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是我?”周雪晴臉上泛起些苦笑:“我十三歲就來了武夷派,除了不久前我娘過世回家奔喪,在武夷派學藝整三年了,白幫主忽然出現,我還想問,‘怎麽是你’?”


    白鵬目光有些呆滯,死死盯著周雪晴。這姑娘固然白皙柔美,單論五官麵貌,其實還比不過嬌豔到沒有瑕疵的玉孔雀,更比不上美到夢幻一般無可挑剔的清霜。可是周雪晴身上有一種極特殊的氣質,令白鵬一見傾心,難分難舍,仿佛前世注定,今生必定要與她在一起。


    她的嘴略有些撅起,是美麗容貌中的小小缺陷,可微微撅起的櫻唇,讓人感覺她始終有些委屈。這種熟悉的神情,以前小果有,更早的花花有。這兩個已經離世的稚齡女孩早就深深刻在白鵬心底。


    “哦!當時你穿一身白,我以為是給你娘穿孝,沒想到是武夷派弟子的裝束。”白鵬聲音很不自然:“小雪,你表哥沈公子沒告訴我你的大名。可我應該能猜到才對,你整個人就像晴日初雪,潔白無暇,化成水也是清澈透明。”


    “白幫主過獎。”周雪晴略帶羞澀地一笑,也讓白鵬更加迷醉。


    “小雪,今天咱們第一次說話,那天在沈府,你隻對我笑了笑就進屋了。可是你的笑容,我沒有一天能忘記的。如果從此都不能再見到你,我也會記你一輩子。”


    周雪晴笑著微微搖頭:“白幫主,你不要想多了,那天我對你笑,隻是禮節。”


    “我沒有多想!我還沒那麽自作多情!”白鵬的聲音激動起來:“可是這輩子我跟你耗上了!你不嫁我,我誓不罷休!”說完退後幾步,從地上撿起一柄木劍:“出招吧!我與你決一死戰,那玉如意我必會奪到手,也必會送給你!”


    他們前幾句對話聲音小,下麵的人都沒太聽清,最後這一句卻讓全場都聽得明明白白,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周雪晴輕輕歎氣:“白幫主,你真以為,送我玉如意,我就迫於門規不得不嫁你了嗎?這種事,必須兩廂情願,強迫是不行的,至少對我不行!”


    這時,場下人群中忽然響起委屈的哭聲,白鵬扭頭一看,玉孔雀用衣袖蒙著臉向遠處跑去,腳下跌跌撞撞,有幾個女伴喊著她的名字追在後麵。


    白鵬這樣當眾變卦,孔雀不但傷心,而且也再沒臉麵留在眾人中間。


    周雪晴望著孔雀,臉色凝重:“你把孔雀傷得不輕!”


    白鵬看著孔雀跑遠,語音低沉:“我太自私了,不顧孔雀的感受,傷了她。可我對她就像對自己其餘幾個妻妾,很喜歡她,想娶她回家,僅此而已。那時我還沒遇見你。”說著他扭回頭注視周雪晴:“現在我心裏有一個真正摯愛的女子了,隻要能有你,別的女人我全都可以不要!”


    周雪晴愣了一陣,眼裏隱約閃動淚光,輕輕搖頭:“咱們隻見了兩麵,你不了解我的脾氣喜好,也不知道我的往事經曆,何談‘摯愛’?這樣的表白,一錢不值。”她將手中木劍向擂台上一丟:“白幫主,請不要再糾纏我。”說完縱身躍下擂台,朝百花門方向跑去。下麵的觀眾都愣著神,默默為她讓開道路。


    周雪晴這話不留半點情麵,也不給白鵬絲毫指望。讓白鵬心中刺痛,站在台上半天緩不過神。


    最後還是費弘發話:“決戰看來沒有了,狀元該給誰明天再說。咱們先喝酒去!”


    白鵬被他搭在肩上一推,心亂如麻昏昏沉沉地向前走動。忽聽背後女子聲音喊道:“我也去!”


    白鵬與費弘同時回頭,看鄭婉容雙眼已經哭得紅腫,抽泣道:“我也去!跟你們一起喝!”


    台上眾人都拿同情的眼光看鄭婉容,劉慧心則看一眼她,看一眼費弘。


    費弘擠出一絲難看笑容:“婉容,你那點酒量,喝什麽喝!”


