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輝公主回歸王都,楚王一病月餘,在這長達整整月餘的時間,皆不曾召永輝公主入殿麵王,好在永輝公主孝心可嘉,忠心可表,三五不時的去王宮殿外噓寒問暖,對楚王的病情關懷備至。


    然而,在在重重深宮中她看不見的地方,楚王卻與王太子在對弈品茗間談論著她。


    “永輝回朝已然月餘,父王也將她冷置了月餘,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置?”太子楚卓落下一子,想到昨夜自己與太子妃公孫遙商量的話語,遂裝作不經意的問題。


    楚王品著宮女適時遞上的熱茶,望著桌上的棋盤,緩緩問道:“太子可是等不及了?”


    楚卓是他的兒子,心中所思所想又如何能夠瞞過他這父親,更何況,他早就知道楚卓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對付永輝公主身上。


    雖然說,站在一個宗族長輩的立場上他覺得楚卓的如此血脈相煎頗有不妥,但從一個君王的立場上來看,楚卓卻有必要這般手段,否則的話,他這太子成天被人拿著永輝公主與先王來比較說道,將來如何禦下?如何君臨百官?


    想到此,楚王又想到自己這名不正言不順的王位,不免心中煩悶,當年的他雖然才名不顯,也不及他胞弟南楚先王的英雄風采,但好歹也有幾分眼見和壯誌,初初臨朝時,也曾想做個萬民敬仰、威震八方的賢王,可他沒想到的是,歐陽明月在將他扶上王位之後,就開走了他手上的兵權和政權,甚至是連朝中百官的奏章,都要事先經過他武侯之目,再將一些無關痛養的芝麻小事送到他這裏來。


    起初他也曾不隻一次的反抗,隻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看見歐陽明月將他親信、明暗棋子的頭顱送進王宮之後,他被迫的消磨了所有的壯誌,開始過起坐擁美人、佳肴美酒相伴的日子。


    從那之後,天下百姓皆道南楚今王平庸無才,不及先王半分英姿,就連這滿朝文武也在私下說先王去得蹊蹺,定是今上在背後施了手段。


    楚王深知歐陽明月扶他上位的目的,再加上他自己也反抗不了歐陽明月,是以這麽多年過去,無論歐陽明月拿何般姿態對待他這個王上,他也就忍氣吞聲的不去計較,總好過跟歐陽明月鬥得頭破血流,禍及子女。


    但自從他聽說永輝公主西城之戰力挽狂瀾,又在淩雲台下大敗陵國第一少年將軍葉寒情之後,他就覺得機會來了,他被歐陽明月壓製了這麽多年,現在終於有機會從歐陽明月的掌控下掙脫,所以,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就算是不為他自己,為了他的兒子楚卓,他也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就是為了這個機會,所以,他挺而走險的將永輝公主召回王城,他知道永輝公主是帶著血海深仇歸來,必定會徹查先王與王後的死因,必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隻要她能夠在查到當年凶手所留下的蛛絲馬跡,隻要能夠讓她對上歐陽明月,楚王就有可能在這場爭鬥中獲利。


    平庸了多少年的楚王終於決定不平庸一回,他將永輝公主召回王城,然後再假意稱病將其冷置,為的就是讓她四處受挫,看盡人情冷暖,在這之後,他楚王再以王叔的身份出現,給予其幫助,為其指出明路……


    楚王的內心思緒翻湧,但表麵很是閑適平靜,勸慰著他最喜愛的兒子:“莫要著急,莫要著急,有些事情,需慢慢圖謀。。。。。。”


    然而,楚卓終究還是年少氣盛,比不得最歐陽明月壓製多年的楚王能夠隱忍,當場屏退了宮女與侍衛,壓低聲音道:“父王,兒臣如何還能忍得?如今天下臣民都對此事議論紛紛,皆道是我們薄待先王血脈,並且又牽扯出了諸多對先王死因的猜測,他們還說……還說……”


    “還說是孤謀害了先王篡位是吧?”楚王喜歡太子楚卓不假,可他也惱楚卓總是不夠隱忍行事,更是耳根子軟,什麽樣的話都能聽進心裏頭,當即便拎著他耳朵教訓道:“這都是已經被說了好多年的事情了,孤都已經不放在心上,你還放在心頭做甚?實話說來,是不是又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沒……沒誰說了什麽,隻是瞧著那永輝近日的作為,兒臣左思右想總覺得不妥,她故意做出忠義仁孝給天下人看,左右了天下臣民之口,又手扭三十萬大軍的兵符,萬一她不滿父王對她的冷置,借機起兵作亂該如何是好?”不得不說,太子楚頗倒也有幾分心思,如果他不是一門心思的想針對永輝公主,將目光放得更長遠一些的話,成就肯定不凡。


    楚王的本意是先冷置一下永輝公主,可永輝公主後來每日探病關懷的舉動卻出乎意料,好在除此之外,永輝也不曾做出其它舉動,否則的話,楚王也不會由著她來,歐陽明月更不可能像現在這般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確有不妥,”楚王想了想,讚成了太子楚卓的觀點,又問道:“卓兒可有計策可行?”


