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


    遠在日本的劉誌偉在半夜才看到這個消息。喬恩找了一個溫泉酒店, 包了一個家庭溫泉套房,劉誌偉跟他在裴澤的引導下玩了兩三天才想起工作的事情。劉誌偉剛剛下溫泉,就看到上半身趴在石頭上的喬恩正在看什麽視頻。


    “你在看什麽?”劉誌偉來到喬恩的身邊跟著看了一眼,接著愣住了。那個視頻正是劉誌偉在雪夜裏的視頻。他雖然經常回顧《破式》這部片子, 但是那部片子裏沒有他的麵孔。現在看到這個視頻,他才突然發覺自己的變化有多大。


    “……這是哪來的?”劉誌偉以為喬恩又黑進了誰的賬號,獲得了這些東西,這讓他感到心髒加速跳動, 可是他又覺得不安。


    喬恩將身體挪開了一些, 讓劉誌偉靠過來,小化了屏幕, 讓他看到文件夾和各種各樣的視頻標題:“《破式》的導演公布的東西。”


    劉誌偉的雙眼微微睜大了。這個視頻結束了, 緊接著開始自動播放下一個視頻,劉誌偉和柳意都在同一個片場裏, 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正在準備拍攝。


    喬恩說道:“那時候的你看上去太年輕了。”


    劉誌偉作勢要打他。


    “可我更喜歡現在的你。”喬恩說。


    如今的劉誌偉對比十年之前更加成熟了,他已經是個成年男人的體型,不再擁有青少年向成年人過度的那種纖細感。他全身上下都更加強健有力, 富有年輕男性所沒有的成熟的魅力。


    劉誌偉將下半身體浸入到溫泉下,全身的毛孔都張了開來。他舒出一口氣說:“當時我跟他的關係還可以……真沒想到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喬恩枕著自己的手臂看身邊的劉誌偉。


    劉誌偉看著屏幕說:“那個時候我和他都沒有火起來,他比我出道的時間更早一些, 資源鋪墊得更多, 我們都叫他‘柳哥’。但是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架子, 跟我一起研究劇本的時候, 我們經常互相討論怎麽拍攝一個鏡頭……後來《破式》結束了, 他們沒有將我的名字加入演職員表,我和他的差距越來越大,漸漸地再也沒有聯係了——哪怕在同一個公司見上一麵,也不會互相點頭。”


    劉誌偉很感慨地歎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我覺得,我一輩子都隻能仰望他,眼睜睜看著他成為巨星,成為打戲第一人,而我隻能那麽當一輩子的龍套。”


    那個時候的劉誌偉如何能想到現在——他跟一個絕不簡單的外國男人結了婚,對方的客戶遍布全球,而那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樣的柳意則在某一天選擇了最輕鬆的方式草率地結束了自己輝煌又一片狼藉的生命。


    喬恩看著雙手手肘擱在岸邊的劉誌偉,說道:“你永遠不可能隻做一個龍套,zeo。過來,你值得更大的舞台。”


    劉誌偉微微移動身體,湊近喬恩,吻了他一下。熱氣蒸騰得他們渾身血液都在快速地流動,喬恩被劉誌偉一吻就有了感覺,在劉誌偉要退開的時候,他一把摟住了劉誌偉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不知道是因為水溫過高還是別的什麽,劉誌偉隻感覺到麵前的喬恩胸膛火燙,喬恩按住他的頭顱時,劉誌偉也情不自禁地將手伸入了水麵之下……


    “誌偉,聽說今天要下雨——”剛準備好的裴澤從拐角盡頭圍著浴巾出來的一瞬間就調轉身體往回走,“我□□什麽都沒看見。”


    水池裏發出“撲通”一聲,跌入水中的劉誌偉狼狽地起來分開喬恩,抹了一把頭發說道:“咳……水溫挺高的,你快來泡吧。”


    走回拐角的裴澤心驚肉跳地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圍著一塊浴巾也不前不後的,他等了一會兒心想不就是當個電燈泡嘛,他什麽沒當過,把心一橫就又跨了出去,可他跨出去的時候還用手蒙著眼睛。


    “磨嘰什麽呢……”劉誌偉在那頭甕甕地說。


    裴澤睜眼一看,劉誌偉和那位外國大佬之間分開了一個人的距離,除了臉色有點兒紅,其他看不出異樣了。


    “我聽說今天要下雨……”裴澤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池子裏,“哎,李江新發的消息你看見了沒有?!”


    “正看著呢。”劉誌偉說著衝一旁放著的筆記本努了努嘴。


    “太勁爆了,可算讓我揚眉吐氣了……”裴澤舒爽地坐進池子,渾身打了個哆嗦。哆嗦一打完,天上開始飄雨絲了。溫泉旅店在高山上,哪怕是這個時節,山頂上還覆蓋著白雪,雨絲飄下來是清涼的,下麵卻是熱騰騰的。


    劉誌偉伸手抹了一把頭發,裴澤就看到了對方手指上的鉑金戒指。和喬恩是一對的,都戴在左手無名指上。裴澤看著遠山的白雪,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還在國內拍戲的華驍。他從來沒想過同性戀結婚這件事,可偏偏這事在自己最好的兄弟——劉誌偉身上發生了。“……太神奇了。”裴澤自言自語道。


    “你說什麽?”


