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仍然帶著那個溫和無害的微笑,仿佛沒有看到柳泉的五官都要皺在一起似的,“說起來,你的母親美佐子夫人的娘家不就是在大阪嗎?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是跟著美佐子夫人一道回娘家小住的吧……”


    ……什、什麽!!


    係統菌在上,她可從來沒有聽到過信雅醬的小白花母親美佐子夫人使用關西腔說過哪怕一個字啊!誰能想到她竟然是出身自大阪的家族呢!


    不過仔細想一想,以前也總是覺得美佐子夫人說話時那種字正腔圓的咬字方式有點違和呢……但現在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無非是出於那點奇怪的自尊心(?),覺得關西腔未免有點不能襯托她的個人形象——且不說她極力演出的作為植根於東京的實業家夫人的貴婦人角色,就是那種小白花的造型,配個關西腔也會讓人覺得違和吧——所以居然從來都沒有使用過!


    柳泉現在的內心補完技能已經修到了滿級,作出這麽一整套推論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情;她的目光閃了閃,輕哼了一聲。


    “撒,反正那麽久遠之前的事情,我都已經不記得了……就像我家的母親大人,仿佛忘記了她出身的大阪府的口音一樣。”


    後一句台詞補充得十分巧妙,充分給人以一種“偏執少女說氣話”的感覺;果然忍足自動把這兩句話的真實含義向著這個方麵作了同樣的解讀,含著笑歎了一口氣。


    “別說氣話,信雅君……”麵對著“重新恢複成偏執狂蛇精病的青梅竹馬舊相識”,忍足停頓了一下,十分自然地切換回了先前的那一種比較溫和無害(?)的稱呼,平光眼鏡後麵藏著的眼神微妙地溫柔起來,仿佛是想起了令人覺得美好且懷念的舊時光。


    “那個時候,被謙也硬拉去學習網球的我,假如不是因為看到你作為一個小小女孩子也能打得那麽好,因而微妙地燃起了鬥誌的話,大概後來就不能體會到那些那麽精彩的時刻了吧。”


    沒有再因為信雅醬的“我恨網球所以絕對不要在我麵前再提起任何相關話題否則我就翻臉不認人!”的設定所局限住,他態度很平靜從容,自然地提起了和“網球”與“往事”相關的內容。


    秉承著一貫的設定,柳泉本來想立刻沉下臉來,但是轉念一想,既然已經瞞著大家刷了快兩個月“高級網球技能”,遲早也是要透露一點風聲出去的,否則故事的主線還怎麽往下進行!於是她的眉心跳了跳,露出一點忍耐的神色來,卻並沒有立刻就跟忍足翻臉。


    “……是嗎。”她覺得手塚國光的[言簡意賅]這個語言技能,在某些時刻真是好用;不妨大方地借鑒一下。


    “……什麽呀,”忍足那副慵懶又柔滑的語氣又冒出來了——柳泉發覺他每次說“什麽呀”的時候,都會說得格外曲折柔緩,尾音還微微上挑,其殺人度堪比他在冰帝男網部時的好基友(?)跡部大爺的那個“啊嗯?!”——所以說美少年的口癖都這麽殺傷度驚人足以一次害人掉血50%以上真的好嗎!這果然還是一個殺人網球的世界吧!


    他的目光在那副平光鏡後不著痕跡地閃亮了一下,又不動聲色地說道:


    “……我今天約你出來,是因為你最近好像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假如不是認為你終於想要大踏步往前邁進的話,我是不會對你說這些話的,更不會提起以前在大阪的事情。”


    ……為什麽一個兩個都來跟她打直球啊……可惡!她這個人最不擅長抵擋的就是直球了啊!上次的跡部大爺是這樣,現在忍足侑士還是這樣!


