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的外太空,是95518號行星上所有平民隻能用目光仰望的終點。


    “……也是夢想的盡頭。”


    托腮仰視星空的男孩一本正經地嘟囔了一句,大約是覺得自己學的語氣不夠像,滿臉苦惱地試圖糾正,“也是……”


    他張了張嘴,動作在瞬間定格。


    男孩的眼睛猛地瞪大。


    “流星!”


    他嗖的一下蹦起來,一邊大叫著,身後閃爍著金屬冷光的破舊機械臂一會兒就被甩的遠了。


    “天哪!是流星!流星!”


    男孩揮動著雙臂向前跑,靈活地在狹窄又高低不平的路上竄過,留下一連串驚喜交加的回音,“流星!流星!”


    但整條街上始終漆黑而寂靜,連探頭探腦的人都沒有,或許誰還會在床上翻個身,嘀咕一句“小孩子就是活潑啊。”


    行星編號95518,位於整個人類聯邦全部有編號行星的數列末尾,即通常意義上的垃圾星。


    垃圾星的居民們都知道,當遠方發光發熱的恒星落入另外的半球,他們就該抓緊全部時間補充體力,養足精神,來應付第二天的忙碌。而不是像肆無忌憚奔跑的男孩一樣,消耗著入夜後消耗率大幅上漲的能量。更別提警戒線之外充滿了種種已知或未知的危險啦!


    至於去阻止男孩?得了吧!既然連男孩的監護人沒有站出來反對,他們又怎麽會多此一舉!


    盡管天際的確有一道絢爛的光芒掠過,與大氣層的摩擦讓它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瑰麗。


    完全攫住了男孩的心神,前所未見的美景倒映在他的瞳眸中,催促他不顧一切朝前奔跑,將爺爺曾說過“夜間活動範圍不能超出居住區警戒線”的告誡拋在腦後。


    直到不同尋常的細碎聲響和幽冷亮光圍攏過來,吱吱聲中依稀夾雜著嘎吱嘎吱的咬合聲,男孩才恐懼的停住了腳步。


    那似乎是――噬金鼠?


    沒錯,這種變異獸以金屬為食、咬合力驚人、慣於成群結隊覓食,龐大的數量能在5秒內解決一台探測儀!但它們卻出奇的喜歡襲擊人類……記憶裏爺爺告訴他的內容一湧而上,他驚慌失措的往後退。


    然而晚了。


    噬金鼠不過拳頭大小,但當成百上千的它們擠在一起,身上的皮毛泛起一層金屬似的光澤,森林到刺目。


    而這些都比不上噬金鼠綠豆大的眼睛裏,宣泄而出的殘忍綠芒來得令人絕望。


    吱吱的叫聲一聲接著一聲衝進耳中,鼓蕩著耳膜的同時連心跳的節奏都好象被牽製,激烈得仿佛血管下一刻就會爆炸。


    男孩白了一張臉,額頭和臉頰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流進嘴裏,嚐不出半點味道。他想躲得遠遠的,但腿軟得就像黏糊的管狀合成食物,站也站不住,腳底卻像灌了鉛一樣沉。


    怎麽辦……噬金鼠離得越來越近,他逃不掉了……不知道爺爺能不能發現他失蹤了……男孩呆呆盯著已經快要碰到自己腳尖的變異獸,它們的嘴張開了,那裏並沒有想象中的惡臭,但是一想到這些尖銳的牙齒很快就會從自己身上――也許是肩頸、也許是胸前――剝下血糊糊的皮肉,男孩就控製不住的想要顫抖。他沒有忍住的顫抖了一下,繼而是第二下,第三下……


    他想馬上就能被咬到了吧,不知道會不會比上次跌破腿更疼呢?


    就在這個時候,周遭的一切都被巨響和強光所覆蓋了。


    視野忽然變成白茫茫的一片,轟鳴蓋過了心髒的跳動,猛烈的衝擊波讓男孩下意識的蜷縮起來撲倒在地,零碎的垃圾之類一股腦砸在背後。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就發現視野已回歸黑暗。讓他無限驚喜的是手腳還好端端長在身上,隻有背部傳來不太劇烈的疼痛。男孩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發現那些凶殘卻也膽小的噬金鼠們早就溜了個一幹二淨,原地隻剩下一個造型奇怪的大東西。


    是金屬材質的,男孩不用觸碰也敢肯定。形狀跟人類有點像,手肘的地方有許多奇怪的突起和倒刺,腦袋上看不到鼻子和嘴巴。似乎在哪裏看到過這樣的東西,男孩正使勁想了又想的時候,耳邊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你好。”


    男孩驚恐的望過去,大東西胸前突然破開一個洞,裏麵鑽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聲音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你好。”微弱的光線中,蘇懷臻注視著地上的男孩,對方有一頭亂糟糟的藍色短發,瞪大的眼睛似乎也同樣是海一般的藍色,裏麵盛滿了驚慌。他問了兩次好對方都一動不動,語言不通嗎?可惜的是語言轉換器壞掉了,不然他應該能模擬出這裏的語言。蘇懷臻對此感到懊惱,無奈這種軍方為了與外星人交流而研製的轉換器原理,顯然不是他一個普通編製的機甲師團成員能掌握的。


    “……你好。”


    蘇懷臻幾乎要放棄與對方溝通的打算了,正要回到座艙內,總算聽到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回應。


    很難用詞匯形容這瞬間他的感受,大約是“天上掉餡餅”之類。對方不僅給了回應,而且與他習慣的語言沒有多大差別,頂多相當於地球聯盟不同星球間的差異!


