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乍然向後栽倒而撞痛的後腦和後背,以及擦破了一點皮的肩膀和手肘,他完全處於平安無事、完好無損的狀態。


    他昏頭漲腦地慢吞吞從地上坐起來,才發覺不知何時那個先前把他及時撲倒在地、再度救了他一命的青部學妹已經站起身來,正在轉著腳腕、揉著手肘和肋部等等明顯是剛才摔倒時撞痛了的地方,臉上露出一陣齜牙咧嘴的疼痛表情。


    十束多多良直到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那些爆炸擊飛的各種碎片和雜物,都亂糟糟地落在地上,中間形成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圓形,圓形之內卻一丁點爆炸的碎片都沒有——而他們兩人現在正是處在這個圓形的“平安生存區域”之內。


    十束的頭腦其實運轉得很快,他馬上就想到了剛剛在homra裏已經見識過的、身為“權外者”的柳泉信雅所具備的特殊能力——


    當時,在她身後的混戰之中,不知道是誰扔出了一個玻璃杯,徑直衝著她的後腦飛了過來。在木野花沙耶出聲示警之後,柳泉信雅隻是豎起右手、掌心朝後,微微閉眼似是在心中默念了一些什麽,他就看到那個玻璃杯突然中斷了飛行的軌跡、赫然被定在半空中停住了!


    然後,當柳泉信雅再度撤手之後,那個玻璃杯重新受到地球重力的作用,徑直下落,砰地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那就是她的能力嗎?能夠以心念瞬間定住那些物品?


    那麽他們剛剛在爆炸之中幸免於難,也是因為她以自己的能力擋住了所有被衝擊波炸飛向他們這邊的碎片和雜物?!


    不知為何,十束多多良突然想起了他稍早前和周防尊的一段對話。


    【king,剛剛下雨了,難道……你還是跑到樓頂天台上去睡午覺了嗎?但是你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淋濕呢……難道說,你用了自己的能力?!這、這太危險了……不是說最近能力稍微有些暴走的傾向,所以最好還是不要隨便動用嗎……】


    [哼,基本上沒有使用呢。]


    【……誒?!可是king你在樓頂天台上呆了至少一節課的時間啊……】


    [……是那個救過你的人。]


    【誒?!king是說……和小八田同班的那位柳泉信雅君?!】


    [……嗯。]


    【她、她也在天台上?這種時刻……不是翹課嗎。她看起來可是個優等生呢……不過,是她替king你遮雨的嗎……到底是使用了什麽方法呢,難道是——那天救我的時候動用的超能力?!】


    [沒錯。……也就是因為這個,那個宗像才無論如何也想讓她加入青部吧。]


    平時總是慵懶沉默、抑製著體內不安定的巨大能力的king,一次說出了不常見的、過長的語句。


    【那個……假如king覺得讓她加入赤部比較好的話,我也可以……】


    [不用了。]


    king一口回絕了他的提議。


    嘛……讓人覺得有點遺憾呢?


    雖然king說出的過長語句中,存在有兩位相關人物——柳泉信雅和宗像禮司,然而青部部長宗像禮司,一向都是king的宿敵,兩人不知道交過手多少次,甚至在這種衝突之中蘊生了一種類似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感,是相互對立又相互牽絆的存在。


    但是那位新來的轉學生、天生的“權外者”,救過他一命的柳泉信雅,對於king來說,其重要性當然不能與“一生的宿敵”宗像禮司相提並論;然而她卻與宗像禮司出現在了同一句話裏,被king這樣的提起……


    ……是因為她救過自己,所以在king的心目中也就屬於稍微應當被關注一下的人物了嗎。


    十束多多良想起柳泉信雅那種神奇的、然而在king操縱的火焰麵前全然無用的特殊能力。


    十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然而他思考的中心——此刻正站在他身旁的柳泉信雅,則拿出了一等一的行動力。


    她徑直向著十束下命令道:“你的終端,拿來給我!”


    十束還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潛意識裏也認為柳泉信雅一連救了自己兩次——不,三次(今天應該算是兩次了吧?避免被車撞是一回、避免被車子爆炸的衝擊波所波及又是另一回)——所以她應當十分值得信任;於是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乖乖地拿出了口袋裏居然沒甩出去或者摔壞的終端,交給柳泉。


    柳泉也毫不客氣地在通訊錄裏直接找出了標著“king”這個名稱的號碼,很快撥通了電話。


    出乎意料地,電話鈴響了短短兩三聲之後就被接起。看起來在那個永遠冷漠慵懶、怕麻煩而和所有人幾乎都保持了一定距離感的周防尊心目中,十束多多良還真是十分重要的人啊?!


