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一眼看去十分明了,可到底牽扯過多。


    若栗康裕殺人放火犯下罪行,包拯定會毫不猶豫地稟明聖上,說不定還會動用虎頭鍘先斬後奏。


    可惜……


    向晴語相信包拯最後一定會放她出去,其中還需多少時日卻是她無法預料到的。


    這一點,眾人心知肚明。


    因此,獄卒才會不阻攔白玉堂頻繁進出看望,牢房門說開就開,還給了身為犯人的向晴語相當的自由。


    誰料到,小小白到的第三日,她就被放了出來。


    洗漱過後,換上婢女送來的衣裙,向晴語前往大廳。


    門外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四人一個不落地全部站崗,馬漢一側身:“向姑娘請隨我來。”


    向晴語點頭示意,跟著進去。


    以為進了書房會知道自己突然被放出來的原因,而真正進來之後才發現大廳內並不是隻有開封府的人,有她潛入將軍府時見過的栗康裕,還有明黃色龍袍的年輕男子,他坐在上位,見有人進來正抬眼看來。


    展昭看了過來,向晴語收回眼神,彎身行禮。


    “民女向晴語參見皇上。”


    “平身。”


    趙禎今年二十有餘,麵容清秀,並無一般皇帝的怒目威嚴,隻微微一笑便讓人頓生好感。


    此時,他正打量著向晴語。


    白色抹胸上印著幾朵粉色桃花,外套粉藍色褙子,襯著微露的胸口和鎖骨更顯白皙。長裙及地,遮蓋腳麵,白色繡花鞋微露,如一朵傲蘭亭亭而立於廳中。


    不如大家小姐注重腳步與姿態,肆意自如卻不掩氣質的行走卻偏偏讓人眼前一亮。


    粉藍小花印花褙子很是普通,華美比不上宮妃,端莊比不上誥婦,料子比不上宮女,花色比不上閨秀……但對早已看慣一切好事物的趙禎來說,這一抹民間的普通粉藍恰似夏日裏的一襲涼風。


    不驚豔,不美麗,舒適,對,就是舒適!


    原本煩躁的心沉靜些許,趙禎笑道:“這位就是白虎的主人?果然非一般鄉野女子,便是官家小姐也是可比的。”


    同一種話聽多了就會麻木,向晴語不止一次聽過別人對她的評語,但這是皇帝,所以她還是得低頭推讓一句:“皇上謬讚。”


    得見天顏,不驚慌失措;獲得聖譽,不沾沾自喜。


    還以為白虎主人生食血肉、蓬頭垢麵、言語不通,一見這般之大的對比,趙禎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失望。


    “你曾助包卿破案,日後便留在開封府吧,也好為包卿排憂解難。”


    留在開封府?


    向晴語眉頭一皺。


    公孫策衝著她微微搖頭,大搖大擺坐著的白玉堂打開扇子大幅度搖了起來,展昭也飛來一個擔憂的眼色。


    她沒想做什麽,不過不解這個突然的決定,三人的示意倒是讓她略微哭笑不得。


    她就這麽讓他們不放心嗎?


    向晴語低頭一笑,屈身行禮:“民女遵旨。”


    “謝皇上。”包拯謝恩,目光轉向一旁臉色並不好的栗康裕,“將軍?”


    栗康裕的臉更黑了,看了看黑臉的包拯,再看雖微笑卻不容置疑的趙禎,終究還是妥協:“向姑娘,之前的一切皆源於一場誤會,稍後本將軍會親自把白虎送回來。”


    如此看來,是包大人已經查清事實真相?亦或是……


    聯想到此刻坐在上位的皇帝,向晴語不再想,“既是誤會,解開便罷。然小白因此受傷,還望將軍能出幾味藥材為她補補身子。”


    替白虎補身?真說得出來!


    幾人嘴角一抽,知道向晴語雖揭過這事心中仍存有怨言,也不插話,靜靜看著。


    被敲竹杠的栗康裕愛馬,也愛白虎,倒是並無不滿,一聽這看似荒謬的話才抬眼仔細地瞅瞅讓他花費這麽多心思,沒有把白虎搶過來的前任主人。


    亭亭而立,不謙卑,不諂媚。


    五官端正,不妖媚,不豔麗,比清秀多一份怡然之氣。


    唇角微勾,眼中帶笑,讓人難生惡意……這樣的女子是白虎的主人,讓白虎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跟隨,甚至願為其擋刀。


    ……木已成舟,也罷。


    “稍後本將軍會把白虎和藥材一同送來。”栗康裕閉了閉眼,又不放心地追加一句,“能得白虎死心塌地追隨不易,望你珍惜此番情誼。”


    “將軍有將軍的好,若是一般的白虎興許會為將軍半生戎馬之氣所折服,然我與小白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這才不願分開,我亦不會虧待於她。”向晴語變相地解釋一番,又招了招手。


    被吩咐躲在門邊不得到指示不能進來的小小白一溜煙地跑了進來,小短腿像踩著風火輪似的跑得飛快,直直衝著展昭跑去,動作熟練地扒腿,爬腿,被無奈的展昭一把撈進懷中。


    “還有一隻小的?”栗康裕傻眼。


    早知道還有一隻容易馴服的幼年白虎,他費那麽大勁抓那隻早已認主的成年白虎威逼利誘百般費勁作甚?


