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紫心一邊說當日涼山的事,一邊偷偷注視著楊毅麵上的變化,她猜想如果他是西涼王,那麽他一定不知道當時陪在她身邊的人南國太子,而且當日“他”同怡妃在涼山籌謀的事他並不知情。


    楊毅眼中一道寒光一閃即逝,隨即目光一沉,言語冷了些,“你入宮前見過怡妃?”


    果然,眼前的“楊毅”對她同怡妃的過往一點都不知情,楚紫心心中微微一笑,“也算是緣分吧,當日落難,有幸得遇王爺出手相助,在涼山再次遇見王爺風采,更是見到了木姐姐從涼山下去,當時愚昧,不能想到那麽遠,現在才算明白了,當日木姐姐在山上見到的人是王爺,木姐姐一早傾心王爺,奈何時事所逼……”


    “你都看到了什麽?你又知道些什麽?”


    楊毅打斷了楚紫心的話,雖然麵色如常,但楚紫心能感覺到他內心之中隱忍的怒火,對於他的身份不再懷疑,就算他不是西涼王重生,也絕對不是那個真正的楊毅了。


    楚紫心故作無知,帶著一絲醋意道:“我隻知道木姐姐對王爺的心意,遠非一般人能比,當日也不知道王爺同木姐姐說什麽了,竟然讓木姐姐紅了眼眶,我見了都為之傷心不忍。王爺博愛,也不會辜負了木姐姐一番心思,回王宮之後,隻怕王爺對木姐姐會更是不同呢?”


    她故意一再強調怡妃對楊毅的癡情,希望能讓什麽都不知道的“西涼王”有個底。免得來日在怡妃麵前穿包了,畢竟怡妃不是一般人。


    不過回頭一想,當日楊毅被西涼王一劍穿胸,西京城破。難道怡妃就沒有見過活過來的楊毅嗎?


    楚紫心偷偷的打量楊毅的臉色,他卻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移開了,順勢搖了搖頭,“眼下局勢危急,哪有閑功夫管那些兒女之情,你孤身一人來貓兒山,也辛苦了,先稍作休息,本王先處理些事,再來陪你。”


    楊毅不等楚紫心回應。歉意的望了她一眼。起身離去。


    楚紫心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心中歡喜:終於趕在他回宮前,讓他知曉了怡妃同楊毅的事,懸在他頭上的那把劍也可以稍稍移開些許。


    時間過得很快。楚紫心上山也有三日了,現在貓兒山的形勢,她是非常擔心,也非常無奈。


    她估算錯了一件事,楊毅帶著隨身的護衛大大小小幾百號人上山,隻不過是借地勢查探軍情,誰也沒想到一下被困貓兒山,頭兩日還能靠山上大宅裏麵儲存的食物勉強維持,現在日子一天天過去,沒有補給。這於楊毅等人無異於坐吃山空,不用別人來殺,自己的人會先餓死去了。


    楊毅也曾派人試著衝下山去找人求救,但都是過了天險後,就沒有了音訊,大家雖然不說,但都清楚那意味著什麽。


    楚紫心派去的衛離同梁超都沒有消息,一切的希望隻好全落實在老刀去請的左雲將軍身上,如果左雲將軍發兵,也應該早到了。


    遲遲不來,難道是國丈等人故意從中作梗?


    楚紫心身後立著楊毅隨身伺候的女婢喜兒同流嵐,百無聊奈的坐在視眼開闊的山坡上,望著山下隱隱可見的叛軍大營,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可她心中早就愁死了,這幾日楊毅的麵色白日裏對住那些軍士一切如常,但私下裏他的憂心同無奈總會不經意間在她麵前流露出一絲痕跡。


    斷糧,山下叛軍攻山襲擾不斷,就算暫時有天險可以抵擋住,隻怕再這樣拖下去,山上的幾百號人真的會成為那些人的俎上肉。


    唉!


    楚紫心暗暗歎了口氣,默默道:左雲將軍你千萬不可以忘記舊主,見死不救,林子堂將軍一定要想辦法幫王爺扭轉困局,助王爺一臂之力。


    “小主,小主!”楚紫心正望著山下發愁,一年輕軍士快步跑來,猛吸了口氣,勉強壓住不停起伏的胸膛,“叛軍攻山了,王爺請小主先回屋子裏,小心為上。”


    短短幾日,叛軍時不時會來上幾次,這樣的事情楚紫心早已習以為常,山間的喧嘩她也隱隱可聞,不過這次攻勢好像異常猛烈,楊毅更命人請她回屋,她不由得有些擔心。


    楚紫心微微頷首,起身回山頂的宅子,問道:“這次叛軍攻山,可是比以往更加激烈。”


    “回小主的話,那些西涼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瘋了,不要命的往天險要隘處衝,好在王爺親自督戰,才勉強將他們的攻勢壓住,不過……”他望了一眼山下叛軍大營,狐疑道:“那些西涼人這般不要命,都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楚紫心猛的立住,回身遙望山下,她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是魏軍援軍將至,叛軍得到消息了?所以他們才急於捉住魏軍王爺?


