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黛跟在白鵬身旁,一手挽白鵬胳膊,一手提著裙子,從樓梯緩步而下,陳思梅和蘇柳都愣住了,嘴裏含著粥,視線隨著小黛一階階下移。


    還是陳思梅首先認出是小呆,一口粥全噴在桌上。


    蘇柳仍然困惑,看看小黛,又看看白鵬,再看看小黛,忽然站了起來,用手指著小黛:“她是……她就是……”


    “她就是小呆,現在應該叫小黛,六宮粉黛的黛。”


    “去你的六宮粉黛!”蘇柳急了:“你就是天天跟她一起睡的?”


    白鵬歎道:“我也直到今日才知她是女子。”


    此時也下完了樓梯,小黛放了裙子,雙手都挽住白鵬,頭靠在他肩上,一臉幸福:“哥哥有三個老婆,思梅姐姐老大,蘇姐姐老二,小黛是老三!不對,還有一個林海芸。小黛是老四。哎喲還是不對,還有孟月姐姐……”


    “好啊你個白鵬!”蘇柳指著白鵬,氣得說不出話。小叔子轉眼變身小狐狸,換誰都無法接受,包括與小黛一向感情甚好的陳思梅,眉頭也擰到了一起。


    白鵬笑道:“別聽她的,她跟林海芸一樣是自封的,我可沒承認。”


    小黛甩開白鵬的手臂,怒道:“小黛和林海芸不一樣!小黛跟哥哥洞房過了!哥哥不能不認賬!”


    “什麽!洞房過了!”蘇柳與陳思梅齊喊。


    白鵬兩手連搖:“沒有沒有沒有!她根本不懂什麽叫洞房,以為一床睡了就算。”


    陳思梅“撲哧”笑了:“原來如此。小呆坐下吃飯吧。”


    小黛疑惑地看著陳思梅:“不是嗎?難道還要點紅蠟燭才算?”


    陳思梅連忙點頭:“對,對,對!你們沒有紅蠟燭和紅蓋頭,不算洞房。”


    小黛歎了口氣,蔫蔫地坐下,抬起頭幽怨地看了一眼白鵬,又瞟了蘇柳一眼:“那蘇姐姐昨晚也不算數……”


    蘇柳扯了白鵬與自己同坐:“離這小浪蹄子遠點!當心她半夜舉著紅蠟燭來找你!”


    小黛聽蘇柳罵人,眼中頓時透出殺氣,尋思何時一刀砍下她的頭,卻又擔心惹得哥哥生氣。


    蘇柳不知小黛的厲害,倒也不怕。“啊~~”地張了嘴要白鵬喂她吃東西。陳思梅見不得他們卿卿我我,低了頭去喝粥,卻聽旁邊也“啊~~”地一聲,小黛將自己的椅子拉到白鵬另一側,同樣張了嘴要他喂。


    白鵬苦笑著用筷子夾了鹹菜絲喂她們一人一根。


    蘇柳怒道:“不許喂她!”小黛卻故意將臉朝向蘇柳大聲吧嘰嘴,好像吃了什麽珍饈美味。


    “哼!破鹹菜也吃這麽香,瘦得小雞一樣,從小沒吃飽過吧?那胸還沒我身上蚊子咬的包大!”


    白鵬捏了捏蘇柳的手,笑道:“柳兒,你做姐姐的,別跟小孩慪氣。咱們開開心心的多好。來,吃飯吃飯!思梅姐姐為了切這些鹹菜絲還傷了手。”


    蘇柳聽了起初兩句還好,到最後卻將筷子拍在桌上,往地上“呸呸”地吐:“原來是她切的,怪不得那麽騷氣!”


    陳思梅聽了,幾乎氣得拍案而起,最終還是硬生生忍住,冷笑一聲:“白鵬,身邊有這樣一個貨色,你以後可有苦頭吃了。”


    蘇柳白了陳思梅一眼:“你在這兒礙眼,我自然要給他苦頭吃。可你不在的時候,我私下給他的都是甜頭!”說著轉向白鵬:“相公,你說對不對?”


    白鵬後頭咕噥一聲,雙手捂住了臉,向桌上一撐,閉著眼沒話說了。


    “別鬧了,說正事。”陳思梅提起一個包裹放在桌上,用手拍了拍:“裏麵都是幹糧。到了地方,你們少出門,旁邊就有泉水,吃著幹糧能頂一陣子。”


    “思梅姐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嗎?”白鵬放下手,兩眼期待地望著陳思梅,腿上卻被蘇柳掐了一把。


    陳思梅搖搖頭:“那獵戶窩棚就一間房,讓我每日看你們倆的活春宮嗎?帶你們到了地方我就回去,隻是小黛要受幾日委屈了,希望你們不要教壞了小孩。”


    蘇柳卻很詫異:“咱們去獵戶窩棚做什麽?”


