後我一個人孤獨的走在這裏,至少回憶是滿的。”


    淳於止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一抹罕見的微笑。


    見慣了他冷酷無情的麵容,他的笑容總讓陌舞覺得很不真實,距離太遠,即便人是近在咫尺的,卻沒有唾手可得的感覺。


    因為這種奇怪的感覺,神不知鬼不覺之下,陌舞竟然伸出手來,漸漸的朝淳於止微笑的唇角靠攏。


    她的主動,在不知不覺之下產生,這一刻如同靈魂出竅了一般。從未有過的美景環繞身側,讓她忽然想一探他的笑容是真是假?


    仿佛隻有實實在在的觸碰了,才能知道究竟是虛幻一場,還是切實存在?


    陌舞突如其來的舉動,最初讓淳於止也有種恍惚的感覺,可是恍惚過後,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想要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麽。


    或許,是她給予他一次真性情展示的時候了。


    她的指尖在半空中緩緩靠近,未曾落在他麵頰上,已經有一種微涼的感覺侵襲麵頰。懸空的指尖,纖細冰潤,眼看就要落在他麵頰上。


    他在等待她這一刻的釋放。


    下一刻,卻是她戛然而止的收回了手,停止了一切。


    “我先走了。”陌舞突然開口。


    “我給你時間。”淳於止並不阻攔她。


    陌舞腳步微微一頓,背對著淳於止,語出清冷,


    “淳於止,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作為殺手,陌舞很清楚自己的性情和底線。她不會動情,亦不會改變。


    等多久,都不會改變。


    “你覺得你不會改變,而我又何嚐不是!”淳於止反將陌舞一軍。這小女人的別扭不是一時半會一天兩天就能解開的。


    陌舞始終背對著淳於止,他非要撞上南牆,撞個頭破血流才知道回頭嗎?


    “那你就繼續自以為是的堅持下去吧。隻要不影響我正常查案,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在意,但如果影響了我調查案子,不管你是誰,我都不給麵子。”


    語畢,陌舞抬腳就走。


    身後是淳於止深沉堅毅的目光。


    一直以來,看的都是她的背影。


    他不會理會外人的目光和猜測。


    在他眼中,江陌舞就是獨一無二的!縱使相貌平平,但隻要那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便足以黯淡任何星輝絢爛。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此刻堅定認真的心。


    ……


    侯府


    蓉媽正跟陌舞說著袁隱堂送來馬車的經過,自然也提了江凱贏自作多情顏麵盡失那一幕。陌舞隻是靜靜聽著,蓉媽說完了,見陌舞一點反應都沒有,不覺奇怪的問著她,


    “小姐,真難得,你也有走神的時候。”


    “……什麽?”陌舞是真的走神了,蓉媽的話讓她緩緩回過神來,眸子閃了閃,清冷依舊。


    “小姐,是不是今兒見到屏王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您盡管告訴蓉媽,蓉媽是過來人,有些事……嗬……”蓉媽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是想問問自家小姐到底看中了誰沒有?


    這又是屏王爺,又是五殿下的,現在連袁隱堂都要湊過來插一腿,蓉媽替陌舞覺得著急。


    “蓉媽,感情這東西,我真的不需要。並不是他們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也許很多人覺得我自抬身價不識好歹。但我不需要的東西,對我來說,就一文不值。我不是那種感情至上的人,將情感放在人生第一位,沒有了感情就尋死覓活就魂不守舍。真正讓我有存在感的是我自身的強大,與感情無關,與其他人高高在上的身份無關。或許可以這麽說,在感情麵前,我不會像對待敵人或是運籌帷幄那樣充滿自信冷靜麵對,我對感情沒有任何信心,更加不知如何碰觸如何把控。也許是我看透了,將來感情會成為我最大的絆腳石吧。所以我連碰都不去碰觸一下。”


    隻有在蓉媽麵前,陌舞才會說出這番心裏話。


    淡淡的語氣,聽似平靜淡然,卻在深處隱藏一絲難言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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