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身著淡青衣甲的侍衛應反應極其敏捷,率先提刀為楚王護駕,這四人極善合擊之術,四口長刀,或劈或斬或刺,刀光交織著組成了一張網,將楚汐與刺客同時圍困在了刀光陣中。


    此時此刻,楚王終是從被挾持的驚懼中回過神來,喝呼著指揮其他侍衛上前,“快,……快給孤拿下那刺客……”


    楚王雖然沒有明說,卻也有人聽出了那其中深意,特別是那段姓少年,立刻就大聲斥道,“永輝公主竟然大逆不道持劍挾王,當與刺客同罪!”


    那些被壓製多年,又因楚汐大換軍中兵將而結怨的諸多世族們開始落井下石:“也許那刺客本就是永輝公主安排……”


    還有一些想借機親王的臣工們也紛紛出言:“當將刺客與永輝公主擒下就地格殺,祭我王威!”


    這些人雖然呼聲高漲,卻誰都沒有親自揮刀入戰,都湊到楚王身邊來,爭著最佳最親近的位置關懷備至。


    當今楚王與先王同樣出身江湖,雖然不及當年稱先王那般英武,卻也不是一個庸到極致的人,否則的話,也不可能設下當眾捧殺永輝公主這等險惡計謀,隻是這些年都被歐陽明月壓製,所以才庸庸不得勢。


    眼看楚汐被眾侍衛纏鬥困住,隻待他一聲令下,便有千軍萬馬揮刀而上,以絕後患,但就是在這關鍵的時候,楚王突然卻猶豫起來――那是他胞弟的女兒,那是與他源出同脈的至親,就這樣被亂刀分屍於眼前……同室操戈,血脈相殘,將來自己該如何去麵見列祖列宗?


    已經舉起的手不禁一頓,楚王再看了看那已經被眾多侍衛包圍住的永輝公主,終是狠下了心腸:“傳孤口諭,永……”


    永字方才出口,忽見一道白色身影自大殿門口飛掠而來,猶如鬼魅一般,擒了楚王便飄然而去,唯留餘音飄飛而來:“吾借楚王一用,爾等莫要驚慌!”


    言語未罷,那道白色身影便已擒了楚王飛上了另外的宮殿上,踏簷臨風而去。


    滿殿愕然,誰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此刻,出現這樣的變故――先有永輝公主劍指楚王,又有刺客行刺,如今又直接來了個人,將楚王直接給搶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便是如此罷?


    就在那白色身影入殿擒王的那一刻,一直自斟自飲的武侯歐陽明月終於有了動作,他置下酒杯,揮手間奪過一名侍衛手中的佩劍,迅速飛去追那道白影。


    然,歐陽明月尚未追出殿門,卻突覺身後風一緊,回身之間手中長劍豎立,‘鏘’的一聲,擋住了身後的襲擊。


    “你竟阻我救王?”


    襲擊之人正是永輝公主,因她這一擊之間的耽擱,那搶走楚王的白色身影已經然遠去無蹤。


    眼見已經追不上,歐陽明月也不再追出去,隻是淡淡看著楚汐道:“永輝公主以下犯上,攜劍持王,如今還眼睜睜的看著王上被賊人擒去,這是何般心思?莫不是想借機……”


    三言兩語,挑拔之意頓顯,惡毒至極。


    太子楚卓與依附於他的勢力果然被挑拔,當即便指揮著侍衛們圍將過來,呼喝著要拿下永輝公主,連另外的那名刺客借機逃走都不管不顧了。


    楚汐掌中長劍一格,擊退率先圍將而來的幾名侍衛,緊接著趁機奪過侍衛手中的長槍。


    “我王無危,若是讓你追去‘救’王,那才是將王上置於險地,誰知被你救回來的王是生還是死?”楚汐已經知道是誰擒了楚王離去,雖然不曉其中出現了何般變故,但此時此刻,她能做的,便是留住歐陽明月,她知道,她的軍師從來都不會做無用功。


    眼見楚汐長槍一抖,又放倒了幾名侍衛殺將上來,歐陽明月縱身退了數丈,直接退出大殿。


    楚汐緊隨其後,擺脫幾名侍衛的糾纏,掌中長槍橫劃,直接擊向了歐陽明月。


    槍影如電,數丈的距離,卻在轉瞬便至!


    與楚汐的震天威勢不同,歐陽明月卻是負手而立,單手執劍,雙眸微微眯起,冷漠到極至望著攜槍而至的楚汐。


    鏘――


    槍劍相擊,火星點點四散,轉瞬間湮滅。


    隨著這一擊,楚汐身形暴退數步,足下堅硬的青石板亦被生生踏裂。


    “就隻有這點實力嗎?”歐陽明月輕輕歎道:“如果就這點實力,你還不配與我交手。”


    言罷之後,他將手中長劍交給了緊緊追出來的太子楚卓:“去吧!殺了她,這個南楚就是你的了!”


    楚卓驀然狂喜,雙手緊緊抓住歐陽明月遞過的長劍,一步一步的走近楚汐,心裏頭都被歐陽明月的那句話充滿!――殺了她,這個南楚就是你的!