    陳思梅四下掃了一眼,見一個夥計已經打著哈欠披衣出來,便不再多說。


    小黛嘴快,立刻說了一句:“還不是因為你們血手幫找泉台驛追殺我哥哥!”


    蘇柳一笑:“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事。”又轉向白鵬,捧了他的臉端詳:“咱倆還真是同命鴛鴦,都被懸賞追殺。不過你的人頭值五千兩,比我高了十倍,了不起!”


    白鵬苦笑。


    “不對!”蘇柳一拳捶在桌子上:“泉台驛想找誰就沒有找不到的,也很少有殺不成的,咱們不能躲,更不能等,得殺回去!泉台驛不好對付,賀人傑卻好殺,殺了他,沒了付賬的,泉台驛自然就收兵了。”


    “賀人傑人馬眾多,又不知他身在何處,咱們怎能殺得了他?”陳思梅問道。


    “這兩日賀人傑就要對孟幫主動手。咱們去孟幫主附近守著,總能看到賀人傑,我一箭射死他!這一戰假如讓賀人傑贏了,以後他是血手幫幫主,有錢有勢,相公更是永無寧日了,咱們得去幫幫孟幫主。”


    陳思梅點點頭:“這回蘇姑娘說的倒是有理。但你如何能讓我相信,你不是賀人傑派來誘我們回去自投羅網的?”


    “哼!不需要你信!”蘇柳轉向白鵬:“相公,你信我嗎?”


    “當然信!”白鵬在蘇柳的小臉上輕輕一撫,對陳思梅說道:“思梅姐姐,若柳兒是來臥底的,該當溫和順從,唯恐惹咱們疑心,絕不會處處跟你作對還跟我吵鬧。”


    “誰跟你吵鬧了!誰跟你吵鬧了!是你自己做壞事!”蘇柳連連捶打白鵬,又去揪他耳朵。


    ******


    幾人結賬離了客棧,蘇柳牽著自己的馬,白鵬等人步行,回到前一晚寄養馬匹的地方取了另外三匹馬。


    白鵬這一整夜搞虛了身子,步行幾裏便已額上冒汗。陳思梅的手帕已用來包紮了手指,便自己衣袖幫他擦汗。


    蘇柳卻將白鵬扯開:“老公是我的,哪輪得到你來給他擦汗?”自己摸出手帕來,在白鵬臉上額上胡亂用力擦拭,連同半邊臉上的消腫藥膏,蹭得到處都是,也不知道這算體貼還是處罰。白鵬低聲連喊:“好好好,行了行了”。


    陳思梅淡淡說道:“若你懂得體貼,我自然不會越俎代庖。若一直對白鵬凶巴巴的,你早晚會親手將他推到我身邊來。”


    “少來裝好人!就算推走了,我也能拉他回來!”蘇柳抱住白鵬手臂,身體撒嬌扭動:“相公~~你會不會哪天真不要我了?”“蘇大奶奶”的大奶隨之在白鵬手臂上擠成各種形狀。


    白鵬的身子又酥了,隻盼立刻拉蘇柳去個無人之處,口中笑道:“當然不會的!”


    陳思梅徑自轉身去束馬鞍,小黛卻一直盯著蘇柳。


    蘇柳停了動作,看著小叔子化作的小狐狸,氣不打一處來:“看什麽看!等你哪日有了胸看你自己的!”


    陳思梅備好鞍,又轉身回來:“再大的胸,摸久了就煩了。留住一個人,關鍵不在那裏,在這兒……”陳思梅說著在自己心口輕扣兩下:“姐姐好意提醒,你若不信,咱們就走著瞧。”說著又從腰上解下刀,連鞘一起拋出:“小黛,接刀!”


    小黛接住了:“倉啷”一聲拔刀,眼中淩厲殺氣射向蘇柳。卻剛邁步就被白鵬和陳思梅攔在麵前。白鵬大喊:“小呆住手!”


    陳思梅則哭笑不得:“小姑奶奶,給你刀是用來對付賀人傑的,沒讓你去砍蘇姑娘。”


    “哦!”小黛恍然大悟,吐舌一笑:“謝謝姐姐!姐姐的刀給了小黛,自己用什麽?”


    陳思梅揮揮手中馬鞭:“先用這個吧!刀還是在你手上更有用些!”


    蘇柳鄙夷的眼神看著小黛纖細的手臂:“嘁!這小胳膊小腿的,會用刀嗎?拿穩了別砍到自己!”隨後發現白鵬和陳思梅怪異的眼光射來,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哼”地一聲,將弓背好,縱身上馬。“有本事就來砍我試試!到那時誰都護不了你!走吧!咱們殺回湖州!”


