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立於別墅四樓的落地玻璃窗前,辟天眺望著浪花翻湧的大海,心中百感交集。


    方添哲是他的仇敵,同時也是他的女婿,他到底該不該繼續放手地對付他?


    今天是他的五十歲壽辰,他的大兒子鬱青和二兒子鬱連剛下飛機,正往天聖國際大酒店趕。可是,他並不特別的開心,他最想看到的是女兒。


    四海走來,告訴他道:“幫主,客人差不多都到了,大少爺和二少爺也帶著自己的家眷落座了。”因為黑幫老大的身份,從前辟天並未像現在這番高調舉辦過任何的喜事。偶爾一兩次聚會,請的人也隻有道上的幾個朋友,而且他的兒子們也極少在人前露臉。


    “好,一年多沒有見他們了。”辟天的聲音忽然有些無力,又轉身問:“方添哲和鍾俠在嗎?”


    四海輕輕點頭,“昨晚又提醒了,都沒有推卻。”


    辟天不自覺地撇了下嘴,“很好,那我們出發吧。”


    天聖國際大酒店內七大餐桌上都已坐滿了客人,人不到一百個,但絕對是重量級和巨富級的。


    現場沒有任何媒體,也不會有閑雜人等擅自進來。


    鬱青和鬱連帶著各自的家眷坐於上席,方添哲夫婦和鍾俠則被安排坐於上席的右側。


    鬱青的老婆是美國人,鬱連的老婆是歐洲人,兩人皆為金發碧眼,懂的中文不多。鬱青的兒子鬱明遠。今年七歲,鬱連的女兒鬱可欣,今年五歲,兄妹倆都繼續了父親這邊的血統。都是能言善辯、活潑可愛的黃種人。


    此刻還沒有開席,雖然桌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中國菜,但是素來以吃貨據稱的鬱可欣水靈靈的大眼睛卻沒有停留在眼前的美食上,而是緊緊地瞅著旁桌的方添哲的臉看。


    “可欣,你在飛機上沒吃一點東西,現在不餓嗎?”二十八歲的鬱連亮眼俊顏,典型的富人麵貌。


    鬱可欣無意識地搖搖頭,令她垂涎欲滴的不是吃的,而是方添哲,抓住鬱連的手臂。道:“爹地。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叔叔啊。”


    “好漂亮好漂亮的叔叔?”鬱連驚訝地尋著她的目光張望。他隻能看到方添哲的側臉,卻與端芷魚目光相遇。


    鬱明遠也扭過頭去,他的位置好。端芷魚和方添哲的臉都看到了,道:“哥不評價男人的外貌,不過那個阿姨,長得真有感覺。”


    因為尷尬,鬱連便衝端芷魚笑了笑,坐好責備鬱可欣和鬱明遠道:“你們兩個小色鬼,真是太像你們爺爺了。不過別盯著他們看了,人家都發現了,不好意思了。”


    “好,那我先吃點東西。待會等漂亮叔叔忙著吃東西時我再偷看,哥哥你也別看漂亮阿姨了。”鬱可欣提起筷子,準備吃時又對鬱明遠說。


    端芷魚碰了碰方添哲的手臂,說:“老公,那個小女孩剛才一直在看你,還說你漂亮啦!”


    方添哲一副囧態,“你可以把漂亮兩個字去掉嗎?”然後扭頭去看鬱可欣,那個長得粉嫩玉琢、討人喜歡的小女孩,不禁歎道:“辟天的孫女,長得真是精致。哎,別人家的女兒,我隻有羨慕嫉妒的份……”


    端芷魚不高興了,指著自己的小腹,“說不定我肚子裏的這個就是個女兒!”


    方添哲冷哼,“等它出生了再說吧。”


    “好像兒子不是你的種一樣,你們方家可是陰盛陽衰啊!”端芷魚不服氣了。


    方添哲認認真真地說:“我就是喜歡女兒一些,生兒子有麵子一點,那是沒錯。可是兒子不會噓寒問暖,我累了他不會給我捶背,回家不會向我撒嬌,不會和我親昵。我老了他也不會把我需要的頭頭是道的安排好。女兒比較體貼,孝順。元芳,你怎麽看?”講完又問鍾俠。


    鍾俠微皺著眉,覺得他們倆有點神經質,“女兒兒子都一樣,培養好就行!”


    “還是叔叔公道明智!”端芷魚重重地點頭。


    不過方添哲剛才說了那樣一番話,她恍然發覺,他喜歡女兒是因為他的內心是比較怯弱的,他渴望親人或愛人每時每刻的關懷和親近。“添哲,我是你老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照顧你,隻要你不丟下我。”


    “乖,其實你這女兒已經夠體貼、夠孝順了。”方添哲難得如此開心地笑了,連眼睛也眯起了。


    端芷魚也會占便宜,為防鍾俠聽到,湊他耳邊說:“其實我也想生女兒,因為我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一個叫方墨瑋,另一個叫方添哲!”


