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唐氏意料之外,周李氏很快就同意了這門親事。這一陣子,周李氏耳邊沒少受家裏兒女的抱怨,又是責怪她趕走了媒人又是說她當初的處事不地道,弄得一家子跟著遭人議論,就連一直不吭聲的老周頭也說了她幾句,加上看著周梅香強著不理她,她著實的也開始有些後悔。


    正在這個時候,老周頭從大兒子家回家就對她說,“梅香年紀不小了,再不定人家可就得讓人看笑話了。我瞧著魏家那小子不錯,他們家又尋思著買地的事,我看就他了。”


    “他爹,魏家可是外來戶,沒錢也沒根基的。”周李氏滿臉詫異,“我們怎麽好把女兒許給他?”


    “什麽外來戶,以後可別這麽說了。說起來魏家婆子和我們家也是沾親帶故的,再說他們家在村裏也是好的。”老周頭沉聲,“我們老周家也隻是個莊戶人家,能結個這樣的親家就不錯了。”


    “什麽不錯了?”周李氏不依不饒,“魏家那一家子都是打獵的,他家兒子能有什麽出息。我嫁個女兒沒撈著好處,難不成還得多了拖累?”


    “你別在那裏瞎咧咧!”老周頭見不得她這個樣子,臉色越發難看,“你以為自家有多少家底,就算有也全讓你的好兒子給敗光了!魏家還用不著你來拉拔,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明兒個魏家婆子會再來提一次親,你好好招呼人家。”


    周李氏被他堵得沒話說,憋著一口氣去了灶間。見周梅香正在裏麵做晚飯,“怎的這麽早就開始做飯了。亭青還得有陣子才下學呢。”


    周梅香也不理她,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


    周李氏把手裏的竹籃子重重扔在桌子上,“你也別整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兒個魏家要來提親,你自己可要睜大眼瞧瞧,可別說我們誤了你的終生。”


    周梅香吃驚抬頭。努力按下心中的狂喜,“你和爹能同意?”


    “我是看不上他們家的。”周李氏撇嘴,“可你爹卻看那家小子好,也不知道你大哥大嫂給老頭子灌了什麽迷魂湯,過去吃了頓飯就把事情給定了下來。唉,你要是不願意我們也不會逼你。”


    周梅香低頭,小聲咕噥。“他們家挺好的。”


    聽她這麽說,周李氏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進行的很順利。周氏托了媒人上門提親,周李氏雖不甘願還是點了頭。接著,又問名,互換庚貼,換過庚貼之後,事情就算是定下來了。為了表示對這門親事的重視,魏家還特意又行了納征,也就是送聘禮。


    不過順遂的結親禮在聘禮上出去紕漏。魏家商量著給二兩銀子的彩禮,這在普通的莊戶人家也是厚的了。可周李氏非要十兩銀子,魏周氏自然是不同意的。


    周氏找到唐氏發牢騷,“你們兩口子都是實誠人。梅香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還想著你們家人實在,想必娶過來的媳婦也是好的,可你娘非要十兩銀子的彩禮……”


    唐氏隻得一番勸說,“十兩銀子確實多了些,你也知道,我們家這兩年接二連三的出了些事,我娘她自然把錢看得緊了些。要實在不行,我和孩子爹手裏還有些錢也能幫襯些。”


    周氏很有派頭的揮手說不用,“我們家小子娶親,沒得讓媳婦娘家兄嫂幫村的。你也知道那混小子就是認準了你們家的姑娘,我跟他爹被磨得沒有法子,才兩次去你們家提親。這好不容易定了下來,又鬧了這麽一出,這不是存心讓人心裏不痛快嗎?”


    一旁的魏青青插嘴,“娘,你剛才在家裏還一個勁的說等梅香姐嫁過來,我們家日子還更紅火呢,那個高興勁兒的,怎麽現在心裏又不痛快了?”


    “你個丫頭知道什麽?我們大人說話,你們幾個小的自己玩兒去。”周氏打發了女兒,又嗬嗬笑起來,“要是你娘非得要十兩銀子,說實話我現在也沒有,前兒鵬小子非鬧著要買地,我們是把這筆錢先留了出來的。實在不行就拿出一些來貼補上,決不會要你們送錢過來再拿去做彩禮,這算什麽難事。隻是我們家是娶媳婦,又不是買媳婦,說出去也難聽不是。”


    唐氏把周氏來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丈夫,周友平尋思了一會兒,去了老屋。


    “娘,這兩家結親也是圖個兩廂都好的,魏家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張口就要十兩銀子,就算他們家給了這錢,心裏也定是不樂意的。什麽時候都的給人家留一線,你總不能把梅香嫁過去就不管她過得好過不好吧?”


