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陽住的這個小城冬天向來就是不很冷的，不過，今年的冬天尤為暖和，讓樂樂一陣羨慕，這要是在江城，恐怕穿一雙厚絲襪纏一條短皮裙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可在小城這邊她就敢。大年初一照例是走東家串西家大的拜年，雖然真正的老家是農村的，可是楊大勇夫妻在小城中這麽多年了，親朋古舊的也不少，再加上一個村裏出來的相鄰，要走的人家還是不少的，以前的時候是需要楊大勇兩口子親自去的，畢竟論起來有長輩也有老兄老嫂，今年，自認兒子已經出息了的楊媽媽卻是說什麽也不出去了，那些個稱得上長輩的，等過過這陣兒去也未嚐不可。走了一個上午，楊小陽跟非要跟著的樂樂兩個都走了一身汗，讓楊小陽略略尷尬的就是，這些親近大多都知道楊小陽跟娟娟的事情，所以楊小陽呆了青春靚麗的樂樂登場，很惹大家的好奇，躲閃其詞的、直故籠統的，讓楊小陽費了不少的口舌。終於告一段落，按照楊媽媽寫的那張字條基本上也走遍了，兩個人這才回了家，楊小陽心中暗自發誓，有生之年都不會在傻乎乎的承接這個任務了。終於看到了自家的那棟樓，楊小陽忽然童心大起，說了聲：“樂樂，看誰爬的快”就四層樓而已，兩個人幾乎同時到達，不過到了門口的時候，樂樂還是賴皮了一下，拉著楊小陽的皮帶，自己反超了過去，笑嘻嘻的敲響了房門。“挺快啊”開門的楊媽媽把這兩個滿頭大汗的家夥給讓了進去，還沒等要介紹呢，楊小陽已經看到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花白頭發的老頭？楊小陽從意識裏麵調用了一下，腦袋中怎麽也找不到關於這人的記憶單元，嗯，興許是內存中本來就沒有吧。人在自己家中，怎麽都要客氣一下的，於是等著媽媽給自己介紹。“小陽，還認識你大伯麽”？楊媽媽拉著楊小陽的手問道，楊小陽聰明的很，從媽媽的表情上也能看得出，這個大伯，在老媽的心目當中絕對是有分量的。“哪個大伯”？楊大勇在農村老家屬於大戶人家的那種，不是說他家很地主，而是一個村裏麵就楊姓一門，所以全村都是一個老祖宗分下來的，兄弟哥哥一大群，楊大勇這一輩，數算數算怎麽也有三百多，所以，大伯……楊小陽沒印象。“你不記得你小時候了？去老家的時候還堵過你大伯的煙囪”？楊媽媽提醒道。堵了好多，誰知道是哪個？楊小陽暗自腹誹，不過表麵上還是順著媽媽的口氣跟這個大伯親熱的打了招呼。等到坐下來，言語之中楊小陽終於知道，這個大伯是自己哪位大伯了，並且想起來，這個大伯跟老爸是一個爺爺的孫子，還是很近的那種，不過……小的時候這個大伯不是因為提幹，把一家人都帶到了部隊去了麽？現在這樣子可是連新時代農民都不如呀。楊小陽還知道，這個大伯，對他家可算是有恩的，那年月楊大勇兩口子掙錢都不多，兩個人還都是農村的家，就需要兩個人往家裏貼補，所以日子有些拮據，曾記得那年姥姥有了病，實在是拿不出錢來了，給這個大伯寫了封信，這個大伯很迅速的就寄來了一前塊錢，那時候楊小陽雖然還小，但是架不住老爸老媽經常提起這個恩情啊。那一千塊錢還是幾年後楊家情況好轉之後才還的，期間，這個大伯竟是從來都沒討要過，所以，對於這個沒見過幾次的大伯，楊小陽也是很感激的，可是，大伯怎麽今天這個時候就登門了？“小陽，你大伯是因為你伯母的事情來咱家找錢的”楊大勇把楊小陽叫到了另一個房間，關上門說道。“大媽怎麽了”？楊小陽老家，叫伯母的肯定是遠一些關係的，親近一點的，都是以大媽稱之，楊大勇這是知識分子的文言呢。“年前你大媽出了車禍了，現在還在醫院呢”。楊大勇說道。“出車禍了？人怎麽樣”？楊小陽訝然問道。“沒死，不過現在的情形也很不妙，在他們市醫院也隻是暫時維持呢，要轉院還得一大筆錢，你大伯……幾年前就因為一些事情從廠領導的位子上……退了下來，前幾年那廠子又倒閉了，所以，家裏很困難”楊大勇看到原來家勢旺盛的堂兄幾年間就淪落到了這個程度上，恨事唏噓。“怎麽以前沒聽你說過”？楊小陽問道，以老爸老媽的性格，對於這個曾經有恩與己的大哥，不可能不聯係的。