    “這……”方添哲無語中。


    鬱青雙眼餘光一直瞟著他們,心中思忖,“那兩個男人和臉上畫著小花的女人比較眼熟啊,難不成就是去年害死三弟的方添哲夫婦和鍾俠?”


    十一點半時,穿著愛馬仕紅衫的辟天在十來個保鏢和十來個堂主的陪同下邁進大門。


    “爺爺,爺爺……”鬱明遠和鬱可欣同時伸長了脖子,溢滿喜悅的眼睛紛紛去望辟天。


    辟天三步並作兩步跨到他們中間,抱起鬱可欣,“哈哈哈,兩個小心肝啊,爺爺可想死你們了!”


    “爸爸。”鬱青和鬱連一齊喊。


    “dad。”鬱青老婆和鬱連老婆一齊喊。


    四人正準備起身,辟天做手勢按下他們,無比高興地說:“青兒、連兒,爸爸真沒想到,你們都會抽時間回來!”


    “爸爸,中華古訓,百善孝為先,您的生辰兒子們怎會不記得?”鬱青為人要比鬱連嚴肅得多。


    辟天更高興了,連連稱頌,“青兒到底是知書達理的人,沒錯沒錯,百善孝為先!”


    “百善孝為先?你做過那麽多的壞事缺德事,還敢說善這個字,真是臉皮厚!”聽到的端芷魚惡狠狠地瞪眼辟天,然後自言自語。


    “芷魚!”辟天一撇頭,見得端芷魚隨方添哲和鍾俠坐在側桌,原本陽光燦爛的臉上變得陰雲密布,將鬱可欣放到鄰旁的凳子上,怒問身後四海:“這誰安排的?難道不知道方先生是我的快婿、鍾先生是我的兄弟嗎?”


    “幫主,是我安排的,我馬上調整,請方先生和鍾先生上座!”四海戰戰兢兢的,開始他根本就不知道,辟天要向社會公開端芷魚是他的親生女兒這一件事。而且辟天也沒有跟他通氣啊。


    “您的女婿?”鬱青疑惑不解,微蹙著眉反問辟天道。


    鬱連也覺得這個消息太突然了,“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辟天各看他們一眼,比較淡定地說:“方添哲的老婆芷魚是我的親生女兒,也就是你們的妹妹,有時間我再向你們解釋吧。”


    “那她是誰生的?蘇鈺嗎?”鬱青緊張地追問,當年蘇鈺舍身救鍾俠,跟著留在了東南亞,之後挺著大肚子逃回c市。那時隻有五歲的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因為心愛女人的背棄而鬱鬱寡歡,好久好久才振作起來。


    “沒錯。”辟天微微點頭。


    鬱青麵色陰鬱,“我猜到了。”他沒再說什麽了,他的生母樊相萍,與辟天患難與共許多年,卻沒有得到過辟天的愛,鬱連的生母與樊相萍命運相似。端芷魚是仇敵方添哲的老婆,原則上辟天應該是不認的,可是他認了,不難猜出她是蘇鈺所生。


    “方先生、鍾先生、方夫人,我們幫主真誠邀請你們上座。”四海走到右側這一桌,彎腰哈背,做著請的手勢,樣子十分的恭敬和謙卑。


    方添哲冷一勾唇,端起桌上咖啡悠悠地品著,鍾俠和端芷魚態度和他一樣,不動也不語,顯然不給麵子。


    “方先生,有請!”四海又做了個手勢,彎腰的角度更大了。


    方添哲放下咖啡杯,嘴角滑過一絲淺笑,正要說話,“你們幫主……”


    “哈哈哈,方董事長絕不會與自己的殺父仇人坐一桌,辟幫主,令你的人別費工夫了,熱臉總貼冷屁股,多不好?”林德文和林湛已領著四個保鏢大步款款地走近。他們隻有六個人,卻使得整個空間籠罩著一股強烈的殺氣。


    辟天一驚,林德文怎麽來泰國了,什麽時候的事?隨即又回過了神,起身相迎,“林總,你遠道而來事先怎麽不打招呼啊?辟某好派人去接啊!”


    “不不不,辟幫主日理萬機,林某實在是不好意思借用辟幫主的時間。”林德文站在鬱可欣的後麵,陰鷙的眼睛卻看著右側的方添哲。


    辟天當然明白,林德文這趟過來就是為了挑撥他和方添哲的關係。想必他還聽說了,端芷魚是蘇鈺的女兒。


    “與沙發仇人坐一桌?”毫無疑問,端芷魚歪著腦袋糾結著這幾個刺耳的字。


    林德文的笑容異常虛假,裝作不知道端芷魚身世的,“實不相瞞方夫人,當年您的公公方漸弘乃中慢性毒而死,下毒的人是程月英,那賣毒的人即幫凶便是辟幫主了。”


    “什麽?”風中,端芷魚單薄的身子搖曳了一下,“這不可能!”


    “你若不信,大可當著眾人的麵找辟幫主對質。”林德文的眼神銳利得像把尖刀。


    端芷魚一動未動,方添哲意想不到地站起身,扶著她的肩膀安慰她道:“老婆,別聽他的,我們過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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