    “我是不會喝,可我今天想喝!”鄭婉容說著話,眼淚再度泉湧而出。


    劉慧心輕歎一聲,湊到費弘身邊輕聲道:“讓她來吧。”


    費弘一向對劉慧心百依百順,聞言一點頭:“來吧。”轉身就走。


    ******


    來到獨家院落、風景宜人的掌門人居所,兩名仆役已經清理好了房間。清理方式是將嚴昭的物品全部扔出去,抱來新被褥鋪上。


    費弘交代了一些門人去處理“大騙子”的屍首,將陳默風的一些走狗連同他幸存的“四大金鋼”也驅逐出武夷派,隨後就拉白鵬舉杯痛飲。


    雖然費弘口才不好,但謝意非常真誠,說的也都是掏心窩的話,答應了以後做血手幫的後盾,武夷派自身為血手幫培養和輸送高手,惡鬼堂也停止向北發展,做血手幫南方的屏障,等血手幫足夠強大,人才昌盛了,就攻取杭州府,將兩家連成一片,惡鬼堂那時可以直接並入血手幫。如此一來,白鵬的地盤就包含了除蘇州府之外的全浙,還發展到南直隸和閩北。


    劉慧心與費弘並肩而坐,體貼地為眾人布菜斟酒,脈脈含情的目光一直在瞧費弘,時不時地敲邊鼓,要費弘好好感謝白鵬,也要真心支持白鵬。


    白鵬喝的是慶功酒,聽著費弘說這些未來合作的事情,心情卻很不好。在擂台上對周雪晴一見鍾情,卻隻得到一句“別再糾纏我”,白白傷害了玉孔雀。而與慧心姐姐的那些甜蜜纏綿也成了過往雲煙,還要眼睜睜看著她與費弘恩愛。


    從劉慧心偶爾瞟過來的眼光裏,白鵬看到些難以自禁卻極力克製的情意,這讓他心裏更加難受,端起酒碗猛灌。


    比白鵬喝得更猛的,就是鄭婉容了,說了幾句恭喜費弘的話,就一碗接一碗地幹了下去。時不時就要流出一些淚水,眼圈紅腫得不行。


    劉慧心輕歎一聲,按住鄭婉容的手:“妹妹,不能這麽喝,醉了很難受的。”


    鄭婉容將她手狠狠甩開:“別碰我!你巴不得我難受!”


    費弘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婉容!嫂子好心好意體貼你,你胡鬧什麽!”


    鄭婉容見了費弘的樣子,像個委屈的小女孩一樣扁著嘴流淚:


    “費哥,婉容很小就來了武夷派,十多歲就喜歡了你。我已經等了你十六年,還是十七年,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你一直說你心裏有人,也不告訴我是誰。今天我知道了,居然是這麽個東西……”


    “她是什麽東西?你把話說清楚!”費弘勃然大怒,就要繞過桌子衝向鄭婉容,還是劉慧心將他一把扯住。


    “她是什麽東西,你清楚得很!”鄭婉容已經絕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她除了長得比我漂亮,到底哪裏比我好!我冰清玉潔等著你,等成一個三十多歲老姑娘,她是什麽?她有過多少男人,自己都數不清!你就不怕她將來給你戴綠帽?”


    費弘聽了這話,臉漲得通紅,作勢就要來打人,還是劉慧心奮力抱住他,高喊:“別打她!她說的是真話,她已經很可憐了!”


    鄭婉容厲聲喊道:“我不要你來可憐!”


    費弘長歎一聲,抱緊了劉慧心:“我沒想打她,我不打女人,何況是婉容。我隻是……我聽不得別人這麽說你!”


    劉慧心聞言也哭了起來:“費費,你對我的好,沒有任何人能相比。她說得沒錯,我一直都很壞,直到現在還仗著你對我好,欺負你,我實在配不上你!”


    “別胡說!”費弘皺眉瞪視劉慧心:“你是個好女人!有了你,我這一生,知足!”


    看了他們這番吵鬧,白鵬有些尷尬,不知該走該留,卻止不住地陪著流淚。於是拿起碗來給自己斟滿,狠狠灌下去。鄭婉容那白嫩嫩的手從旁邊伸過來奪去酒壇,也給自己斟滿,一仰頭,大半都灑在了衣襟上,將她的白衣裙都洇得有些透明了。


    隨後,鄭婉容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到費弘麵前,向地上一跪,抽泣道:


    “我不要她可憐我,但我求你,求你可憐可憐我。這十七年,等得我好苦!求你,讓我給你做妾吧!隻要把你對她的好,分我一點點,隻要一點點……”


    費弘並不答話,也不看鄭婉容,隻道:“你幹什麽?快起來!”


    劉慧心從費弘懷中掙脫出來,也向他跪下,一手扶著他的腿:


    “費費,我說句真心話,求你娶了婉容妹妹吧!她才配做你的正室,我做妾,用心伺候你一輩子,還我欠你的情債,我心甘情願!”


    鄭婉容直到這時才用感激目光向劉慧心望去。劉慧心擠出些笑容,一手搭在鄭婉容肩上撫了撫。


    白鵬心裏酸得厲害,將酒碗一推:“你們慢慢聊,我喝多了,回弟子房休息休息。”


    “且慢!”費弘盯著白鵬:“有些事,該讓你知道!”


    隨後,費弘伸手將劉慧心扶了起來,卻任鄭婉容跪著:“咱們進屋談!”


    於是三人進入臥房,將跪著再度哭泣起來的鄭婉容留在外麵。


    ******


    費弘酒量不大,此刻已經喝得滿臉通紅,說話也有些含糊了。將滿麵淚水的劉慧心擁入懷中,在她臉上輕輕一吻,低聲說道:


    “你們兩個的事,我都知道。直到幾天前,在馬車裏,別以為我聽不到!”