    對大兒子的話周李氏還是能聽進去一點的,隻是心裏還是有些不忿,“我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女就這麽白白給了他們家,要他們十兩銀子也不算太過分吧。再說,魏家不是還尋思著買地嗎,怎麽十兩銀子都拿不出的?”


    “魏家有沒有錢是他們自家的事兒,尋常莊戶人家娶媳婦頂多也就拿二兩銀子的彩禮,你要這麽多錢,傳出去也不好聽不是?”周友平苦口婆心。


    “有什麽不好聽的?我們家現在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還欠了十多兩的外債沒還上,更別說給你妹子準備嫁妝了。”周李氏振振有詞,“我還不是想著多要點彩禮,我們家也好過些。”


    聽她這話,老周頭大覺沒麵子,“我老實本分一輩子,沒得臨了叫人戳著脊梁說賣女兒的。老大,你給魏家帶個話,這彩禮叫他們看著給。”


    周李氏被氣得臉色發青,周友平卻很高興地應了。


    五月一十二,宜行采納,下聘,嫁娶。


    老周家一早就起來忙活,按理,周梅香躲在屋裏不出來。周李氏和唐氏帶著周蘋兒摘菜,洗菜,剁肉,做飯,忙的不可開交,連小唐氏都趕過來幫忙了。周友平兄弟在院子裏擺上兩張桌子,好宴客用。


    巳時的時候,周成喜、周友和夫妻和周桂香夫妻從鎮上趕了回來。魏獵戶夫妻,帶著魏鵬和魏青青也到了。


    帶的聘禮有,細綿布四匹,綢布兩匹,給周梅香的一對銀鐲子,一對銀耳環和一對發簪,另一些細小零碎的東西,聘禮給了五兩銀子,在莊戶人家來說已經是很多的了。


    除了周桂香是不是嘀咕幾句,“怎麽就這麽點東西,連個金首飾都沒有,也太素了。”之類的,周家其他人對這份彩禮還是很滿意的。


    周家人熱情的招待了魏家人,小院裏熱熱鬧鬧,一片喜慶的氣氛。


    周梅香恭敬的給魏獵戶喝周氏敬了茶,坐在父母身邊,小心的抬眼瞧對麵的魏鵬,又快速的垂下眼瞼,心裏咚咚跳的厲害,臉上飛上一抹羞紅。


    “魏嬸,我們梅香可是個好姑娘,在家是樣樣活兒都能拿得起,一手女紅更是在村裏沒人能比得上。”小唐氏笑著對周氏道:“你們一家子都是勤快人,鵬兄弟又是個有本事的,又娶了這麽一個好媳婦回去,你可有福了。”一席話將周梅香誇的臉兒更紅了。


    周氏隻是一個勁兒的笑,望著周李氏:“嫂子,我們鄉裏鄉親住了幾十年,都是知根知底的。梅香進了我們家,可委屈不了她。”


    周李氏揚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後的日子還得靠他們自己過。”


    她這話說的雲裏霧裏的,大家都不知道怎麽反應。還好小唐氏是個來事的人,趕緊舉了碗,“大伯母,魏嬸,你們今天一個得了好女婿,一個得了好媳婦。我現在身子不方便,就以湯代酒敬你們一杯,給你們道一聲喜!”


    她起了個頭,周友平幾個也紛紛給長輩們敬酒,一時桌上又熱絡起了。


    午時過後,周友和夫妻先行告辭,“家裏還有兩個小的,我爹一個人又要照看鋪子,又得照顧孩子,怕是忙不過來的。”


    周李氏對這個小兒媳不滿意也不敢得罪,有些埋怨道:“直接帶回來不就好了嗎,我已經好久沒見過他們了。”


    王氏不以為意,“他們鬧騰得很,要是出來磕著碰著就不好了。”


    “三弟,弟妹,我和你們一起走吧。”周桂香插嘴,他們沒有車,想要搭周友和夫妻的順風車。


    “行啊!”因為同住在鎮上,王氏和周桂香倒是親近些,“我和大姐在路上也能說話解悶。”


    周友和兩家人離開後,周成喜也帶著兒子媳婦離開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得回家去看看。”


    眼看客人都離開了,魏獵戶也站了起來,“今兒個叨擾大半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鄉裏鄉親的,周家也沒多留,一家將人一直送至院門口,周箏兒奉命把一個荷包塞給魏鵬,小聲咬耳朵:“小姑父,這是我小姑姑給你的。”


    魏鵬被她這這聲“小姑父”叫的有些臉紅,收起荷包,朝躲在門邊的周梅香咧嘴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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