    蘇懷臻張望四周,“這是哪裏?”這裏不同於任何一顆他有認知的星球,既荒蕪又淩亂,堆積成山的東西與其說是貨物不如說更像垃圾。


    “行星編號95518。”男孩的聲音有點沉,然後又輕快起來。他歪著腦袋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別人都叫這裏垃圾星。”


    蘇懷臻哦了一聲,注意到對麵明顯涉世未深的孩子眼睛裏一點戒備都找不到。他正要開口,眼底迅疾閃過警惕。由遠及近的響動讓他閃電般跳回艙內,操縱著機甲拎起男孩。對方驚叫的聲音絲毫沒被他放在眼裏,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更安全的位置。值得慶幸的是他的機甲雖然有些破損,至少還能再堅持個幾分鍾再散架。


    男孩一踏上實地就開始嘔吐,剛才的經曆讓他覺得大東西裏的人比噬金鼠更可怕。


    “……抱歉。”


    所以對方的道歉響起來的時候他猛地瑟縮了一下,回頭朝那個人看去。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他才看清那是一個年輕的人類,頭發和眼睛都像是要融入進黑暗裏似的。


    “我不是故意讓你……”蘇懷臻指著那灘嘔吐物,“這麽難受的。隻是我不方便讓其他人看到,你懂嗎?”


    男孩恍然大悟,他推斷出對方的身份。他一定是逃亡者,就像居住區的戴爾大叔一樣。他怯怯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蘇懷臻很懷疑他明白的事情跟自己說的是否一致,但他也沒打算修正,他眯了眯眼,“你的親人也不要告訴,懂嗎?”


    男孩還想說點什麽,莫名地卻感到一股冷意,他閉上嘴,看著麵前的人翹起嘴角,竟然露出了一個非常好看的笑容。他愣愣地眨了眨眼,聽到對方在說:“你可以叫我蘇,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麽合適藏起這個大家夥的地方嗎?不能被人找到的。”


    真是個奇怪的人,前一刻冰冷得好像能讓人死掉,現在卻又給人一種溫暖而親切的感覺。男孩報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海德爾。”說完才仔細打量起剛才讓他顛簸到吐的東西,他遲疑的說,“有的,這兒就有。”他指了一個方向,“那裏的垃圾總是沒有人要,也沒人會去檢查裏麵多了什麽。”


    “好的,謝謝。”蘇懷臻再次回到座艙,操縱著機甲按海德爾的指示挪動了一段距離,讓機甲恰好嵌進一座可怕的垃圾山裏。


    然後他好象失去全身力氣一樣往後倒去。奇怪的腐臭和黴爛味夾雜在金屬特有的氣味中,從破損的縫隙間若有似無的傳進來,但他始終一動不動。


    抬起手在前方的操控台上拂過,最後停在視窗麵板上,掌心冰涼的觸感仿佛在提醒著他什麽。


    一切都不同了。


    不論這裏的星球,還是這裏的人類,哪怕他們使用的語言跟他沒兩樣。


    蘇懷臻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那一天,地球曆6748年的夏季。


    全身的汗水不斷揮灑,視野裏除了機甲就是戰機。因為速度太快而交織的光線如果從另一個角度看,恐怕會無比燦爛。他和戰友們的機甲從側翼的不同方向往敵軍指揮官的方位靠攏,敵方戰機密密麻麻穿插而來,它們阻擋在前,火力無比猛烈,要闖過去這件事隨著隊伍頻道裏不斷響起的轟響――那是機甲被打爆發出的聲音――變得像一個虛幻的夢境。


    可是沒有人退卻,他們的任務是掩飾己方戰艦的行動,就算戰鬥到隻剩下最後一人,也絕不能放棄。


    他記得當時自己無暇抹去汗水,視野越來越模糊,反正身體和思維早就沉浸在了戰鬥中。統一的節奏催動出無休止的攻擊和格擋,他不斷前進。


    每一分鍾都有人死去,戰況越來越膠著,直到那個時候――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或許是軍方新研製的科技武器,也或許是敵人新發明的攻擊方式。一點詭秘的藍光驟然爆發,蘇懷臻的意識裏隻剩下無法抗拒的冰冷。


    從鼻尖開始,用一種摧枯拉朽的速度急劇延伸。就像那一年的冬天,他走在首都星的極北之地,投影上那個渾厚的聲音宣布地球聯盟進入緊急戰備狀態,身旁大雪紛飛,凜冽的寒氣無窮無盡般蔓延。


    他最後看到的畫麵是大片大片不分敵我的凍結,雪白到近乎於藍色的冰晶覆蓋住了整個戰場。


    當蘇懷臻再度找回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透過視窗能看見陌生的星空,身下的觸感真實,他的機甲仍漂泊在太空中。而其他戰友的痕跡,他卻一絲一毫也沒有找到。


    再然後,他發現這架機甲勉強還能使用。沒有猶豫,他操縱著機甲墜落到最近的這顆行星上。


    剛才海德爾好象說過名字,哦對,95518號。


    作者有話要說:可以說是【老套】的垃圾星開始吧……嘿嘿嘿嘿


    最近竟然變成了某個韓劇的cp粉(包括真人)……捂臉……所以很想寫pinkpink的戀愛……【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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