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薇抱住素妍,又是一陣低泣痛哭,“不要告訴淩老爺!不要告訴阿琰!在我好之前,我不想讓他們見到我這個樣子……安西,我求你!我求求你……”


    “好,我不告訴他們,也會下令琴瑟堂的人不將此事說出去。你一定要好好接受治療,我想待淩老爺聽說你的消息,一定會欣喜若狂。”


    兩人相擁一陣,素妍放開淩薇,對青嬤嬤道:“嬤嬤吩咐下去,今晚的事,任何人不得漏出半個字去。還有嬤嬤從我陪嫁莊子上挑兩個口風緊的婆子、丫頭去清心別苑服侍,明兒得空,親自去一趟義濟醫館尋瑤芳道長,請她去別苑給淩姨瞧瞧。”


    當天夜裏,青嬤嬤乘車將淩薇送到清心別苑靜養。


    次日,又從莊子上挑了婆子、年輕的丫頭去別苑裏服侍,這些人都是素妍的陪房,得了青嬤嬤吩咐,個個守口如瓶。


    青嬤嬤在清心別苑呆了兩日,將那邊的事安排妥當了方才回來。


    “婆子是陪嫁莊子上的張七家的女人,又有莊頭介紹的兩個年輕丫頭,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一直就想在府裏找活賺錢貼補家用。淩小姐自己從外麵帶回一個老媽子,約有四十二三的年紀,還是個待發修行的尼姑,說要留她在身邊。老奴沒敢細問,也就應了。瞧她們的樣子,是早就相識的。”


    素妍喝著茶,並不支聲。她知道,但凡能說的,青嬤嬤都會知無不言。


    “瑤芳道長去了清心別苑,瞧過之後第二天夜裏帶了黃桑道長和問心道長來,說是配藥得用些時日。近來天熱,暫時不能進行換膚移皮術,先配了幾服藥吃著。瑤芳道長今晨又送了一瓶專用的膏藥。說是讓淩小姐先抹在臀部大腿上,等到了秋涼,就要實施移皮術。”


    對於麵部毀容的人。能治愈的法子也隻這個。素妍瞧過淩薇被燒壞的左臉頰,能治愈多少。當真難料,但試試也是好的,。


    青嬤嬤頭問:“王妃,淩小姐的臉真能治好?”


    素妍揚了揚頭,“就算不能恢複最初的樣子,治愈七八成也是好的。”有這七八成,淩薇就能麵對旁人。再不用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


    宇文琰回府,素妍隻字沒提淩薇的事,仿佛這件事被他們夫妻都遺忘了一般。


    進了八月,素妍的妊娠反應消失。愛上了吃鬆仁、板栗、核桃之物,每日幾個大丫頭變著花兒的用這幾樣做了糕點給她。


    到了九月,素妍逐漸長胖了許多,幾乎是一個多月時間,就恢複懷孕之前的鵝蛋臉。鵝蛋臉回來了。竟在鼻翼兩側長了若幹的斑斑點點,一長妊娠斑,她更不願出門了,整日都呆在王府裏,也從小書房移到了八角涼寫字繪畫。


    白菲、紫鳶與童英、韋雄等人是九月初五從衛州趕回來的。素妍給兩個丫頭在忠義莊子上各備了二十畝良田,又各修了一座磚瓦房為陪奩,而婚禮則在王府內一早選備的院子裏舉行。


    吉日選在九月初八,丫頭、護衛們熱鬧了一場,兩個丫頭風風光光地成了親。


    喜樂飄飄,紅綢飄飄,分別在不同的院子裏成親,一早都說好,他們成親後,還回衛州去老王爺那邊幫忙,一麵幫襯老王爺,一麵打理著衛州的田莊、鋪子的生意。


    成親後第三日,白菲與紫鳶就去莊子瞧了素妍給她們準備的嫁妝,心下很是滿意,連帶著屋子一並賃給了佃戶,每年坐收二成租子就行,佃戶們能住磚瓦房,又有二十畝良田,自是歡喜,千謝萬謝地將她們送走。


    素妍的肚子越發大了,虞氏和沈氏一早就挑好了穩婆、奶娘,還讓經驗豐富的穩婆住到了琴瑟堂內院裏,隨時靜候著。


    白菲和紫鳶從莊子上回來,正趕上宇文琰回府,喚了白菲和紫鳶去花廳上說話。


    白菲簡要地說著衛州王府的事:“姚妃四五月時落了胎,我們回來的時候,見她屋裏的姚嬤嬤神神秘秘地,後來一打聽,聽說又懷上了,如今正臥床養胎呢。”


    宇文琰暗暗地想著:他配的藥吃下去,就算真懷上,也是保不住胎兒的。


    紫鳶道:“珠奉侍真是個能吃苦的,一個女人跟著老王爺在渠上同吃同住的,誰能想到呢,如今都懷五個多月身孕的,居然說什麽也不肯回王府,每天照樣洗衣、做飯的,瞧得老王爺很心疼。我和白菲也勸過她兩回,讓她回王府養胎,她還說要不是郎中告訴她懷孕三月,連她自個都不相信,居然日日照常幹活……”