    “我——我說太舒服了。”裴澤改口道。


    三人在尷尬中沉默了一會兒,裴澤突然腦子一抽,猝不及防地問道:“你們的尺寸合嗎?”


    思想瞬間歪到一邊。


    喬恩:“……”這人問的尺寸是……


    劉誌偉:“……”住腦。


    裴澤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在心裏對自己瘋狂吼道:你怕不是個大傻子!


    柳意被風光下葬了。


    下葬的那天一“最後一次的相見”為噱頭,吸引了很大一部分他的老影迷和好奇前來的人。


    他們都參加了一場特殊的影迷見麵會。


    當天是個綿綿的雨天,漆黑貴重的棺材被抬進了一個墓地。人其實已經被火化了,可也不知道星耀是怎麽操作的,一個等身長的棺材還是被用來裝了骨灰。


    偌大的靈堂內外都是前來看望的人,來的人太多了,把周邊的交通都堵住了。


    那麽多人,現場鐵定安靜不了,又不是烈士紀念,維持秩序的人少,竊竊私語聲到處都是。


    在人的骨灰前,他們還在討論著對方生前留下的爭議和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


    更多的是柳意的老影迷。柳意的棺材出現的時候,許多人都哭了。柳意的形象跟隨了他們十年,是一代人的標誌,也是當時電影業傑出的象征。他們的哭,也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身敗名裂,他的死亡,還是他們心裏那個標誌物的喪失,抑或是對死者的悲憫。


    有人在身邊議論的時候,有些人甚至憤怒地製止了周邊的人。


    他們是來參加葬禮的嗎?這地方不是微博,不是名利場,在一個死者麵前,他們還在幹什麽?!


    如果這是在微博上,被嗬斥的人早已經跳起來了,可麵對真人,大多數人也隻是嘟囔兩句閉上嘴巴,心裏罵了對方好幾遍——死了又怎麽樣?死人就不能討論他以前幹的事了?死了就能避免黑料了?


    柳意的葬禮很快又成為一個新的熱門出現在了社交平台上。都是偷拍的照片,都是人頭,他的影響力還能大到現在,讓人不禁感慨他十年的積累。


    如果一個影星隻是一部作品出彩,之後的十年裏,出色的藝人層出不窮,長江後浪早已將前浪拍死在了沙灘上,柳意斷不會還像今天這樣有話題度。他十年間也不斷在出作品,在趕通告,在參與其他的活動。星耀將他打造得很好,將他打造成一個標誌物,也打造成了一棵搖錢樹。


    一直到死都還在為他們賺取同情和熱度。


    柳意的葬禮將先前火燙的對他和星耀的討論勢頭重重壓了一壓。無論如何柳意已經死了,再繼續聲討他過去的錯沒有任何意義。這個葬禮的消息一擴散,針對星耀的憤怒和怨恨發言也大幅減少,情懷和話題度,這兩個分寸的中間值星耀拿捏得恰到好處。


    可無論如何,這筆損失是切切實實地造成了。星耀的台柱,打戲的第一人柳意竟然是個冒牌貨,背後的替身是劉誌偉,這個事實已經被幾乎所有人都知曉,哪怕現在人們不打算再追究柳意和星耀的過錯,名譽上的無形損失已經足以讓星耀吃一個大虧了。


    這一來,他們的下一個打星也很難繼續推廣,誰都會懷疑這下一個打星是否也是被堆砌起來的形象。這種影響會一直延續到之後,除非星耀進行台柱的轉型。而這種轉型對整個公司來說都是一個很重大的決策。


    星耀毫無疑問,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困境。


    網上柳意下葬的照片上熱搜的同時,珊娜看著那些照片,向後往椅子裏一靠,呼出了一口氣。陸易站在門邊敲了敲門:“休息時間?”


    珊娜衝他挑了挑眉毛。


    陸易進來的同時將趴在珊娜腳邊的simon不動聲色地用腳趕開,他將給珊娜倒的咖啡和裝的果盤放在珊娜麵前的書本旁邊,在珊娜的身邊蹲了下來摟住她:“想跟我分享一下嗎?”


    珊娜用塗有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摸著下巴,看著麵前的網頁說:“……我看完了。”


    陸易楞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珊娜是說她已經將柳意的那本病例看完了。


    “介意說說嗎?”


    珊娜沒有回答。她的手指還在緩慢撫摸下巴。


    “我還在考慮……我不認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陸易永遠不知道珊娜是怎麽做的判斷,也沒有去偷看過那本柳意的病例。他知道珊娜想要做的一定有她的道理。


    “有任何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因為先前的事,陸易幹脆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天天守在家裏照顧珊娜。


    珊娜瞥了他一眼:“有,回去工作。”


    陸易:“……”


    珊娜盯著麵前的病曆本說:“我想知道‘趙澤霖’的應對。”


    彎道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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