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阿曼特。”老族長蒼老的聲音像細小的飛蟲一樣轉進他的耳裏。


    “我,我隻是不能再看著我的夥伴們——”阿曼特頓了頓,“也離開我了。”


    “阿曼特,你從來沒失去過夥伴,你還記得曼妮嗎?那個從前一直跟在你後麵的小女孩,你出走之後,她在雪地裏一連找了你好幾天,才哭這回來的。”老族長似乎還沒有放棄,“還有魯迪,他願意把自己的小狼讓給你的孩子。難道你就不能為這些夥伴作戰嗎。”


    “作戰?”阿曼特像誦詠詩歌一般重複著。


    “阿曼特,當年你離開的時候有件東西沒有帶走,我們一直替你保存著。”


    那是父親的青銅大斧,他又一次回想起了往事。


    他從赤炎蘭花叢裏撿起父親的青銅大斧,卻怎麽也舉不過頭頂。腳下的馬匹被劈開了頭顱,殷紅的鮮血加重了赤炎蘭花叢的火勢,白人的戰馬仿佛是四蹄生火的神獸,無論走到哪裏就將烈火帶到哪裏,仿佛熊熊火焰才是他們的牧群。騎兵抬著長長的矛槍,驅趕著人們,瞬間將一個個身體刺穿,他們用火把將一座座木屋焚毀,他們在花叢中奔馳,用沉重的馬蹄聲踏碎阿伊努婦孺們的哀號,他們不能留下自己的親人拋屍荒野,卻抵不過鋒利的矛鋒。長槍又抬了起來,彎刀如同赤紅的月牙,長劍像從地獄長出的惡魔的爪子,戰馬的蹄聲又一次漫過赤炎蘭的花叢。青銅大斧太沉了,直把他拽向遍地的赤炎蘭花叢。


    “他們為什麽要燒毀我們的房子,難道他們沒有地方住嗎?”


    “不是的,白人的國擁有廣袤的土地。據說要比大乾朝的土地還要廣大。”


    “那他們什麽要來這兒?”


    “他們是貪得無厭的人,他們原本居住在西邊很遠的地方,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掠奪土地,他們要這土地上的牛羊。野獸,毛皮,糧食,礦產,樹木,一切的一切。”


    “那我們可以等他們離開。”


    “他們不會離開的,他們要永遠留在這裏,要把世世世代代生長在這裏的我們都趕走……”


    “快去!”父親一把將孩子推到在地。“我們的存糧不多了,你得趕緊回去告訴大家,否則我們大家都——”,父親默默地看著孩子從地上爬起來,衝了出去,消失在重重樹影重疊之間……


    曼妮讓到了一邊,酒水差點灑了她一身,“灰牙”在她背後齜著牙,阿曼特跳起來,揮手擋掉了老者遞過來的青銅大斧。連老族長也嚇了一跳,魯迪上前又捅了捅阿曼特,指著那頭弓著背的灰毛雄狼。“嘿嘿,小子,別這樣,它好像不太喜歡你的舞步。”


    老族長又一次將青銅大斧遞到了阿曼特的麵前,他望著斧麵上那浮雕的猙獰獸麵,搖了搖頭。


    “不,不能開戰……”


    “阿曼特,去看看林外的赤炎蘭花叢,每年了們都在擴張。每回他們來的時候都要放火燒毀森林。種草放牧,可當他們離開的時候。從灰燼中長出的隻有赤炎蘭。”


    “阿曼特,你了解白人的戰術。如果戰鬥發生,你將是我們的首領。”


    “巨熊之舞——巨熊之舞——巨熊之舞——”周邊的阿伊努族人同時起身,舉起長長的刺槍高呼。


    阿曼特對老族長的話恍若未聞,他的思緒,再次回到了那一天……


    ……


    戰場上隻剩下父親一名阿伊努人了。


    阿曼特曾經要求出戰,可父親說:“你還沒有成年呢?”