    “小小白是小白的兒子,如您所見,自從小小白見到展大俠,可是連我和小白都得靠邊站。白虎一生隻認一位主人,他已認準展大俠。”所以,若是要明目張膽地和南俠展昭搶,那就試試吧。


    聽出向晴語的言下之意,本好奇地瞅著小白虎暗忖著能不能借來玩兩天的趙禎默默坐正身體,眼不動心不動,嚴肅極了。


    他可是一代明君,被人知道搶臣下的東西,還是一隻早就認主的小白虎,什麽“奪人所愛”“昏君”的傳言可就紛紛揚揚了。況且,他才壓下驃騎將軍搶人白虎之事,緊接著就輪到他自己動手,皇帝的臉麵還要不要?


    栗康裕眼巴巴地瞅著在展昭懷裏又蹭又撓縮成一團的小白虎,心癢難耐得很,腳不聽話地向前邁了一步,垂在身側的手微微一動,伸了出去。


    就這麽任由他摸?


    白玉堂不相信向晴語會毫不作為,之前忍下這口怨氣是因為皇帝插手,現在嘛……他睜大眼睛看著。


    有想法的不止他一個,包拯、公孫策、展昭全拭目以待。


    趙禎更是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手腳,準備在栗康裕成功摸到之後再動手。


    然而……


    六尺!


    五尺!


    四尺!


    越來越近了!


    再一點就能摸到白虎了!


    栗康裕咽了咽口水,手更往前伸。


    三……小小白忽地睜眼,渾身毛發直豎,根根尖如針刺,身子整整膨大一圈,衝著不懷好意的栗康裕亮出了白牙,右前爪抬起,露出其中隱藏的爪牙,狠狠在空中一揮。


    小家夥的意思很明顯:不許再靠近了!再靠近我就不客氣了!


    栗康裕一僵,麵上殘留著兩分欣喜,五分愕然,剩下三分則是……無可言喻的挫敗。


    他也不明白為何大小白虎都不待見他,相比亮爪威脅的小白虎,或許還是大白虎好些。至少大白虎不理睬他,還可以近些看看,一解相思之苦。


    妄想摸一把過過癮的趙禎渾身一抖,見沒人注意到他,微微伸出去的手轉了個方向,拿起桌上微涼的茶水,抿了一口。


    嗯,喝點茶壓壓驚。


    從見麵之初不是扒腿就是搖尾巴,賣蠢次數居多。


    展昭第一次見小小白露出凶性,微微詫異後,抬手摸了摸它弓起的背。這時候本不應該這麽做,然而他有預感,小小白不會咬他!


    展昭一摸,小小白頓時毛也不豎了,收起白牙和爪子,回頭舔了舔展昭的手指,小腦袋更是不斷地蹭著掌心,尾巴搖得歡快,之前的凶狠模樣全然消失,成了一隻憨厚可居的小白狗。


    原來如此!


    公孫策餘光瞥見向晴語的淡定模樣,明白她的意圖,低頭一笑,也不說破。


    明為“盜竊軍機”,實則“搶奪白虎”的案件,雷聲大雨點小地收尾。


    送趙禎、栗康裕離開之後,幾人再度回到大廳,公孫策對不明真相的向晴語解釋道:“昨夜,白義士潛入皇宮,向聖上稟明事實真相。今日一早,大人得宮中召見,呈上多日以來的證據,皇上便有意放你。至於皇上為何親來開封,其中緣由想必向姑娘也能猜出幾分。”


    不論趙禎是為了見見傳說中和白虎一起長大的野女,還是為做錯事的栗康裕撐腰當靠山,都沒有關係。


    趙禎的到來隻改變了一點:她日後必須留在開封府,被人就近監視而已。


    “這些日子以來,晴語和小白的事麻煩各位操心奔波,日後若有用得上晴語的地方,請盡管開口。”從龐大的資料庫中找出少得可憐的資料,其中所付出的時間、精力不可言喻。


    向晴語發自內心地感謝,“五爺此恩,日後晴語必當湧泉相報!”


    展昭被封禦貓,白玉堂曾夜闖禁宮惹怒趙禎,還為此惹得包拯追捕。此次為她再闖禁宮,這恩情,她欠大發了!


    “嗬,要你一個小女子湧泉相報,你把五爺當什麽人了!”白玉堂本想衝口而出,話到嘴邊卻是轉了個彎,眼神微閃,“行,五爺記著。”


    白玉堂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很是隨意地應下,目光卻是瞥向展昭……懷裏的小白虎。


    向晴語明白他不在意,也不多說,隻用心記住自己的承諾:有她向晴語在一天,必不讓白玉堂隕在衝霄樓!


    眼見事情說得差不多,包拯才道:“向姑娘,認主又通人性的白虎太過紮眼,你們留在開封有個庇護也是好的。”


    至少,歸屬開封府鐵麵無私的包拯手下,沒人會不長眼地再來招惹,免得再有第二個栗康裕出現。


    這也是她明知小小白對展昭的喜歡,方才特意招呼小小白進來的原因。


    ——小小白若屬於南俠展昭,便不會有那麽多不長眼的人了。


    果然,人世間諸多煩惱,不如百靈山快活。


    小小白安心地窩在展昭懷中,仍似山中無憂無慮的模樣,向晴語見了,心中多少有了些許安慰。


    “那麽,日後就請諸位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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