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以來柳泉從未到過這個地方,然而她到了那間酒吧近前,一抬頭看到酒吧大門上方寫著“horma”的招牌,心中瞬間頓悟了——


    這個地方,應該就是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那個夜晚,為了救護十束多多良而進行商量的八田美咲和鐮本力夫所提到的那個地方吧?


    既然八田在慌亂中下意識一般飛快地決定要把遭受意外的十束送來這裏,那麽這裏一定就是赤部的所有人都十分信任的安全地點——換言之,赤部覺得安全的地方,那麽一定就是他們的死對頭青部覺得看不順眼、想要鏟平的地方。


    柳泉不由得暗自歎了一口氣。


    她加入青部的第一天——甚至在還沒有轉正的情況下——不會就要參加這麽大規模的群架吧?!


    伏見已經帶著她來到了horma酒吧門前。


    “室長,柳泉已經來了。”他的聲音仍然毫無起伏。


    正左手按在刀鞘上、麵對著horma的大門身姿凜然地站著的宗像禮司,聞言回過頭來,視線徑直掠過伏見猿比古,落到了他身後的柳泉臉上。


    “很好。”他這麽評價了一句,也不知道這句讚美是給這麽快就在偌大的校園裏成功鎖定柳泉的位置、並把她帶到這裏的伏見,還是給絲毫沒有質疑或拒絕這個奇怪的命令、乖乖跟著伏見一路沒命地狂奔而來的柳泉。


    然後,他明確了自己說話的對象,目光徑直盯著柳泉,說道:“青部接到學生投訴,說這裏正在進行的活動過於喧鬧,打擾到了其他人。作為維持學校風紀的社團,我們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你也一道來吧。”


    他說得義正詞嚴,然而柳泉卻隻想歎氣。


    誠然horma裏麵似乎正在開著什麽party,確實很熱鬧,即使現在她站在大門外都能聽得到裏麵隱約傳出的歡聲笑語和點唱機運轉著唱出歌曲的旋律——然而你能對一家酒吧稍微熱鬧一點的事實說些什麽呢?這裏是酒吧,又不是圖書館,【保持肅靜】從來都不是酒吧應有的選項,是吧?


    不過要鏟除赤部,也總得找個娓娓動聽的理由是不是?而且,目測這一次青部老大打算要親自帶新人,這是要她前排觀戰並交上投名狀、以表自己入夥之誠意的節奏?!


    柳泉從宗像禮司的注視裏讀出了他的意思,歎著氣繞過伏見,走到了宗像禮司身旁站定,應道:“是,宗像前輩。”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下一刻,宗像禮司就直接走向horma酒吧的大門,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


    帶有彈簧的大門啪地一聲被推得大大敞開,門上懸掛的風鈴叮鈴作響;門外還很耀眼的午後陽光瞬間照進稍微有點陰暗的室內。柳泉緊跟宗像禮司的腳步進入酒吧,飛快地環顧四周。


    酒吧內的裝潢也顯得頗有幾分品味,從原木製成的酒櫃和吧台、還有座椅和其他家具的配色和樣式選擇,到燈光的搭配,無不顯示著這間酒吧的主人其實是個很有生活情趣和良好品味的年輕人。


    “打擾了。”宗像禮司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斯文,敬語用得分毫不差,完全沒有因為自己是來砸死對頭的場子、就省略場麵上的禮儀的意思。


    這時,一道清朗柔和的關西腔從吧台後傳出來。


    “這不是青部的部長嗎?帶這麽多部員來這裏是要做什麽啊。”


    柳泉的臉上瞬間空白了一瞬。


    ……真是走到哪裏都能碰到類似設定的關西腔青年呢……目測又是一位十分受到女性歡迎的溫柔型大帥哥吧?!


    一位高大的金發年輕男人從吧台後走出來。很奇怪地,即使是在光線昏暗的室內,他還是戴著一副紫色的墨鏡。然而即使是那副墨鏡也遮不住他頗為俊秀的五官。麵對明顯是來上門踢館的死對頭,他的表情也很從容溫和。


    “難道你們也是來祝賀我們加入了新成員嗎?”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柳泉才注意到,在室內不引人注意的一角,木野花沙耶正站在那裏。她的身旁站著的人,就是柳泉剛到這個世界的那個深夜執行任務救下的十束多多良。


    柳泉忍不住想要歎氣。


    ……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宗像禮司卻十分鎮靜,語調居然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麽彬彬有禮。


    “不,我們並非前來參加迎新歡迎會的呢。”


    一旁有個語氣很衝的少年發聲了。


    “那你們是來做什麽的?!”