    “我已經到年紀了,隻是——”孩子還想抵抗。


    “隻要是還沒有經過成人儀式,按我們的習俗你就還是小孩子。”


    白人騎兵把長矛抬的高高,準備好再一次的衝鋒,他們騎在馬上,抬起的槍尖正好可以對準步行作戰的阿伊努人的咽喉,在加上戰馬移動迅速,槍尖鋒利,許多隻穿著的皮甲上陣的阿伊努,經不了一次衝鋒,便倒在了戰馬的蹄下。又一回合的衝鋒,父親握著青銅大斧的手臂濺出了血花。騎兵勒轉馬匹,架好長槍,馬蹄撩起赤炎蘭的花瓣,好幾條灰燼向一點匯聚,青銅大斧的木柄被彎刀斬斷,父親的身體向前傾了傾,立刻又收住了去勢。白人騎兵再次集結,長槍抬起。


    阿曼特在赤炎蘭花叢裏穿梭,他的身體太過高大,他們會很容易地發現他,趁著太陽升起之前到達的話,也許還有叫來援兵的可能。


    “砰!砰!砰!”白人終於失去了耐心,用火槍了。


    槍彈呼嘯著從身邊飛過,那是阿曼特第一次見到這種武器的威力,阿曼特揚起手,想去躲避它們,可它們卻咬穿了他的手臂,鮮血淌下了,與父親最後的時刻一樣,他隻是搖晃了幾下,便穩住了身體。父親的身上中了好多槍彈,滿是血洞,但他並沒有倒下,而是向騎兵衝了過去,手裏的半截木柄揚了起來……


    ……


    “巨熊之舞——巨熊之舞——巨熊之舞——”阿曼特努力地躲開那呼喊聲,“巨熊之舞——巨熊之舞——巨熊之舞——”,可怎麽也躲不開,“巨熊之舞——巨熊之舞——巨熊之舞——”這聲音仿佛發自他心間。


    “我可以上戰場嗎?”


    “嗬嗬,要等你殺死那隻熊以後。”


    許多年以後,他殺死了自己的第一頭熊。


    佐藤英彥伏在桌案上,雖然路途勞頓,但卻見到了不少以前並未見過的情況,寫了一個晚上也沒有整理完,眼皮竟有些抬不起來了。


    帳篷外忽然響起了騷亂聲,一個阿伊努族的漢子衝了進來,“佐藤先生,有沒有見到莉莉?”


    “我給她喝了鎮靜的藥湯,她應該正睡著呢。”


    “可是,她現在不在她的帳篷裏呀。”


    莉莉慢慢的望到了林子裏的火光。變軟的腳步又加快了,倦意似乎被甩到了背後。


    “白牙”實在有些餓了,可還是替夥伴守著崗位。如果莉莉能早些發現那兩堆火光是綠色的就好了,現在“白牙”在衝她齜著牙。逼著她向後退。


    “白牙!”一聲吼從林子裏傳來,“白牙”隨從地退回去,趴在地上。是那個在赤炎蘭花叢裏救她的獵手。


    雖然老族長說他是黑熊部落的阿伊努人,但莉莉卻覺得,他和大家有些不一樣。


    他的身材異常高大,比她見過的所有阿伊努人都高。而他的捕獵技術,也和大家不一樣。


    他走到“白牙”身邊,丟下一隻羊腿。“吃吧,我在這兒替你看著。”


    “白牙”叼起羊腿跑開了。


    “有什麽話就說吧,‘白牙’可是條好狼”。說著他側過臉來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僵在那裏,仿佛在努力維持鎮定。


    “我——我隻是想對你說聲謝謝,他們——他們都不了解你,我——我知道你和大家不一樣,你和大家可以——可以在一起嗎?林子裏有熊,大家需要你的幫助。”


    “熊?哈哈哈哈,它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快走吧。不然的話,你的父母會擔心的。”


    “那……你能送我回去嗎?”


    “好吧。”


    送走了小女孩,阿曼特回到自己的林中小屋裏時。赫然發現多了一個人。


    那個人正在看他掛在牆上的那麵斷了柄的青銅大斧。


    阿曼特認出來他是一個和族人,不由得皺起了眉。


    看到阿曼特回來,佐藤英彥回過身來,衝他笑了笑。


    “我是給莉莉治病的人,剛才她父親說她不見了,我猜到她可能來找你,便到這裏來了。”


    “我已經送她回村子了。”阿曼特冷冷的說道,“她不該來這裏,你也不該來。”


    聽了阿曼特語氣冷淡的話。佐藤英彥並沒有在意,而是回過身來。目光又落在了那麵青銅大斧上。


    “我聽說了白天的事,老族長將你父親的遺物還給了你。”佐藤英彥問道。“為什麽你不答應老族長的請求呢?”


