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斯一定也發現了那一點!他一定也注意到了蘇對主人來說是不同的!安妮咬著嘴巴想到。


    林長德的那句話如影隨形般在腦海中浮現,安妮的手指動了動,內心隨之充溢起難以言喻的矛盾。


    她是由林長德挑選又培養出效忠於林曜的人,她應該主動執行林長德的交代將蘇懷臻除去。


    但是……但是她怎麽做得到呢……


    不知不覺中,蘇對她而言也具有了不同尋常的意義。從兄長逝去的這麽多年前起,安妮就覺得自己的心裏始終有一塊是空缺的。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覺得有風冷颼颼的從這裏吹入,提醒她什麽是孤單。


    而蘇懷臻的出現卻正好填補了這一處空洞。


    安妮的理智告訴她,自己不過是將蘇當做了哥哥的替身,其實他們不能劃上等號,也不必多麽珍視對方。


    然而那種“哥哥還活著”的念頭,卻好象變成了人在溺水時所抓住的最後一件東西般,被她牢牢抓在手裏,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鬆開。


    大概是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忘掉那時候鬧脾氣的自己,因為和哥哥吵了嘴所以連哥哥離家前的最後一麵也賭氣沒去送他。


    或許這樣也好,至少在她的記憶中,哥哥永遠都是那個關愛自己,總想著保護自己,說起太空就眉飛色舞的少年。


    當安妮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就發現林曜已經一馬當先的推門出去,起身跟上他的蘇懷臻則朝她看過來。


    對方的眼神裏帶著絲毫未加掩飾的疑惑和擔心,像極了屬於自己兄長才有的溫柔――安妮明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態無異於病入膏肓的病人在病急亂投醫,但是即使是假象也好,她也想要抓住。


    這樣的蘇……


    安妮抿了抿唇,朝蘇懷臻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然後跟了上去。


    ……她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然而安妮很快就知道為什麽當諾斯離開的時候,自己的心跳會那麽快。諾斯肯定與林長德聯係過了!不然為什麽當她打開光腦的時候,會收到來自家主的命令呢!


    連他們都能意識到的事情,隻要諾斯如實匯報,作為家主的林長德又怎麽可能沒有察覺!


    這簡直是肯定的!隻要諾斯將實際情況報給家主,自己必然會收到誅殺蘇的指令――安妮對此絲毫沒有任何懷疑。


    為蘇去掉了通緝犯的身份,為蘇調整了艦隊的航行路線……主人為蘇破例太多了,可想而知未來或許還有更多的改變。


    如果這都不叫被影響,那什麽才叫影響?曆史上早就出現過因為一點細微末節的改變而造成重大後果的事跡。


    實際上,這也是她存在於林曜身邊的因素之一。


    安妮有些失神地坐在餐廳的角落裏,艦隊在下午得到了林曜的示意,改變了航線,往附近的波諾星太空港駛去。


    她無意識地轉動著手裏的餐具。


    要殺掉蘇懷臻對她來說不是件多麽困難的事情,可是要不要去做這件事才讓她左右為難。


    一邊是此刻還存在光腦裏家主的命令――想忽略,想假裝沒有收到過都是不可能的;一邊是如哥哥一般的存在……安妮歎了口氣,手指一動,又轉動了一下手裏的餐叉。


    “小心!”


    指腹微微一痛,然後就是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妮這才發現剛才自己無意識中刺到了手指,多虧蘇懷臻正好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識的先掃視了四周一圈,確認林曜不在,才不好意思的笑笑。


    蘇懷臻拍了拍她的腦袋:“怎麽吃飯都心不在焉的。”自從隔著牆壁的交流以來,他好像真的能把安妮當成孤兒院的妹妹來看待。哪怕如果不算那冰封的萬年,對方的實際年齡未必比他小。


    安妮扁了扁嘴,“是啊。”她不認為自己能蒙得過蘇懷臻,蘇的敏銳她早就察覺到了,於是幹脆坦然承認,“最近我收到了一個命令,是家主下的。”


    “但是你不想執行?”


    “是啊。”安妮耷拉著腦袋歎了口氣,“真不想做啊。”


    蘇懷臻眯了眯眼,“那就還是做吧,不然你會被責罰,不是嗎。”


    凝視著顯然毫不知情的蘇懷臻,安妮揚起的唇角透著一絲苦澀,“可是這件事的結果會讓我很難過,非常難過。”


    “但就算你不做,林家主難道就不會吩咐另外的人去做?”


    他還真是一針見血,安妮鼓著臉頰想,“我知道,可是……”她的手指從餐具上轉移,開始撥動裙擺。


    蘇懷臻看她這樣子有些好笑,正要說話,背上卻猛地一重,絲絲縷縷濕潤的熱氣隨即從後頸蔓延開來,接著就是林曜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明明應該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平淡話語,可蘇懷臻偏偏在裏麵聽出了惱怒,他隻好轉過身去,“沒做什麽,跟安妮說了幾句話。”


    林曜朝安妮瞥了一眼,看到她仍然神不守舍的樣子,內心裏哼了一聲,麵上卻不動聲色的道:“跟我過來。”


    “嗯。”


    看在他回答得這麽幹脆,而安妮又很知趣沒吸引他注意力的份上……林曜想著,又看了眼坐在那兒的女孩。


    但是好奇怪,平常安妮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發生了什麽事嗎?


