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都已經殺十一個了,為啥還沒動靜?莫不是你猜錯了,楚汐公主根本就沒有要來襲寨吧?”阿魚沏好茶端來遞給白衣公子,遞到一半的時候,又縮回手自己嚐了一口,末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再次將茶杯遞給了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一直在觀星象,他能看透天象命理,卻沒看見阿魚在他身後做的小手腳,接過茶杯,輕啜一口,而後回感概似的應道:“楚汐當真是個可怕的人。”


    是的,能夠如此沉住氣隱忍不發的人,的確太可怕了。


    三千匪眾明明已經被伏擊所累,夜狼寨中僅餘兩百守賊,在任何人看來,此時無疑都是襲寨是大好的時機。


    可是,在麵對這樣的時機,楚汐的大部隊卻能夠沉著應對,並且白白放過這樣看似大好的時機,白衣公子不得不對這並不受寵的南楚公主高看一籌。


    “曾聞南楚公主楚汐槍術精深,極其善戰,而今與之交手方才知,其謀略亦非常人所及!”白衣公了凝眸望著夜狼寨對麵的那座無名山,他知曉,楚汐的大部隊此時一定就藏身於那山上,但他寨中僅兩百守寨,就算是知道敵人在哪裏,也不可能出寨殲敵,而楚汐就是算定了這一局,以大兵壓寨,迫使他調回三千沙匪救寨。


    “果然不愧是破軍主人之人,善謀亦善戰,堪有絕世名將風範!”


    白衣公子一聲讚罷,卻見一黑衣侍者突然出現在身前,恭身稟道:“公子,智者大人有召!”


    “所為何事?”


    “智者大人夜觀天象,道是七殺星近日突起異常,具體……還需公子您回族詳商。”


    “可是……”


    眼見白衣公子麵帶猶豫,黑衣侍者又道:“智都大人說,事出緊急,關乎天下,關乎我族百年興衰,望公子即刻起程……”


    頓了頓,那黑衣侍者又繼續道:“智者大人還說,破軍注定不該命於於此……”


    “罷!可惜了如此一盤好棋!”人生最難得的便是棋逢對手,沉吟片刻,白衣公子終是拂袖一歎,隨即吩咐道:“你就留在這裏替本公子守著,若是夜狼寨顯敗勢,便讓他們降了楚汐亦無妨,餘下諸事,待本公子回來圖謀!”


    原本緊隨於楚汐身後的精騎在撤離時被又射殺數人,僅餘四人帶著落馬的楚汐逃了出來,此時的楚汐,身中兩箭,腰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發黑,臂上的傷口也深可見骨。


    但即便是這樣,她仍然神智清醒,帶著餘下四人往夜狼寨外與大部隊匯合――早在出發之前,這百騎士兵就已經知道了此戰異常凶險,甚至是絕無生還的可能,但他們仍然義無反顧的跨馬持槍,隨公主楚汐共飲祝吉酒,端是錚錚鐵骨漢子!


    “殿下,你說……軍師他們拿下夜狼寨了嗎?”說話的小兵還很年輕,不過二八年華,但他身上的刀傷劍傷卻已經超過了他的年齡,他以長槍支撐著身子,踉蹌跟在楚汐身後幾步,問著楚汐。


    “如果……嗯,殿下……我是說如果……”他語含肯求道:“如果我們贏了的話,殿下一定要讓我將那些王八糕子狠狠抽上一頓……”


    “隻要除掉這些沙匪,就算是讓我死也甘願……”


    “殿下,一定……一定要拿下夜狼寨……”


    “我娘就是死在了沙匪的刀下……”


    “娘……娘……兒子……兒子要為你報……報……仇……”


    ……


    小兵邊逃邊斷斷續續的說了許多話,他的聲音越說越低,越說越低,待到後來沒有聲音時,鼻間已經失了氣息。


    “阿威……醒醒……你……快醒醒……”楚汐用力的搖著這個少年小兵,卻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反而跌落在了沙地上。


    其實,她知道,以這個少年身上的傷勢,這一倒下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但她仍然忍不住撕聲竭力的呼喚……楚汐突然覺得害怕,她不是第一次瀕臨死亡如此之近,卻是第一次心生懼死之意……或許,在下一刻倒下的,就是她吧?


    如果她再也醒不過來,那她再也無法回到南楚,那片生她養她的土地;再也無法追尋十三年前父王母後死亡的真相;再也無法見到那個可以與她暢談整夜不眠的女子……


    所以!她不能倒下!


    她答應過的,一定要活著回去!


    她說過要將黃泉劍找回來!


    她還說過要做個救萬民於水火的英雄!


    所以,她怎麽可以不活著?怎麽可以讓黃泉劍主在她墳頭刻上‘白癡’二字呢?好歹……她這些年雖然活得狼狽,但她總歸是碧落槍的主人……


    “蕭聆雪,你到底有何居心?!”武略持著長劍直指君惜竹喝問。


    劉世博亦是滿臉怒色的望著君惜竹,很顯然,兩人都對突然的君惜竹心存極深的戒備。


    與這兩人的反應相比,君惜竹卻像個沒事人一般,收回手中紫色玉佩,指著先前在地上畫下的棋局,淡淡道:“兩位行軍打仗都不用腦子的嗎?”


