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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縣城,大家下車,然後找一家旅館住下,德誌、餘哥和尹懋住一間,金蓮住一間,誰叫她是女的,要是男的,就可以住兩間,這樣,就不會爭搶衛生間了。


    餘哥和尹懋上次到九峰救災住在這家酒店,是個私人開的,上下三層,房間裏有麻將桌,看來平時沒客的時候,是麻將館,打麻將累了,可以躺下休息。


    餘哥說:“這家老板和我是同年。”


    “什麽是同年?”


    “同年就是同一年生的。”尹懋搶白了一句。


    “哦,原來餘哥還有同年在這裏,不錯,不錯。”


    “哪裏是不錯,那簡直太棒了。”尹懋說,“老板是女的。”


    德誌明白過來,再往窗戶外麵一看,見對麵是個加油站,停了幾輛長途大貨車,在排隊加油。最近柴油又漲價了,即便漲價,也不好買。


    有的排隊排了一天一夜,不可能總在車上睡吧,就到了這家旅館。旅館所在的位置比較好,方便,是小縣城的北大門,沒有三岔路的野蠻,因那裏有一條公路,可以繞過小城,直接從山上走了,大車走起來,肆無忌憚,揚起灰塵,好在不是沙漠地或者黃土高原,車輪滾過,卷起漫天塵土,遮天蔽日的,這裏是南方山區,遠處青山隱隱,近處綠水悠悠。


    不是久晴無雨的天氣,地麵總是濕漉漉的,路上的灰塵不會被車輪卷起來。


    這裏是大北門的小門,比較清幽,住在這裏,雖有城內車輛的喧囂,可比較文明。想跑快,也不可能,除非有深夜飆車族,故意騎著賽車在小城內招搖過市之外,平時都很安靜。


    餘哥在人前人模狗樣的,背地裏不知道是不是和老板娘打情罵俏。在歸州旅館住宿的時候,剛好是情人節,這個洋節。德誌跟他妻子過過,他給她妻子買了化妝品,讓她妻子給自己的臉裝修裝修,他妻子當然願意,沒有表示感謝,不過,當晚,她在床上格外賣力,還故意裝出來很嗨的樣子。德誌也將計就計。裝作非常過癮的樣子,算是過了一個情人節。


    後來,德誌就不再過情人節,因為,情人節是給“二奶”過的,德誌的妻子不是“二奶”,德誌也包不起“二奶”,因此,情人節就不是德誌的節日,不能把自己的老婆當成情人。


    在歸州賓館。恰遇“情人節”。餘哥收到了長途電話,是女的,打了足足半小時,聽餘哥壓抑的聲音,顯然有性壓抑,得不到釋放,不是有尹懋和德誌在同一個房間。他恨不得讓那女人立馬飛過來,要不然,他就飛過去,免得兩人光聽對方的聲音過癮,而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


    所謂根,就是餘哥的根,那個已經完成使命的家夥,經常吊在襠裏。吊兒郎當的;所謂本,就是源頭。是有水的地方,水多的地方,就有草,是濕潤的地方,常有水流出,就是那本,經常渴望被撫慰。餘哥和那個魏村的離婚女人仍在保持聯係,二人的感情也像牛市一樣,曲線向上,一直沒有一個熊樣。


    餘哥的成功,就在於此,在男人麵前,很像爺們,在女人麵前,就像下到開水鍋裏的麵條,開始很硬,碰到熱水,就軟了,趴在地上,想起來,比登天還難。


    這位餘哥是情種,到哪裏都想留下一些遺跡和詩篇,到了新的地方,更是如此,這不是認了同年了嗎?


    住在一起,心不在一起,餘哥顯然和尹懋穿一條褲子,好得不得了,就像兩個啞巴親嘴,好得沒法說。


    住在這裏,計劃將來的事,於是第二天就到了白鸛村,開始了在那裏的工作。


    這是才到九峰縣的時候,發生的一幕。


    德誌在辦公室裏接受了劉小姐的批評,說他不主動拿東西,德誌感到冤枉,又不要辯解,算了,有理說不清,這些人心裏沒有正義感,長了眼睛是看別人的,不是看自己的,長了嘴巴是說別人的,不是說自己的。


    想起以往的歲月,他惟獨用沉默來表示抗爭。魯迅先生說,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滅亡。