    安妮壓根就沒留意這一支小插曲,她覺得蘇說的沒錯。就算自己不動手,發現她按兵不動的林長德肯定會讓第二個人來做這件事。所以自己不執行,不代表蘇能逃過這一劫,他的生命仍然得不到保障。


    但如果除掉蘇,其實也相當於背叛了主人,既然發誓要效忠林曜,自己不該做這種事。


    想著想著,安妮已經下定了決心。


    她絕不會對蘇動手。


    那要怎樣才能幫到蘇呢?告訴林曜?不行,安妮隱隱約約的能感覺到,一旦林曜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寧願與林長德對立也不願殺掉蘇。那隻會讓林曜激怒家主,讓事態一發不可收拾。


    那麽唯一的辦法,或許隻有那個……


    安妮咬緊嘴唇,手指停了下來。


    她一直知道蘇懷臻的心思。


    他不願意當林曜的寵物,他想離開林曜。


    那種對獨立、對自由、對太空的向往,其實也是她記憶裏哥哥所具備的特質啊!


    或許隻有幫蘇達成心願,才能解決這個兩難的問題。


    至於要怎麽安排下去……安妮倒是已經有腹稿了,這還要多虧林長德下了除掉蘇的命令,從而導致她手中的權限比起之前被放寬了許多,可以接觸到艦隊一些指揮性的指令。


    唯一讓她拿不定主義的,就是蘇如果真的走了,林曜會有怎樣的反應。


    安妮從跟隨林曜的那天起,就知道主人缺乏跟其他人一樣的情緒,但在蘇出現後,她卻常常能感受到主人的變化――就好像很多屬於人類的東西,由於蘇的出現開始往他身軀裏填充一般。


    要是主人發現自己幫蘇逃離他,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吧……安妮想象著那一幕,忽的笑出聲來。


    當艦隊從波諾星再次時,林曜發現有什麽事情在變得不對勁。諾斯這次幾乎沒有再對自己做出任何提醒,跟他之前的舉動一點也不相符。


    蘇懷臻洗完澡一進門就看到林曜直挺挺地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無所謂的在對方身邊坐下。


    微微的水汽立刻就拉回了林曜的思緒,他看向蘇懷臻。


    少年琥珀色的雙眸色澤在一瞬間變得深了許多,蘇懷臻一點也沒感到意外的放鬆了身體,迎上對方帶著情.欲的注視,微微一笑:“林曜。”


    這種行為對林曜來說無異於邀請,將剛才的念頭拋到一邊,他拽住蘇懷臻的胳膊往懷裏一帶,隨即重重咬上對方的頸側。


    略有些粗暴的舉動卻仿佛激發了兩人之間的某種張力,讓欲.望立刻升級,空氣都好像隻需要一個火花就會爆炸開來。


    等到林曜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剛才竟然睡著了。


    這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情,明明前一刻還在享受著無與倫比的歡愉,下一刻卻猛地墮入黑甜的睡眠裏。


    林曜再次想起了開始覺察到的不對勁。


    諾斯之所以不再提出異議……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撞開了,安妮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往日總是帶著笑容的麵孔今天卻因為極度的驚懼和悲傷而變得扭曲:“主人……主人!您快去救救蘇!”


    隻有一個可能……


    “救蘇?”林曜麵無表情的站起身,腦袋好像慢了一拍。


    那就是諾斯會讓蘇不再存在……


    “是啊!”安妮泣不成聲,“其實我也收到了家主的命令的……”


    林曜敏銳的捕捉到她話裏的重點,“你是說祖父?”與此同時,許多的細枝末節都在這一刻串成了線。


    “是的。”安妮告訴他,“諾斯,諾斯他……他向家主匯報了蘇在您這裏的情況,家主讓我除掉蘇……”


    “這種事情,你為什麽沒有跟我說?”


    安妮低下頭,“我……我……”


    “還等什麽!”林曜卻已經衝了出去,“帶路!路上告訴我具體情況。”


    “是,主人。”安妮一邊跑一邊告訴他,諾斯要殺掉蘇,自己無法阻止對方下手,於是隻能來找他了。


    這一刻,林曜全部的智商好像都不複存在,他耳邊什麽也聽不到,腦袋裏一片空白,隻能飛快地往安妮說的地方跑。


    然而當他到了那裏,卻隻看到諾斯露出滿意的神色,腳邊連入戰艦外界的通道口如同一個能吞沒一切的黑洞。


    林曜慢慢走過去:“蘇呢?”


    諾斯立即收斂了神色,低下頭。


    啪――


    諾斯錯愕的抬起頭。


    他的瞳孔猛地縮緊。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懂的……


    ps:新的篇章即將拉開帷幕……


    pps:本來昨天晚上要更新的,結果忘記了,抱歉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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