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和宮不小,但一下子遷來了這麽多妃嬪,難免有些擁擠,這可讓平日裏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一眾主子吃盡了苦頭,在這裏,身份已沒有意義,想方設法保全自己,苟且偷生才是大事!


    偌大的坤和宮就是一座堅固的牢籠,再也不複往日端正與嚴肅,剛入宮苑,就傳來了一個女人瘋瘋癲癲的喧鬧聲,這個聲音很刺耳,也很瘋狂,楚紫心覺得有些耳熟,但一下又分辨不出來。


    聽到這個淒厲發狂的聲音,楚紫心心中也飄過一絲悲涼,如果當日不是被西涼王帶出宮,也淪落到這一步,那些破城的士兵完全如禽獸,如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妃嬪無禮,自己會不會也會變成這般模樣呢?


    她不由得狐疑的望向謝寶來,眼裏飄過的那絲懷疑,讓謝寶來當堂回了她一個黑臉,沒好氣道:“望著我幹什麽,這個女人隻不過是如先頭被你氣暈的李太後一般無二,不過氣瘋她的是李太後同李雲長。”


    竟然是被太後扶持上位的常嬪瘋了?楚紫心唯有感歎世事無常,這些人各懷鬼胎,爭權奪利,費盡心思,到頭來最無辜的是西涼王那幾個年幼無知的王子。


    楚紫心見到謝寶來三言兩語就把魏軍的嫌疑澄清了,心中莞爾,暗鬆了口氣,隻要西涼王的妃嬪沒有被魏軍欺淩,那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她不由得對謝寶來送上一個欽佩同感激的眼神,畢竟在這亂世之中,國破城亡,首先倒黴的就是那些帝王留下來的女人。


    謝寶來見楚紫心望著自己好像望著一個大恩人一般,他隨即明白過來,先是麵上一紅,隨即又是一黑。語氣更加的惱火,“本將軍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但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壞,西涼王的這些殘花敗柳,本將軍看不上眼,但不擔保你們西涼沒人看得上眼。”


    他的話帶著一點點的戲謔的味道,言語中對某人的行為甚是不齒。


    楚紫心心中一涼,不用懷疑了,除了那個貪戀美色,無恥下流的李雲長沒有第二人。他一下小人得誌,掌控了王宮宮苑,隻怕……


    楚紫心不敢再想。這王宮裏麵自有可憐的人,而對於李雲長這禽獸,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殺了他,而是‘切’了他!


    想到自己也是謝寶來口中的‘西涼王的殘花敗柳’,她心中一酸。收回目光,默然往坤和宮正殿走去,太子好像察覺到了她心中的酸苦,輕聲道:“楚姑娘,你與她們不同!”


    雖然是太子好心安慰,但楚紫心聽了反而更加淒涼。西涼王不死,這樣的話就不會有意義,西涼王一去。這個大帽子扣在這些女人頭上,是怎麽樣都拿不下來的了。


    眼下夜已深沉,但西京城的不安寧,早就傳染到這裏了,讓這裏的女人更加的惶惶不可終日。坤和宮中大大小小的屋子裏頭的燈亮堂著,借著燈光。隱射在窗戶上顯得不安的身影清晰可辨,楚紫心在心裏歎了口氣,李雲長禽獸不如不說,自己同太子前來,一下帶了這麽多兵隨侍,單是腳步聲就能將這些可憐的女人嚇個半死了。


    直接來到了太後的正殿,守在殿門口的那個小太監楚紫心認識,正是當日陰險狠毒,強行帶走蓮兒,累蓮兒慘死的那個太監,而他顯然也出了楚紫心,驚得睜大雙眼,不可思議,指著她道:“你……你……怎麽是你?”


    “混賬,瞎了你的狗眼,有你這麽同小主說話的嗎?”


    楊懷不用太子吩咐,已上去將那個小太子一腳踹開老遠,喝道:“滾一邊去,敢攔殿下同小主,你是不想活了。”


    “真是晦氣,本小主回宮,這混賬東西竟然給我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真是氣死我,將軍,這樣的混賬東西,我不想再見到他。”楚紫心想著蓮兒當日的好,心中的怒火就冒上來了,這些混蛋,一個都跑不了。


    “是!屬下不會讓他再有機會衝撞小主!”楊懷見楚紫心動怒,一點都不含糊,立刻命人去讓這個小太監消失。


    他的話音剛落,士兵就應聲上前擒住了那個太監,楚紫心對他驚慌失措,不可思議的神色一點都不意外,也懶得聽他鬼嚎求饒,直接讓士兵開道,在太子同謝寶來一左一右的陪護下,如女王般殺回了太後寢殿。


    外麵的喧嘩早驚動了裏麵的主子,楚紫心進到殿中,先請太子安坐,謝寶來不用楚紫心開口,已自個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一副專心看戲,女人間的唇槍舌劍不關他的事,他隻是無意間路過,剛好趕上了看好戲的樣子。


    對於這個謝寶來,楚紫心倒真心不反感,也樂得如此!