    真的是殺了楚汐,這個天下就會是他太子楚卓的嗎?此時此刻,楚卓已然忘記,他還有一個父王。


    隨著太子楚卓一步一步的走近,隨著眾多侍衛也緩緩的圍近,楚汐持槍傲立,端然無懼。


    事已至此,又有什麽好怕的呢?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無怕畏懼!但是……如果就這樣就死了的話,還是心有不甘也不舍呐!不甘沒能查出當年父王母後的死因,不舍那總是端著淡然清雅姿態,實則心似針眼小的白衣軍師……


    楚汐低下頭,望著長槍上隨風飄曳的槍纓,另一手指尖縮進袖間,扣住了一枚令牌――那是一枚,君惜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令牌,那是楚汐之所以敢隻身仗劍赴宴的最大底牌!


    “阿雪……對不起,我……到底還是欺了你……”


    “殿下欺了我什麽?”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跡響起,楚汐微微抬頭,便見君惜竹手提黃泉劍飄然而來,立身於她身側,楚王就在她們的不遠處。


    “都給孤退下!”


    不知為何,被劫走後回來的楚王竟然態度大變,怒聲喝退了那些圍將過來的侍衛,隨後當眾道:“永輝公主凱旋歸朝,孤行宴論功,不想竟然有小人作祟,想利用論功宴另有圖謀,幸被永輝公主識破,救孤於刺客劍下,又挽南楚於旦夕……永輝公主護駕有功,賜黃金萬兩,良田百畝,奴隸百人!”


    賞?!


    又是賞賜?


    形勢如此逆轉,眾所未料,正準備將楚汐斬於劍下的太子楚卓聞言,不禁驚聲道:“父王……”


    “孤心意已決!無需多言!”


    隨著楚王令下,侍衛們散去捉拿另外的那名刺客,太子楚卓不情不願的扔掉了長劍,跟在楚王身後離去,其餘的臣工們也逐漸散去,唯有歐陽明月在離去時,深深的看了楚汐與君惜竹一眼。


    自離宮伊始,一路無話,直到兩人回到客棧將瑣事都處理玩畢,並且各自梳洗完畢準備安寢,君惜竹依然沉默不語,明明白白的表示著不悅。


    楚汐坐在床頭,看著獨自抱著軟枕背對她的軍師,心頭浮現幾許微軟,以前這種時候,軍師抱的可都是她永輝殿下。


    滅了燈,感覺身到楚汐躺在自己身側,聞著那抹熟悉的冷香,君惜竹不禁開始糾結起來――到底是該繼續為殿下的隱瞞而生氣呢,還是就這樣妥協?若是就這樣妥協的話,似乎太輕易了一些,瞧殿下當時的那神態和動作,被隱瞞的事情,似乎不僅僅隻是那麽一件罷?可若是真的要追究起來,自己也藏了許多事情在心裏沒說,那豈不是……


    思來想去,君惜竹決定,如果殿下坦白交代,再好生待她的話,那她就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但楚汐卻不知君惜竹的想法,她其實挺怕君惜竹生氣的,想到上次在西風城,因為她的隱瞞提劍相對就心有餘悸,她深知君惜竹外表看似淡雅溫婉,實際性格卻是又烈又偏激,若是在她怒氣頭當時的時候再去惹她一惹,指不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或許是因為心裏擔憂著君惜竹,又或者是因為君惜竹抱走了枕頭,楚汐躺在床上許久都不曾睡著,頭底下空空,懷裏空空,怎麽睡都不舒服。


    輾轉了一會兒,瞧著君惜竹依然背對著她沒有任何動靜,楚汐終是忍不住挪動靠近,自背後擁住那纖纖腰肢,低聲道:“阿雪……我錯了……”


    君惜竹等的就是這一刻,立刻故作姿態的掙紮了兩下,委屈道:“殿下錯在哪?”


    “錯在我不該有所欺瞞。”有應聲就好,楚汐放下心來,有應聲就說明沒有真正的計較進軍師那小心眼裏,否則的話,隻怕就是提劍相對了。


    “但……有些事情,我還是不能說。”輕輕一歎,楚汐的聲音壓得極低,愧疚道:“事關重大,不能說,也不可以說。”


    “因為不能說,所以你就選擇了欺瞞?”君惜竹本來隻是希望殿下能夠與她親昵一些,能夠像個情人一樣待她,能夠包容一下她的任性,哪怕隻是溫言勸慰似的關懷哄她幾句也好,但聽楚汐說起這些,她突然覺得有些疲憊,似乎,她和楚汐之間,從一開始到現在,這一路的風風雨雨走來,一直都在猜測和欺瞞間徘徊前行,誰都做不到真正的坦誠,誰都害怕深究……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們又能夠走多遠?


    “其實,殿下就算是不說,我也早該想到,以殿下的才智,沒有把握的事情,又怎麽會隻身赴險?隻怕是除了瓊花宮的暗衛,殿□後還有其他勢力可以伸進南楚王宮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殿下的師門……想來,倒是我白擔憂了一番……”


    楚汐從來都沒有提起過她的師承,但她的一身文治武功不可能憑空而來,所以,這其實也並不難猜,隻是猜測出來的結果,總是沒有坦誠說出的讓人心喜,隻會讓人覺得難過,因為,猜測的背後所代表的是距離――兩個人之間心的距離,或許是這個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殿下,你說,我們當真能夠一生一世的在一起嗎?”


    君惜竹的聲音帶著三分無奈,七分悲涼――兩顆彼此在意,卻又做不到彼此坦誠心,能夠做到一生一世相依相守嗎?


    她問著楚汐,卻也是在問自己,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她和楚汐之間要做到坦誠無欺,那將需要多大的勇氣。


    作者有話要說:坦誠啊!!!


    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的做到坦誠無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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