    幾人先後上馬,一抖韁繩,駿馬沿著昨晚的來路疾馳而去。小黛的長裙來自當初林海芸胡亂買的那些居家女子衣裙,並不適合騎馬,好在裏麵仍套著原先“小呆”時代的褲子


    ******


    一路上仍有些鬥嘴糾紛不再細表,白鵬到後來也是“眼不見為淨”,獨自打馬衝在前麵。


    四人回到岔路口剛剛轉而向北,忽見迎麵一匹白馬疾馳而來,馬上騎手紅衣紅裙迎風招展,赫然是林海芸。


    林海芸遠遠地看到白鵬,哈哈一笑,拉著長腔大喊:“白鵬!泉台驛殺手林海芸在此,你往哪裏跑!”


    白鵬勒馬站定,目視那朵飛舞的紅雲,臉上露出些微笑來。昨日吵架的氣早就消了,也不信林海芸真是泉台驛的殺手,隻暗暗猜想這女大王又要搞什麽鬼名堂。


    林海芸衝到近前一拉韁繩,白馬一陣嘶鳴,人立而起,前蹄再落下時已橫在白鵬麵前,氣勢不凡。


    “這不是師傅送我的那匹老白嗎?你真是泉台驛的殺手?”


    林海芸那雙細眼又笑得彎成一對月牙,手在馬脖子上拍了拍:“馬是你的,我也不會貪墨,既然要分手了,回鏢局給你送馬,卻聽說泉台驛要殺你,把你嚇跑了,這才追來看看你是死是活,順便再嚇嚇你。哈哈……”


    “我哪是被嚇跑的……”


    這時三女也已陸續趕到,蘇柳撥馬貼到白鵬身邊,目光警惕地盯著林海芸,拉了白鵬的手,大聲問道:“相公,她是誰?”


    “她是……”


    林海芸聽了那聲“相公”,眼光在蘇柳和白鵬間來回一掃,忽然間神色哀怨,捂住了臉,雙肩微顫,鼻子抽動:“白鵬……虧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麽來追你,說好了隻娶我一個絕不納妾,怎地又出來拈花惹草!”


    “白鵬!你就是大騙子!”蘇柳在白鵬手臂上閃電般掐住一片肉,揪起來狠狠擰轉。


    “啊!”白鵬慘叫起來,麵向林海芸大喊:“是不是上天派你來禍害我的!見了你就沒好事!”


    林海芸仍然抽泣著,手從眼上拿開,卻半滴眼淚也沒有:“事已至此,相公,你愛娶幾個就娶幾個吧!我不攔著,隻有一個規矩,比我年輕漂亮的不許進門。”


    白鵬沒好氣地回道:“那我就一個也娶不到了。”


    “哈哈哈……”林海芸忽然大笑起來,策馬向前,對陳思梅點頭示意:“思梅姐姐好!”


    “嗯,紅羅刹妹妹好。”


    又到小黛麵前,上下打量:“嘿嘿!砍頭妖前輩終於穿上女裝了?”


    小黛臉色陰冷,握住了刀柄:“我就比你年輕,你當真不許我進門嗎?”


    林海芸忍不住地笑:“不敢不敢!你老人家的芳齡,晚輩豈敢妄言,你愛進哪門進哪門,別再拿刀砍我就成,哈哈”


    最後林海芸撥馬回身,隔著白鵬望向蘇柳:“相公,這位醋氣衝天的妹妹是誰?你也不引見一下!”


    蘇柳的臉色此刻卻有些發白:“紅羅刹”和“砍頭妖”這兩個名頭她是聽說過的,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美貌女強盜,輕功暗器罕有其匹;一個據說是山中妖怪化了人形,殺人如切菜,最愛收集人頭。總之兩個都是聞名江湖的惡魔。怪不得剛才小黛想對自己動手時白鵬滿臉緊張;怪不得自己嘲笑小黛不會用刀時白、陳兩人都用怪異眼光看過來;又怪不得小黛忽男忽女,隻因她根本不是人!


    白鵬揉著手臂上被掐的位置,歎道:“林姑娘,別鬧了,我真吃不消了。這位蘇柳蘇姑娘是我現在真正的娘子,你別欺負她,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我對你不客氣!我的女人不容旁人欺負!”白鵬這句話聲音不大,卻說得極有力度。


    林海芸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白鵬隨後又放緩了語氣:“若你能好好說話不胡鬧,我和柳兒願意與你做朋友。”轉向蘇柳道:“柳兒,咱們走!”


    蘇柳聽了這幾句話,心中歡喜,蘋果一般的小臉上笑得開了花:“嗯!相公,咱們走!”兩人並肩策馬前行。


    陳思梅和小黛也趕了上去,隻留林海芸獨自發愣。


    片刻後,林海芸向著四人背影大喊:“你們幹什麽去!要逃走應該向南!”


    陳思梅答道:“不逃了,我們回湖州,殺賀人傑,要不要一起來?”


    “殺人的事自然要去,等等我!”


    於是,白鵬領著四位夫人,不管貨真價實的,還是有名無實的,或者有實無名的,統稱“白家娘子軍”,軍威赫赫,浩浩蕩蕩,殺奔湖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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