    聲音淡淡,但君惜竹所說出來的話,卻毫不客氣:“夜狼寨僅僅崛起五年不到,可你們有沒有想過,夜狼寨為何會在短短幾年間崛起?是怎麽從名不見經傳到一躍成為西漠中的第一大匪寨?”


    “你們有沒有認真查探過夜狼寨三大首領的能力?”君惜竹指著自己布下的棋局,不緊不慢的繼續道:“夜狼寨的大首領性格衝動,重義卻魯莽;二首領略有心機,卻天生口吃;三首領年少輕狂,使得一手好箭術。”


    “你們覺得,憑這三個人,能讓夜狼寨這麽快崛起?”


    “在我看來,他們三個都不能,即然他們沒有這個能力,那夜狼寨的崛起必然是另有背後主謀!”深深的看了劉世博一眼,君惜竹又道:“軍師可有想到過這個問題?”


    “那個背後主謀自始自終都沒有露過麵,可他卻能夠絲毫不差的將你們混進夜狼寨中的內應找出來,這是為何?你們有沒有想過?他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難道還不能夠引起你們的重視嗎?”


    說到這裏,君惜竹眼見劉世博麵露深思和慚愧,便停了下來。


    劉世博也不是真的沒腦子之人,相反,他還相當睿智,否則也不可能被楚汐拜為軍師,先前隻是因心有所牽,所以才會亂了分寸,此時略加深思,他很快便回答道:“自然是為了引我們攻寨。”


    殘殺南楚混入夜狼寨的內應,就是激起楚汐部下的憤怒之情,讓楚汐不得不出手攻寨。


    “不錯,的確是為了引我們攻寨。”君惜竹負手踱步道:“但也不全是,他之所以會將我們所有的內應捆到寨門外來殺給我們看,除了是引我們攻寨,另一方麵是想拖延時間。”


    “殺我們的內應,是為了告訴我們,他已經知道了我們攻寨的計策,並且已經做好了防備,如果我們沉不住氣去救內應,那必然就得攻寨。爾等覺得,在他們早有防備的情況下,我等攻寨會有多少傷亡?要用多大的代價才能拿下山寨?”


    “夜狼寨的防禦工事相當深嚴,憑借山高地險不說,單是他們那些高牆箭塔,就足夠折損我們三分之一的兵力……”劉世博年看著棋局,亦開始分析道。


    “確是如此!”君惜竹又道:”他們一方麵迫使我們攻寨救人,另一方麵,卻又每隔半刻鍾殺一個內應?那為的又是什麽呢?”


    “這……”劉世博和武略相對視一眼,卻沒能回答出君惜竹的這個問題。


    君惜竹停住腳步,負手臨風而立,遠遠的眺望著夜狼寨道:“那是因為,他在拖延時間!”


    “他這樣做,有兩個目的,不管是我們攻寨,還是隱忍不發,都入了他所計設的圈套!”君惜竹忍不住讚道:“好個一箭雙雕之計,此人乃是舉世罕見的謀才也!”


    的確,白衣公子的這步棋乃是一箭雙雕之際,如果楚汐的大部隊因為他誅殺內應而忍不住攻寨,那他就可以利用寨中的防禦工事與周汐的大部隊周旋,按照他的估計,他可以利用兩百守寨沙匪以及其它謀略,毀掉楚汐半數兵力,而餘下的一半兵力於後麵趕回救寨的三千沙匪而言,輕而易舉便可拿下。


    如果楚汐隱忍不攻,那他也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十餘個內應,足夠殺到三千沙匪的大部隊歸寨,隻要沙匪大部隊回寨,那楚汐襲寨,又有何懼之有?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聽到此,劉世博與武略兩人同時抱拳長輯,邊歉然道:“姑娘大才!我等淺見差點誤了殿下的大事,望姑娘指點!”


    “請姑娘指點,我等該當如何?”武略抱拳長輯,麵色尷尬道:“還望姑娘莫要介意武略的魯莽之言,待到他日我等安然回公主府後,武略願聽任姑娘的差遣,為姑娘做三件不違背公主的事!”


    君惜竹心裏也清楚,這其實也是楚汐設給她的一道考題,楚汐說過信任她,但隻是相信她的為人,信她不是奸細,而不是相信她的能力,所以,楚汐並沒有親自交代劉世博和武略,甚至是沒有給出任何指示,承認她君惜竹從今往在公主府的地位,所以,君惜竹遭到劉世博和武略的戒備是必然的。


    但在此時,君惜竹卻任著自己的謀才,得到了劉世博和武略的認同和信服。


    “其實,這就是一盤棋。”君惜竹指著自己在地上布下的棋局道:“他們的目的是吃掉我們的將,可我們卻隻能夠對他的將望而興歎,那麽,既然吃不到將,我們何不多吃些兵??”


    白衣公子的目地是扼殺破軍入命的楚汐公主,而楚汐的目的是絕地反擊、死中求生,所以,各自在這盤棋局中的目的,從一開始就很明確,隻是,無論是白衣公子又或者說是楚汐,在最初對弈這一局時,都沒有預料到君惜竹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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