    “……喂。”那個柳泉現在已經不會認錯的低沉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周防前輩,我是柳泉。”柳泉語調急迫、一口氣地說道,“十束前輩在接近學生宿舍樓附近的一條小路上遭遇了意外,他現在沒有事,但是請你馬上過來!”


    電話那端一絲猶豫都沒有,立即被掛斷。周防尊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說,但是柳泉就是奇異地覺得他會立刻飛快地趕來這裏的。


    她把終端遞還給十束,拍了拍手,還是像一隻探測危險的天線全開、十分警惕地炸著毛的貓似的,有意無意地把十束擋在自己身後,甚至連那輛已經撞上路旁的行道樹而爆炸、車內的司機生死不明的白色汽車都沒有再上去察看。


    十束被她這麽謹慎地擋在身後,屢次想要探頭望一望那輛倒黴的汽車裏是否還有生還者、附近還有沒有受害者需要救助的嚐試都一一失敗了。最後他隻能用手扶著自己的前額,低頭輕聲笑了出來。


    “……喂,那個司機,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哦?”他站在柳泉身後,伸出一根食指,暗搓搓地戳了柳泉的後背幾下,小心翼翼似的提醒她道。


    “我一次隻能救一個人。”她語氣*地答道,完全一副“這事沒得商量”的強硬感。


    十束多多良低下頭,笑著歎了一口氣。


    “嘛……至少讓我給校醫打個電話吧?”他讓步了。


    說起來建在學園島上的這座超葦中學園,規模龐大,幾乎占據了大半個學園島;島上當然也有設立警察局和醫院,然而這些機構現在似乎都遠水解不了近渴。


    在超葦中學園裏,維持日常秩序的與其說是警察局,不如說是勢力龐大的青部——確切地說,是主要由青部負責運行的風紀委員會和生徒會室。他們和警方合作,前者維護學生方麵的日常風紀秩序,後者派出幾位警察入駐學園、維護校園治安。


    而且在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前,整個超葦中學園都是那種治安極其良好的地方,不要說是爆炸案以及可能的命案這種重大案件了,就連小偷小摸、入室盜竊都很少發生。


    不過,上次十束多多良在爆炸中受到波及,還可以勉強說是意外;但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驚悚得有點可疑。


    交通肇事並不是罕見的事情,然而肇事之後緊跟著汽車爆炸,當事人還是係統菌不得不二次發布相同任務、命令柳泉出手拯救的十束多多良,這件事看上去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然而柳泉現在也不能直說自己的疑慮,隻是歪了歪嘴唇,說了一句有點賭氣似的話。


    “……那還不如直接打電話給宗像前輩,反正學校裏出了這麽大的事,青部勢必也要介入調查的……”


    十束微微一愣,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笑了。


    “啊啦,柳泉果然還是很有身為青部部員的自覺的呢。”他的語氣裏居然帶著一絲遺憾的成分,“我現在開始覺得king就這麽放任讓你加入青部,太遺憾了呢。”


    柳泉一愣,轉過頭來盯著十束。


    十束多多良臉上露出無辜又純良的微笑。


    ……這個人,果然有點天然黑的潛質吧?


    柳泉忍不住在內心吐了個槽,板著臉又轉回頭,繼續戒備地環視四周,包括那輛爆炸過後的汽車。


    其實雖然剛才那陣爆炸驚天動地,然而單看現在的汽車殘骸(?)的話,還真是有點神奇之感,因為那陣爆炸似乎並沒有把汽車的車身以及車裏唯一的那位司機炸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


    當然現在前引擎蓋部分是看上去最糟糕的地方,引擎蓋完全掀起了、被巨大的爆炸衝擊力扭曲成折過很多次的皺巴巴紙張一樣的外形;其下的包括發動機在內的一切機器都一團焦黑,車子兩側的後視鏡也飛了出去,玻璃全部破碎,一部分玻璃碴灑了滿地、另一部分則是穿過了窗框被噴到了車子內部,鋪滿了車座。


    伏倒在方向盤上的那個身影現在更加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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