    她微眯著眼望了望山下,敵營之中人影穿梭,的確不同往日。


    “王爺在哪裏,馬上帶我去。”


    “小主……”


    “帶我去。”


    楚紫心麵色一沉,軍士被她樣子唬住,雖然擔心王爺責怪,但更不敢得罪眼前這位主子,“請隨屬下來。”


    天險處羽箭橫飛,滾石飛落,人的慘叫,哀嚎不斷,更為過分的是叛軍竟然直接拿屍體當盾牌,拚死衝擊要隘,窄窄的山道上說是血流成河也不為過。


    楊毅不顧危險,親自指揮,沉著應對,叛軍始終無法突破要隘,不過楊毅的護衛也損失了不少,看著倒地的屍體,楚紫心眼神閃過一絲淒涼,轉望著那高大,略顯疲憊的身影,更是心痛。


    她腳步一抬,正要上前,山風帶起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這讓有了快三個月身孕的她胸口一堵,差點將這幾日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楚紫心勉強站穩了身子,目光剛好對上了他變得微紅的雙眼,她剛剛露出示好的那抹笑意被他冰冷的目光直接冰封,楊毅眉頭一皺,“該死,你怎麽上這來了,還不快回屋子去。”


    他麵色不悅,聲音更是冷,但聲音背後隱藏的關心,讓挨了責備的楚紫心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王爺,我很好。”


    楚紫心硬著頭皮迎了上去,感覺到楊毅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煞氣逼人,但今日她就想陪在他的身邊,叛軍這般反常,大有魚死網破拚死一搏的意思,她不能讓他孤身一人承受。


    “回去,這裏是戰場,不是你一個女人應該來的地方。”


    楊毅嘴裏責怪,命她回屋,但楚紫心靠了上來,他還是沒有半點猶豫,伸開手將她抱住了,“小心,下麵是懸崖。”


    “請王爺放心,我會照顧好我自個,不會拖王爺後腿的。”楚紫心輕輕離了楊毅懷抱,將手放在他自然伸過來的手掌之中,“如果猜的沒錯,我們的援軍應該快到了,所以這些西涼人才這般拚命。”


    楊毅身子一怔,思量片刻,眉眼間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但願如此。”


    “王爺小心!”


    王浩宇身影擋在楊毅前麵,手起刀落將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羽箭撇開,“此地危險,請王爺同小主先撤退。”


    “不,大家不要怕,我們的援軍馬上就要來了,大家堅持住,我平西王一定能帶你們平安離開貓兒山。”


    楊毅的話讓苦苦支撐的眾人精神大振,士氣高漲,一下就將叛軍的攻勢壓了下去。他的臉上更是神采飛揚,就連楚紫心先頭初見時的那抹疲憊也消失無蹤,他全身上下,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


    楚紫心感覺到手掌上的力道稍緊,楊毅微微垂首,低聲道:“心兒,你麵色好差,是不是山上風大,著涼了,我讓王浩宇先送你回屋子。”


    “哇……”


    楚紫心正打算開口,被山風帶起的血腥一逼,想忍都沒能忍住,張口就吐,還好肚子裏麵實在沒有什麽東西可吐了,隻幹嘔些酸水出來。


    “心兒,你……”


    楚紫心被楊毅一把扶住,他麵色微變,一臉的狐疑,望得楚紫心心中發麻。


    她算了算,是時候讓楊毅知道自己有身孕的事了,不過不能在這裏。


    “王爺,這裏腥味太……太重了,我有點反胃。”楚紫心望了眼還在拚死廝殺的人,一股反胃又湧了上來,她蹙眉別過頭,“王爺保證,我在這裏的確隻會礙手礙腳的,還是先告退。”


    楊毅的眉眼微微一陰,他沒有說什麽,有些遊神般的點了下頭,目光很隨意的瞟了一眼楚紫心的肚子,朝王浩宇頷首示意他送楚紫心回去。


    楚紫心連忙擺手阻止王浩宇,“王護衛請好好保護王爺,喜兒同流嵐陪我回去就好。”


    楊毅不置可否,但他眼神之中稍縱即逝的陰霾讓楚紫心的心下無來由的覺得陰冷,他在懷疑自己!


    楚紫心在喜兒的攙扶下,轉身回屋,一個念頭猛的閃現,她驚得一身冷汗,自己怎麽就忘了這層關係呢?


    現在的楊毅既然是西涼王重生,以西涼王的身份設想,他會願意她懷上楊毅的子嗣,讓她的孩子成為魏國王爺的孩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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