“哎，怎麽說呢，以前的時候，你大伯是廠長，你大媽呢，在廠子裏也是活計輕巧掙錢不少，所以呀，也就跟咱家總是聯係著，可是後來你大伯出了事情之後，卻怎麽也不跟咱家聯係了……”原來如此，大伯……自尊的過了。“哦，這樣啊，那大伯打算借多少？還有，你問清楚了，他別因為不好意思借多了，從咱家出去還得找別人。”“嗯，你知道就好，我跟你媽現在是沒有多少錢，嗬嗬，還不得看你”。“暈了”楊小陽鄙視的看著自己的老爸。於是兩父子推門走了出去，楊小陽坐到了大伯的對麵，尋思了一下對大伯說道：“大伯，我大媽現在的情況怎麽樣？轉院的話準備轉到哪兒的醫院？你跟醫生打聽了沒有？把大媽的病治好，得多少錢夠用”？“這……”大伯有些遲疑，嘴唇抖動著卻沒說出來什麽。“大伯，都是家裏，你千萬不要不好張口，有什麽您盡管說吧”楊小陽從茶幾上拿起了煙，掏出了一支遞給了大伯，又為其點著後，問道。“醫生說了，各種費用加在一起，得十五六萬吧”聲音很低沉，十五六萬，這在一個下崗多年的人的心目中，是個巨大的數字。“哦”楊小陽有些放心了，這個金額大小楊小陽不關心，但是這個金額的大小卻代表了他大媽的傷情，看起來，應該是現在的醫院水平實在太差了，這才需要轉院的。“大伯，這樣，你先跟我說說，準備把大媽往哪個醫院轉呢”？“醫生說，市裏的二院就能治”。“市醫院”？楊小陽看了看自己的老爸，不是說這個大伯轉業是到的一個省城麽？怎麽還往下走，看到老爸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就沒有追問。“大伯，這樣，你去辦理一張信用卡，我呢，往裏邊給你存二十萬，您先給我大媽治病，要是不夠，你隨時給我打電話，我在給你往卡上匯款”。“不……不用，哪裏用得了那麽多”？大伯神情間非常激動，家裏出了大事，自己又是因為一些不好的事情才回的縣裏，所以出事之後，自己沒錢不說，回老家籌措也沒能得到多少助力，隻好抱著試試看的心思來找自家的兄弟，沒想到，事情還就順利的給解決了。“大哥，不用不好意思，剛才之所以沒答應你呢，就是因為要等這小子，放心吧大哥，小陽有錢，你就盡管回去，用心的給我大嫂治病就是了”看到大哥這個表情，楊大勇坐到了堂兄的跟前，拉著堂兄的手安慰道。正說著話呢，卻聽到楊大勇兩口的房間門口有一個怯怯的聲音叫了聲：“爸”楊小陽抬頭一看，一個纖細的小身影正怯生生的站在了門口。身上穿的是那種藍白夾雜的校服，遮掩住了身子的曲線，但是還是可以看得出，小姑娘很瘦弱，簡直就是弱不禁風。“來，玲玲，這是你哥，快叫你哥，你媽的病有救了”大伯從沙發上站起身子，抖顫著招呼自己的女兒。“哥”叫玲玲的小姑娘低頭對楊小陽叫道。“這是……我妹妹“？楊小陽看著這個清秀到惹人憐愛的小姑娘，怎麽臉色這麽差呀，看年歲比樂樂應該還要小，膚質細膩，卻因為蒼白，顯得暗淡了很多。“嗯，這是你二妹，你……對了，我記得芳芳比你要大吧”。大伯愛憐的看著玲玲說道。楊小陽這回終於想起來了，就是因為這個二妹的出生吧，大伯才失去了自己的職位的，可是，看這個二妹的年齡，難道說大伯竟然是十幾年前就不在領導崗位了？可是，借錢的時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啊！“哎呀，玲玲，你怎麽起來了”？在廚房裏麵忙和著做飯的楊媽媽出來看到站在沙發中間的小姑娘急聲說道，“你這孩子，怎麽不多躺一會兒，你看這孩子什麽臉色呀，大哥，我怎麽說你呀，這麽多年……你怎麽就不找大勇呢”楊媽媽也不是笨人，以前不見麵，隔得又遠，詳情是不知道的，但如今已到眼前，聯想前後聽說的事情，早就明白了一切，在看到大伯哥現在的樣子，玲玲的模樣，忍不住的抱怨了。“我……我知道你們倆也不容易，所以就不想讓你倆知道”大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大哥，可咱是親兄弟呀，你說，咱們一個爺爺的，到如今還有誰”？楊大勇站起來，攙扶著堂兄讓他坐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