    “回父王的話,兒臣確有一計。”楚卓壓低聲音,如此這般這般的一番說道,引得楚王瀕瀕點頭,顯然是深覺此計可行。


    且說就在楚王父子萬般謀劃的時候,永輝殿下方才睜眼從睡夢中醒來,瞧了瞧窗外那熾熱的日頭,不禁搖頭失笑,她沒想到,素來習慣早起習武理書的她,近日裏頭竟然也變得憊懶起來,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動了動身子,看著依然在她懷中安睡之人,楚汐的唇角再次忍不住掠過幾許笑意――比她更加憊懶的軍師依然熟睡,像是摟著軟被或是軟枕一般,緊緊的擁著殿下的身子,絲毫都舍不得放開,也不嫌棄這暑日的燥熱。


    楚汐想起昨日裏頭君惜竹說過要送她一個驚喜,遂想喚將軍師從睡夢中喚醒,卻不想,方才喚了幾聲,正在熟睡中的軍師大人估計是嫌棄她太吵,竟一巴掌將她給拍回了床。


    如此一來,楚汐也就放棄了要叫醒君惜竹的想法,邊用軟枕將自己從那霸道的懷裏救出,心裏邊寵溺的想著讓她好眠睡到自然醒,想完又覺得有些無奈,想她楚汐自小頂著公主的名頭,本應榮華富貴一生,卻不想,如今竟不能給她所愛之人一個光明正大的名份、一份相戀相守安穩的生活,甚至是連遮風擋雨的青磚紅瓦給不了。


    回到王城的這月餘時間,君惜竹一直都陪在楚汐的身邊,朝夕不離,為她出謀劃策,與她一同住在這人來人往的客棧中,從來都不曾有過隻言片語的不滿,但楚汐卻覺得非常舍不得,她早就看出君惜竹應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兒,自小生活環境應當是極其優渥,如今跟著她四處奔波拜訪先王舊臣,卻處處受人冷眼……


    想到這些,楚汐就隻覺中心中愧疚和憐惜交織,忍不住坐在床沿,盯著君惜竹失神的看了好半晌,方才起身去洗漱,之後又習慣性的去習武理書,再安排了一些瑣事。


    時至午時,永輝殿下回到房間,著人將午膳送到房間,發現她的軍師竟然還在熟睡中。


    楚汐隱約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她知道君惜竹素來有些憊懶,不願晨間早起,卻也鮮少一直懶到午時。


    “阿雪?”狐疑間,楚汐隻覺得心中難安,急急上前幾步,猛的坐在床沿,搶走那被抱在懷裏的軟枕,柔聲輕喚:“阿雪?醒醒,阿雪?”


    大抵是被搶走了軟枕無法繼續睡得安穩,君惜竹很快便有了反應,她摸索著被麵,緩緩的睜開雙眼,素來沉靜如淵的眼底灑出一片迷朦的眸光,仿若夜空中的星輝,點點暈散開來,幻作霧藹重重,為她那清雅如風的眉目點綴了幾許嬌美,惑人心扉!


    在那一刹那,楚汐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直到她在君惜竹的眼底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身影,方才回過神來。


    “殿下,還不為本軍師更衣?”


    君惜竹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等看清身側之人後便又閉上了眼,睡朦朧的等著永輝殿下為她更衣。


    楚汐壓下心底的不安,尋來輕薄夏衫為其換上,再幫她束發洗漱,方方麵麵侍侯周全,直到兩人俱坐到桌前舉箸用膳時,君惜竹方才完全清醒過來,遂麵含笑顏讚道:“殿下當真賢惠!嫁我可好?”


    永輝殿下亦一本正經讚道:“軍師當真嬌美!嫁我可好?”


    “嬌美?”君惜竹忍不住微微蹙眉,矢口否認:“本軍師素來溫婉端方大氣,又怎會與那些柔弱小女兒一般沾上‘嬌美’二字?殿下可莫要瞧錯……”


    楚汐含笑不語,舉箸為君惜竹添菜,隨後才問道:“阿雪為何近日總是這般憊懶?可是身子有何不妥?”


    “噗……咳……”君惜竹聞言,驟然失態,努力的咳了好幾聲,方才將神色平複,壓下了眼底的縷縷驚色,抬眉睨了楚汐一眼,複而舉箸為永輝殿下添菜,轉移話題道:“殿下難道不想看本軍師昨日說的驚喜了嗎?”


    雖然很奇怪君惜竹為什麽對前麵的問題避而不答,但楚汐也不會免強她,遂順著話語道:“自是想看,隻是……”


    “殿下莫急,稍晚一些便可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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