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也是,戶部管的都是要事,用銀子的地方太多,總是入不敷出,船政每月五萬兩的運營費用,還得閩省海關報解,以至船政和戶部沒有往來帳目。”純親王笑道,“不知翁師傅想要看甚麽?”


    聽到純親王的回答,翁叔平的臉上現出一絲尷尬之色。


    純親王明裏是說船政的運營經費少得可憐,實則是在暗諷戶部不給船政銀子,以至於船政和戶部連往來的帳目都沒有!


    “船政現下正為法國造船,不知七爺可曾聽說此事?”翁叔平知道純親王已然明白他今天來的目的,索性打開天窗說起了亮話。


    “確有其事,”純親王點了點頭,“不知翁師傅怎麽想起問這事來了?”


    “船政一直以經費無著為由,申請部款,怎麽有銀子給法國造船呢?”翁叔平問道。


    聽到翁叔平問起船政給法國造艦的事,純親王心中暗暗惱火,但表麵上仍是耐著性子答道:“船政給法國造船,自然是法國人付銀子啊!”


    “法國人在船政訂造兵輪,除定金之外,船款得陸續撥付吧?開造之費,需得船政墊付,那船政所墊付造船之費,又從何而來?”翁叔平問道。


    “船政墊付造船之費,乃是商民捐助而來。”純親王聽到翁叔平喋喋不休的抓著船政不放,心頭漸漸火起,“戶部不給撥款,船政又不能不辦,不接受商民捐助,翁師傅說該如何辦?”


    “接受商民捐助,自無不可。”翁叔平聽到純親王將話頭又轉到了戶部身上,心裏一驚,趕緊答道,“戶部款絀,亦是實情,隻是船政如此辦理,造船之款數目不清,隻怕易生貪墨之弊吧?”


    “嗬嗬!易生貪墨之弊?”純親王哼了一聲,道,“翁師傅原來擔心的是這個啊!”


    “七爺,非是戶部多事,船政所收法人之船款,及商民之捐助,如此辦理,無有監管,日後必當流弊叢生。”翁叔平以為自己抓到了純親王的軟肋,立刻說道,“前番戶部函文至船政,要其將多餘款項解部充餉,船政竟稱無銀可撥,這裏頭明顯是有問題的!”


    “船政所得商民捐助之款,皆經海署撥付,法人船款也是經海署收付,帳目清楚,並無貪墨之事!”純親王瞪了翁叔平一眼,語氣轉趨嚴厲,“翁師傅就不必操心了!”


    翁叔平覺察到純親王語氣不善,心知不妙,但他猶自強辯道,“七爺,非是戶部多事,如此巨額款項,不經戶部監管,總是不妥。”


    “本王和你直說了吧!翁師傅!不經手戶部,是皇太後的意思。”純親王毫不客氣的將翁叔平的話頂了回去,“至於為何船款不經手戶部,便是為了怕被戶部挪做它用!”


    聽到純親王直斥戶部之非,翁叔平禁不住氣息一窒,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翁師傅,你心裏頭清楚!不光是船政,自海署成立以來,戶部可給過海署一分銀子?連海署衙員的薪俸都是本王薪俸裏先行墊付的!哪個衙門成立時如同海署這般寒酸?”純親王怒道,“本王自打主管海署,也沒少管你戶部申請庫款,結果戶部給了多少?你翁師傅難道不知道嗎?本王申請庫款,是為了辦海軍!海軍是定國是詔裏明令要辦的要務!戶部給的那點兒銀子,辦公經費都不夠,也能辦成海軍麽?翁師傅總理度支,平時請款則駁詰,臨事而問船政,問海軍,試問如此辦理船政海軍,倘日人再度以兵輪來犯,果足恃乎?”


    “事誠急,複請便是了。”翁叔平朗聲道,“計臣以撙節為盡職,我掌管戶部,自然要仔細度量,將此有數之款,用於必須之處!而今海軍已成,日人膽寒,再不敢來犯我海疆,自當緩辦。現下非是戶部不給海署撥款,實是戶部無款可撥,戶部但凡有款,是一定會撥給海署的!而今海署有款,而戶部無款,移有餘而補不足,理所宜然,還請七爺以江山社稷為重!”


    “大膽!翁叔平!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本王了?”一向好脾氣的純親王罕見的暴怒了,猛地一拍桌案,以手戟指翁叔平,怒罵道,“你一介腐儒,庸碌無能,把國庫弄得如此空虛,還敢在本王麵前逞口舌之能!早知你們這班人不過隻會空談,一任實事便現了原形!你幹不了戶部的差事,便回去好好的教你的四書五經!休要在本王麵前羅唕!”


    可能是過於氣憤的關係,純親王的唾沫星子竟然濺到了翁叔平的臉上。


    “戶部要管海署的銀子——可以啊!先把積欠海署的那三百萬兩給撥了!本王即刻就把海署賬目移交戶部,本王樂得清閑!如若不然,免開尊口!送客!”


    翁叔平頭一次見到一向和藹可親的純親王如此暴怒,一張臉登時變成了豬肝色,他從未受過如此斥罵,見到純親王下了逐客令,一時間氣得須發直抖,但偏偏又不敢還嘴。


    此時的他,不由得有些後悔,聽了左季皋的“點醒”,來海軍衙門受此大辱。


    下了逐客令之後,純親王不再理會翁叔平,而是自管自的在書案前坐下,開始批閱起公文來。


    “翁大人,請。”一位海軍衙門主事說道。


    翁叔平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也沒有用處,便悻悻的離開了海軍衙門。


    出了大門,可能是生氣鬱結感到身體有些不適,翁叔平沒有去戶部上班,而是回家寫起告病假的折子來。


    但讓翁叔平沒有想到的是,數日之後,皇太後竟然下旨免去了他戶部侍郎的職務,改為閻丹楚接任!


    在接到這個消息之後,翁叔平這一次果真病了起來,不得不再次上折子告假,這一病就是三個多月。


    翁叔平並不知道,就在他被解職才幾天的功夫,這個消息便跨越重洋,來到了日本。


    日本,鹿兒島,薩摩海兵學校。


    “老師,東京何公使來信。”


    辦公室裏,佐藤英彥來到了林逸青的麵前,舉手敬禮,將一封密信放在了林逸青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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