    柳泉瞬間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十束遭遇不測的那一晚也出現過的滑板少年、她的同班同學八田美咲。


    此時,站在她身後半步之遙的位置上的伏見猿比古,卻一步邁過她的身側,硬是擋在了她的麵前,徑直麵對著八田美咲,語氣也多了一絲嘲諷似的起伏。


    “是來肅清你們的喲,美~咲~”


    那一聲“美~咲~”叫得千回百轉,即使他們兩人之前在班裏吵架時,柳泉已經聽過伏見用這種口吻叫過八田,也知道這種叫法不過是伏見打算挑釁和激怒八田的一種手段,仍然頓時感到一陣惡寒。


    八田還沒被點著,沒見過這麽險惡陣仗的沙耶妹子先驚異得睜大了眼睛,聲音都不穩了。


    “肅、肅清……這、這是為什麽……?”


    她慌亂的眼神在跟隨在宗像禮司身後的眾位青部部員身上掃了一個來回,當看到站在宗像禮司身側、幾乎被伏見的身影遮住半個身子的柳泉時,她的眼神陡然一亮,求助似的喊道:“信雅醬……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在雙方對峙的緊張情勢下驟然被敵方點了名,柳泉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還不明白嗎?”她有點訕訕地低聲提示沙耶妹子,“這就是部活啊。”


    沙耶妹子看起來簡直像一頭驚慌失措的小鹿一樣,雙眼大睜、表情緊張,眼眶裏甚至開始蓄積明亮的水光。


    “部、部活?!部活怎麽可能是……是……”


    她完全沒有get到柳泉幽了一默的笑點。柳泉不由得用手按了按眉心,感到一陣心累。


    “理由並不重要啊沙耶醬。重點在於打架……”她不得不說得更露骨一點,好提示可憐的沙耶妹子。“你不是經常會看到青赤兩部在校園的各處起衝突嗎?現在你隻不過是躬逢其盛,又趕上了一次而已。”


    沙耶妹子似乎還沒有完全明白,宗像禮司卻已經發出一聲輕笑。


    “說得不對,柳泉君。”他義正詞嚴地說道,聲線清直。“我們是接到學生投訴說這裏過度吵鬧,大概有事情發生,才前來核查的。”


    柳泉還沒來得及翻個白眼,酒吧深處的一個黑暗角落裏已經傳來一聲低沉的哼笑。


    “哼。……我倒覺得你們的新部員說得沒有錯呢,宗像。”


    周防尊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手裏捏著的玻璃杯裏盛著深色的不明液體(?!);此刻他的視線投往宗像禮司這個方向,目光漠然地掠過宗像身旁的柳泉臉上。


    然後,他輕輕晃著那個杯子,說道:“別管閑事,宗像禮司。”


    被這樣明晃晃地挑釁了,宗像禮司居然還是一臉正氣凜然貌,公事公辦的態度更是端到了十足十。


    “請恕我不能從命。把你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周防尊。”


    周防尊臉上閃現了一絲危險的興味。他壓根不理會宗像禮司的通牒。


    “哼,我用不著聽你的命令。”他回答道。


    宗像禮司顯然也早就預期到了自己隻能獲得這種回應,他的右手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上。


    “那麽我就做一件你應該也早就預料到的事情吧。”他的聲音裏居然隱約帶了一絲笑意,“全員,拔刀!”


    青部的部員們訓練有素,霎那間全部齊刷刷地抽出了各自腰間的佩劍,動作整齊劃一十分好看——隻有站位最接近青部部長的、新入夥的打手柳泉一瞬間囧了。


    ……誠然好像每一個青部部員都配發了佩劍可是我還沒轉正啊我隻是個臨時工!部長大人你還沒給我發標配道具呢我要腫麽辦?!從吧台上臨時找把餐刀高舉起來嗎?!


    當然她也知道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身為青部一員,決不能給自己的部長拆台。走傻白甜的畫風、弱弱地舉起一隻爪子呆萌地詢問“部長我還沒有佩劍腫麽辦”是職場大忌,絕對不能問出來降低領導好感度、滅了己方士氣!


    因此她也緩緩一笑,從兜裏摸出【真·蛇精病的笑容】拍在自己臉上,秉承著“裝備不夠、嘴炮來湊”的最高原則,用一種溫柔得簡直可怕(?)的語氣衝著沙耶妹子說道:“……別怕,沙耶醬。等一下打起來的話,你就躲到吧台後麵去吧。”


    木野花沙耶簡直又是焦急又是擔憂,抖著嗓音回喊道:“那、那你怎麽辦?信雅?!”


    柳泉衝著她的方向遙遙地眨了眨眼,顯得很快活的樣子,莫名地透出某種病嬌(?)熟練工種的專業水準來。


    “我嗎?……我當然是要參與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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