    “因為我不想去做我做不到的事。”阿曼特沉聲道,“我保護不了大家,就是有這把斧子,也做不到。”


    他緊盯著麵前的和族人,“我想你見過露西亞人的騎兵,聽說你和他們交戰過,那麽請你告訴我,沒有馬,沒有火槍,沒有大炮,怎麽能夠戰勝他們?”


    “想要戰勝敵人,不光是要靠武器,還要靠堅定的意誌和無畏的精神,敢於犧牲的勇氣。”佐藤英彥轉過身來,看著麵前的獵手,“不瞞你說,我曾經和露西亞人交手不止一次,殺死了他們很多人,而我殺死的露西亞人中,絕大多數是在沒有火槍和大炮的情況下。”


    聽了佐藤英彥的回答,阿曼特的眼中閃過驚異之色。


    “而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要讓這裏的人們,獲得抵抗野蠻殘暴的露西亞人的力量!”佐藤英彥說著,滿麵堅毅之色。


    “你們……要做什麽?”阿曼特似乎從他的話裏猜到了什麽。


    “你認為缺少的東西,我都會弄來,你還要拒絕成為大家的依靠麽?還要看著曼妮和莉莉她們被露西亞人殘害麽?”


    “如果有火槍和戰馬……我就答應!”


    “那好!一言為定!”


    福州,船政衙署。


    “主公,這是從北海道來的信。”一名忍者將一封信呈到了林逸青的麵前。


    林逸青聽到是從北海道來的信,立刻接過來,迫不及待的打開,看了起來。


    自從那天的“cosy”之後,他急切的想要知道那些在北海道埋下火種的部下的消息。


    “主公:你托人送來的葡萄美酒已經收到,十分感謝。作為回報,我非常樂意回答您在信中提到的關於北海道原住民的情況的問題。”


    “既然說到了酒,那就讓我們先從當地人的釀酒情況開始。我記得您說過中土三種不同的釀造方法,但主要的釀造流程有共同之處。釀酒首先從酒母開始,每種著名的酒都有自己代代相傳的酒母,可以說。酒母是酒的靈魂。但我在北海道原住民當中有一個有趣的發現,就是最早的酒可能是象他們這樣釀製的,他們完全不用酒母。而隻用水果在林間陰涼處發酵,這樣每次釀出的酒味道都略有不同。用每次用剩的酒母製作新的酒母。酒味即可保證始終不變。不同的原料和製造時間使酒母呈現不同的顏色和風味。他們充分浸泡釀酒的原料。釀酒的原料分穀物和水果兩大類,我個人覺得他們釀的的果酒更合口味些。穀物在浸泡前還要先蒸煮使之變熟。在此過程中使用的水也非常重要,一定要潔淨且清甜可口。在幹淨的大缸中,將酒母加入浸泡好的原料,再加水,然後將缸用泥密封,即開始真正的釀造過程。一般在此過程要封缸一個月,但較烈一些的酒封缸時間普遍都更長。釀造結束後即可開缸。將缸中的酒和酒糟全部倒在木槽中壓榨。使得汁液流出,而酒糟留下。然後加入花卉和香料,放入桶中,使它們的香氣散入酒中,同時也讓酒中的雜質沉澱。最後將酒用布過濾出清液,並在小火上微微加熱以使它將來不會*,就成為上好的酒了。”


    “為了讓他們能夠更好的抵禦寒冷,我把釀造烈酒的方法傳給了他們,因為露西亞人也喝這種烈酒。我教他們將得到的酒汁以蒸餾的方法萃取,就得到了最為精純的酒。由於這種蒸餾酒極純極烈。特別受到原住民的喜愛。他們的巫師認為這種酒是酒中的靈魂,代表了他們族人暴烈的精神,甚至用這種烈酒給新生兒洗澡。使他們筋骨健壯。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果酒的味道。您送來的這些酒又夠我們大家慢慢喝上一年了,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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