    這話如同一道炸雷,驚得白鵬汗毛豎起,劉慧心也“啊”地一聲驚呆,不知如何應對。


    費弘苦笑:“你們在車裏親熱,我在外麵趕車,眼淚流出來,又讓寒風吹成冰。我傷心,我生氣,氣得想殺人。可我不進去捉奸,等你們結束,才去婉轉警告一下。你知道為什麽?我怕的是,一旦真相揭開,慧心你沒臉見我,就會離開。”


    劉慧心“哇”地一聲痛哭,抱著費弘,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我對不住你!我這就沒臉見你了!”


    費弘低沉而溫和的聲音說道:“你們兩個相好是在我之前,我來得晚。可是按理說既然跟了我,就不該再跟他糾纏……唉!我既然喜歡了你,也就認命了。如果你這個壞毛病能改掉,就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溫柔美麗,聰明體貼,哪有人能跟你相比!別再說什麽離開我,我也不會再納妾。我對你的情,沒辦法分給別的女人!”


    劉慧心再也說不出話,隻抱緊了費弘的雙腿痛哭。


    白鵬愧疚不已,低頭道:“我和劉姐好的時候,你們還沒成親。後來沒能斬斷情絲,是我的不對,你別怪劉姐。但劉姐前些天跟我說了,與我一刀兩斷,她從此隻會一心一意對你了。”


    費弘在劉慧心的頭上輕輕撫摸:“真的?你真說了這話?”


    劉慧心用力點頭:“有你這樣的男人,我以前不珍惜,是我傻。現在我已經懂了……”


    費弘那張冷酷的臉難得地露出燦爛笑容:“太好了,我幾十年來從沒這麽開心過!比做掌門開心多了!”


    劉慧心仰頭看了看費弘,也笑了起來,媚眼如絲,聲音變得溫柔嬌嗲:“現在想要我嗎?我保證,讓你覺得幾十年來從沒這麽舒服過……”說著話,伸手向費弘要緊的地方輕輕撫摸。


    費弘臉色更加紅了,瞥了白鵬一眼。


    白鵬心中酸楚,上次也是酒後,自己終於和相識已久的劉姐上了床,後來劉慧心卻叫剛剛重逢而未相認的費弘加入進來,她夾在兩個喜歡她的男人中間縱情狂亂。


    那次之後,白鵬既鄙夷劉慧心的放蕩,又難舍她能帶來的奇異快活,以致越來越沉迷。可是到了如今他倆山盟海誓的,自己若還想加入他們,就太不識相了。於是歎道:“你們慢聊,我先走了。”


    剛出臥房大門,就聽裏麵費弘舒服得哼了一聲,隨即大聲喊道:“婉容,你回去吧!我不會納妾的!”


    白鵬瞟了鄭婉容一眼,輕輕歎息一聲,轉身走向大門外,卻聽鄭婉容抽泣道:“白幫主,別走,陪我喝兩碗。”


    白鵬走回鄭婉容身邊,看她頭都有些抬不起來了,酒碗晃來晃去送不到嘴邊,便按住她的手:“鄭門主,你不能再喝了。這種事勉強不得,喝死也沒用。”


    鄭婉容淒然而笑,伸手在旁邊椅子上拍了拍:“坐!坐下喝!”


    白鵬坐下,卻將酒碗搶了過來,自己一飲而盡。


    鄭婉容“嘿嘿嘿”地癡笑:“白幫主好酒量,再來……”伸手在桌子上亂摸,卻找不到酒碗。


    白鵬將另外兩三個酒碗都悄悄放到地上,剛起身就被鄭婉容靠到肩頭,一股酒氣撲麵而來。


    “白幫主,你知道……劉慧心多大年紀了嗎?”


    “不知道。”


    “嘿嘿!她做什麽江湖四大美人的時候,我還是屁事不懂的黃毛丫頭,如今我都年過三十了,她總該四十了吧!哈哈,她比費弘還要大幾歲,這年紀還能生出孩子嗎?活該!哈哈哈……”


    白鵬連忙捂住她的嘴:“鄭門主,別亂說,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


    “我能走!”鄭婉容猛然起身,背對八仙桌靠著,卻站不穩當,將桌子推開數尺。隨後斜倚著桌沿笑嘻嘻地看向白鵬:“白幫主,在擂台上,你說我美,我真的美嗎?”


    “真的美。”


    “美也沒用,沒人要我!”鄭婉容閉著眼睛用力仰頭高喊:“沒人要我~~~”


    “有人要的,有人要的!”白鵬敷衍著起身攙扶。


    “你要我嗎?”鄭婉容忽然睜眼望著白鵬。


    “啊?”白鵬一愣。


    “就現在,當著費弘的麵,要了我吧!”鄭婉容醉眼迷離,笑著將白鵬推回椅子上坐倒,故意大聲喊道:“我可不是劉慧心那樣的壞女人,這身子冰清玉潔!白幫主,你不想嚐嚐嗎?三十歲老姑娘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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