    柳泉的臉都要皺到一起去了,勉強開口道:“我……我暫時可沒有打消手撕了忍足謙也的念頭!假如你今天來是想替他做說客的話那就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啊!……”


    聽到她說“手撕了忍足謙也”這件事的時候,忍足侑士微微睜大了一點眼睛,隨即失笑。


    “啊,那個,我無所謂。你想要宰了他也好,手撕了他也好,或者還有其它酷刑打算使用在他身上作為報複……那些,都無所謂哦?”


    他閑閑地說道,一副“你去吧我一定不會因為那家夥是我的堂弟就偏向他的”的公正模樣,簡直正氣凜然得不像是那個追求者眾的校園情人了。


    柳泉驚訝地抬起眼來望著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意會到了他話語裏真正的含義。


    沒關係喔。隻要可以讓你拋開那些沉重的過去的黑暗、往前邁進的話,想要揍那家夥一頓的話就去吧。不管是我還是那家夥,都不會有任何不滿——


    就像我們剛剛認識的小時候那樣,小小的男孩和女孩在網球場上用著生疏拙劣的球技,認真地對抗著,磨煉著,分享著對未來的期許;那些野望和夢想,事到如今有些成功了、有些破滅了,但是隻要那些回憶還在,那些情誼就會存在,即使在你主動拋棄掉它們的時候,它們也不會消亡——


    夢想會實現、也會破滅,未來也未必就像我們曾經所想像著的那樣;但是年華仍在,才華也仍在,那是我們所擁有的、與生俱來不會消失的永恒事物。執著於挽回的,並非隻是一個老朋友那麽簡單的事啊;而是對你曾經達到過的高度的敬佩、對你仍然擁有著的才能的珍惜,因為有過那些,才有今日的你——好與不好,你都是你。


    柳泉慢慢地彎起眼睛,笑了。


    “所以你想說的是,即使我跑去把謙也揍了一頓,你們仍然會覺得我還是值得挽救一下的,是嗎。”


    她用一種“偏執狂蛇精病今天也沒吃藥”的語氣,這樣說道。


    忍足的情商可比他的堂弟高十倍,自然敏銳地發現了她的言語裏對於他堂弟稱呼上的微妙變化——於是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上掠過一道明亮的光。


    “是的。……所以現在就去揍他一頓吧。別讓他等太久啊。”


    ……


    誠然忍足侑士身為堂兄,作了乳齒不負責任的發言,但柳泉一時間還沒有拿定主意是不是現在就跑去四天寶寺那間和尚學校開啟……不,解決劇情的新支線。


    計算一下,四天寶寺那裏,雖然渡邊修支線應該算是圓滿完成了,但是至少還有當初邀請信雅妹子的忍足謙也以及和信雅妹子比賽、然後賽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糟糕的狀況導致信雅妹子重傷引退的白石藏之介。


    在情況不明的時候要腫麽攻略支線ending啊!誰能來對她說一說當初信雅妹子到底是跟那個白石藏之介打球還是打架,才能重傷至此啊!?


    一想到各種調查來的資料上,提及信雅妹子重傷當時真正發生過的事情,都是以“事發突然”、“事態不明”這一類的形容詞來表達的,柳泉就頭痛得想撞牆。


    她當初又不能直白地問渡邊修“喂你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麽把我害成這樣”之類的問題——那會露出馬腳的啊到時候難道要以“哈哈哈這就是傳說中的失憶梗啊終於用上了”之類獵奇的答案來解釋嗎!——結果一直放置到現在,也沒能找到什麽好的突破口來繼續接近真相。


    關於當初在四天寶寺的球場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麽……渡邊修是個聰明人所以不能去問他,忍足侑士是個聰明人所以不能去問他,跡部大爺……也是個聰明人所以更不能去問他。至於該知道這些的信雅妹子的家人嘛……父母指望不上所以大概問也問不出什麽究竟,妹妹醬又隻會開嘴炮犯嫉妒所以問也是白問。


    因此,想來想去通往真相的突破口,也隻能著落在那個據說等著她去海扁的忍足謙也身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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