    素妍用一雙明亮之極的眼睛凝望著宇文琰,總覺得他的表情很古怪。此刻,他幽深如潭,緊緊盯著她的眼,似要將潭中浸潤了不知多久的溫柔和誠摯,瞬間將她傾覆、淹沒直至窒息。很快,她便發現宇文琰的思緒不知飛了多遠。最初的溫柔化成了神思,最初的誠摯染了一股殺氣。


    這樣的珠奉侍,隻怕更得老王爺之心,那河堤工地便是葉浩連連叫苦,反倒是珠奉侍就沒說過苦,況現下還有了身孕。


    白菲還如早前一樣的溫和有禮,輕聲道:“如今,老王爺最寵的是姚妃和珠奉侍。那麽多姬妾,隻珠奉侍肯跟著王爺去渠上吃苦受累,每日用心照料著王爺的起居飲食,得了空還和渠上的婦人一道幫著挖土鋪路。”


    患難後能共富貴的不多;富貴時能同患難的同樣難得。珠奉侍放棄王府舒適的生活隨老王爺去渠上更是難得,就是聽者聞之都會讚賞兩分。


    宇文琰收回神思,看見妻子審視的目光,喝了一口茶,問道:“蓬東縣、萊縣的河渠已通,那邊的地價如何?”


    坐在一側的童英接過話道:“一畝良田漲到十二兩銀子了,好些人都到官府打聽,問官田什麽時候賣?”


    宇文琰問:“以你之見,田價還會漲麽?”


    韋雄道:“我瞧能漲。老王爺已經決定把碼頭建在蓬東縣與衛河交接處,說那裏的河道是最寬廣的,這蓬東、萊縣的地價定會漲到二十兩銀子一畝。”


    素妍吃著桃片酥,沒有放白糖的,這是她近兩月的最愛,一片又一片地往嘴裏擱。“衛州那邊就要豐收了,這個時候轉賣官田,讓賃官田為生的佃戶怎麽過?這些田地一直都是由他們耕作的,要是沒了田地種植為生,還不得生出是非來。”


    白菲笑道:“老王爺也是這麽說的。”


    宇文琰輕歎一聲,“不賣官田,剩下五縣的河渠銀子從哪兒來?”


    朝廷隻撥付了五十萬兩,老王爺上了折子,請皇帝撥付銀子,皇帝推說沒銀子,不能隻修了兩縣的,這後麵的便不管了。


    剩下五縣裏,有盛產果蔬的,有多養牛羊、雞鴨的,路通了,百姓們就能把這些東西運到皇城,運到衛州轉賣換銀子。要是有一個衛州大碼頭,這就更方便,可以把這樣運到江南、德州、滬州等地。


    素妍吐了口氣,買是個問題,不賣也成問題,首先左肩王府投到修建河渠、通路工程上的銀子已經很多了。昔日,老王妃給了三百八十兩銀子,已經投了一百五十萬兩進去,幾乎每個月都有人過來取銀子。


    不能到了跟前再湊銀子,這樣會誤了工期。


    宇文琰問:“老王爺有什麽打算?”


    童英回答道:“老王爺說,官田還得賣一些,但不能全賣了。前提是得保證蓬東、萊縣的百姓們有田地種,如今又通了河渠,今年是難得的大豐收,就算要賣,也得等到冬臘月。”


    宇文琰點頭,“這事有老王爺做主就成。”


    老王爺年輕時候征戰沙場,如今在衛州修建河渠,也幹得風風火火,現在的朝堂上誰不說左肩王府的老王爺戰能做將軍,和平時也能修渠鋪路,造福百姓。


    眾人正說著,就聽青嬤嬤回來了,正張羅著小廝們去馬車上搬東西。


    青嬤嬤一進來,臉上就掛著笑,與素妍、宇文琰襝祍行禮,又與白菲等人打了招呼,笑道:“今兒過去一趟……”


    青嬤嬤眉眼一動,素妍便明白她的意思。


    青嬤嬤道:“帶回了一箱子的衣服,是給未出世的大公子,還有王爺的靴子、鬥篷,也有王妃的衣裳。”


    宇文琰隻當是虞氏令人送來的,嗬嗬笑道:“還有我的?”


    素妍早就聽青嬤嬤說過,淩薇住到清心別苑後,鮮少出門,鎮日與辛氏在屋子裏做些針線活,先是幫素妍肚子裏的孩子做了些,從裏到外都做了幾身,又有孩子的虎頭帽。


    辛氏本是待發修行的尼姑,聽說二十五年前原是皇城哪家體麵人家的嫡房太太,因一直不育,被婆家休棄,又被娘家拒絕收留,隻得去了尼姑庵做了待發修行的姑子,這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不知怎的,辛婆子就認識了淩薇,許是同是天涯可憐人,二人你幫我,我幫你,就這樣相識了。


    淩薇知素妍不會女紅,幫著做幾身孩子衣服倒也正常,給她做幾件衣裳也表感謝,她亦能理解,居然連宇文琰的鬥篷和靴子都做上了。


    除非是親兒子,否則,她著實太難理解淩薇的所為。


    每過兩日自有青嬤嬤派人往清心別苑送果蔬、食材。前些日子因天熱,不大送肉,隻著那邊的張七嬸每日出門買上一斤,有時是一斤豬肉,有時是一條大魚,偶爾也買隻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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