    “啊!你是……楚小主……”


    楚紫心今晚已不是第一次聽到人這樣向她打招呼,她沒有轉身就知道是太後身邊的靜心姑姑來了,靜心姑姑是驚訝中帶著敬畏,被楚紫心的突然回宮怔住了。


    楚紫心轉過身,暗暗佩服,果然是太後身邊的老人,見的世麵多了,比先頭那些奴才淡定的多,她短暫的失神之後,馬上上前施禮,“靜心見過楚小主!”


    她餘光偷偷打量著對坐的太子同謝寶來,卻不敢放肆,隻匆匆一眼,就規規矩矩微微垂下頭。


    “靜心姑姑免禮,太後何在?”


    楚紫心開門見山,見不到太後,她也懶得多費唇舌,對於太後不開城門,故意陷害西涼王的事,她是不會讓她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的。


    “回楚小主的話,夜已深,太後年事已高,已然安睡,楚小主有什麽事,可否明日再來。”


    靜心姑姑隱隱察覺到今日的這位小主來頭不小,身後跟著的謝寶來她已知是魏國大將軍,而另外一位器宇軒昂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尊貴之氣,就那麽隨意一坐,一屋子的人都淹沒在他的光華之下,顯得黯然失色,他,定是來曆不凡,難道是傳說中的魏國平西王?


    靜心姑姑如此一想,她說的話,就說得極為委婉,不敢明的拒絕眼前的這位小主,全沒有往日對別的妃嬪那般盛氣淩人。但此時的楚紫心聽來,就好像是說,太後老了,早就睡了,你一個晚輩有什麽要緊的事,難道不能等明日太後醒了再來嗎?


    楚紫心嘴角一動,輕笑了聲,“哦,姑姑的意思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靜心不敢有此意!的確是太後睡下了,請小主見諒。”靜心姑姑沒有通傳的意思,這讓後麵等著看戲的人很是不爽。


    謝寶來半夜三更陪著楚紫心折騰,早就有火,見這個老宮女磨磨唧唧,耽誤時辰,喝道:“王爺有令,楚小主此次回王宮,任何人都不得忤逆她的意思,她想做的事任何人不得攔阻,你再杵在這裏磨磨蹭蹭,就別怪本將軍不客氣,馬上把你們太後叫出來,死了的話也給我抬出來。”


    靜心姑姑眼中閃過一道凶光,麵上的不忿稍縱即逝,聽了謝寶來的話後,她隻是輕輕咬了下唇,沒有回應,看得出王宮裏麵的人的確很怕這些魏軍,肯定是在他們手上吃過不少苦頭了,雖然對他們恨之入骨,但都不敢明的相抗,也算是苟且偷生吧。


    楚紫心不想為難她一個奴才,太後的事畢竟是自己同她的私怨,而且關乎西涼王,南國太子同魏國大將雙雙在此也是形勢所逼,想想太後出來後,丟的還是西涼王的臉麵,眼下正好借此機會,先撇開他們這二位大爺,自己進去找太後好了。


    “將軍息怒,太後是長輩,理當我進內拜見,既然如此,就請殿下同將軍在此稍後片刻,我見過太後,再言其他。”


    太子點了點頭,隨意道:“去吧!”


    謝寶來這次也沒有反對,不管怎說,內室是太後就寢安身之所,他們這些男人也不能不顧忌著點,謝寶來擔心她的安危,提醒道:“楚小主,你去見太後,有什麽動靜,請隨時傳喚,本將軍在此候命。”


    “多謝將軍!”


    楚紫心繞開靜心姑姑,孤身一人往內走去。不是她膽大,而是她從進到太後殿中就發覺了,今日的太後宮中,早就沒有了往日的氣勢,留下的奴才除了先頭守在外頭的太監,進屋後就隻看到了靜心姑姑,料想此刻隨侍太後的也就幾個人而已,就這麽一個老人家,有什麽好畏懼的。


    西涼風雲突變,李雲長痛恨太後一族同他奪權,沒有殺太後泄憤,已是他的大恩了,但太後在這宮中的日子,隻怕再也難複當日威風。


    靜心姑姑反應過來,隻喚了聲,“楚小主!”知道攔不住,擔心太後安危,隻得快步跟上。


    這是楚紫心第一次入太後寢室,室內奢華依舊,可人丁凋零,隻有一個小宮女在內伺候,室內光線暗淡,給人一種昏昏沉沉,冷冷清清的感覺,入目處盡是淒涼。


    那個小宮女見到楚紫心進來,身子已經在抖,顯然是被這幾日的變故嚇得快傻了。


    楚紫心清冷的目光很自然的就落在了眼前那個麵容憔悴,身影有些落寞的人身上。短短幾日內她就從往日那雍容華貴,高傲不可一世的當權太後,淪落為什麽都沒有了的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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