    這話很有道理,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一定要在沉默中滅亡才行,反正大家一起死。如果被剝削者都死光了,就有新的剝削者淪為被剝削者,如果被壓迫者死光了,就有新的壓迫者淪為被壓迫者,總有一些人被踩。如果世界上隻剩下一個人,那人也離死不遠了。


    如果窮人的日子過不下了,富人的日子過得也絕不自在和安全。人的自私決定了,人既要相互依賴,又要相互傾軋和殺害或者傷害,人和人之間,永遠不可能達到和諧,隻有鬥爭,要麽生存,要麽死亡,隻要有一點點小利益,就能奪去一個人的生命。


    開完了總結會,再開工作會。手工藝的項目還在繼續,並且加大了力度,因從港島帶回了這麽多好布匹,咋說也要把這些材料好好地利用利用,另外,省掉了買好布的錢,可以用來買拉鏈啥的配件,這些東西都是需要的。


    這個手工藝項目的負責人就是芭比,她要錢的話,經過劉小姐批,一般來說,是毫無障礙的,根本不用擔心不批。一貫批準,突然不批,就讓她不容易接受,風聲傳到齊老師的耳中,那麽,劉小姐就要做出解釋,這個解釋,就是劉小姐的認錯書、檢討信,這樣的戲劇一直在上演,不斷在更新內容,可整個程序不變,劉小姐即便想抗爭,也無濟於事。


    將布匹弄下鄉就簡單了,她在江城租車,是簡單的事,因為用錢簡單,這是真的,別人用錢,要問三問四的。還擔心得要死,生怕別人貪汙挪用。其實,大家都很清楚,隻要是芭比,一般不問,是區別對待的,越是這樣,大家心裏越是不舒服。這樣區別對待做得太明顯了,其實是對公平和透明的褻瀆。做好事不容易,那麽,暗中使壞就不是難事了。


    包車下鄉,芭比當然可以省掉一些路費,可是,在下次報銷的時候,就有可能繼續報銷路費,因劉小姐對她格外寬鬆。她就肆無忌憚。


    德誌管不了那麽多,對鬆崗的項目,他沒有表決權,雖然餘哥有時候喜歡旁聽,並指出一些意見。德誌和尹懋就聰明得多,知道也不說,免得別人抓辮子,或者有意見,當時沒有爆發,時間久了。醞釀到一定程度。一定會爆發。


    不表態,就不會得罪人。不得罪人多好,不會說你影響同事關係,在評分的時候,就會打折扣,一旦打了折扣,就沒辦法再翻身。


    德誌在歸州虎坡村項目上栽了跟頭。吃一塹長一智,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跤,到了這時候,他能做的,就是不表態,不按原則,不參與討論,直到最後劉小姐強製大家都要參加項目會。不是自己的項目也要參加討論。


    德誌沒辦法,但隻是聽。不表態,他一旦表態,就容易堅持原則,這是根本性的問題,為了管住自己的嘴巴,德誌不說話。通過自己的例子和別人身上的例子,已經再三再四地表明,家族的力量很大,公義已經不在機構,人心已經沒有天平,說了就等於害自己。


    像虎坡村的項目,本來德誌很堅持原則,卻惹怒了村支書,不配合,並且告狀。本來和縣民委的關係挺好的,因為齊老師的欺騙,讓縣民委上了當,在新局長上台後,得知了機構在歸州做的事,加上新局長來自教育界,根本沒有農村工作經驗,結果,他不久就被處分,雖沒有被開除,但是德誌的分減少了,從此再也沒有機會翻身。


    要想翻身,除非其他人都犯錯誤,都扣分,否則別想趕上別人,比如說,芭比從來沒有被扣過分,也就是說,她從來沒有被扣過錢,除了她以外,誰都有過被扣分扣錢的經曆。


    當然,齊老師也不會被扣分,哪怕她已經腐爛到了心髒,都不會被扣分,沒有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她給人的壓力不是一天就能解除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個道理還是說得過去。


    基於這樣的教訓,他幹脆不說話,就像徐庶,不為曹操獻計,偶爾獻上一計,還差點要了曹操的命,德誌的領導不是曹操,也不會白白養活一個廢人。


    開會缺少了討論和辯論,故,開會的時間大大減少,不少問題一帶而過,大部分都很清楚,開會其實是作秀,不會發揮集體民主討論的方式,而是采取比較獨裁的方式,開會隻是走形式,走過場。


    大家開完會,各自散去。


    德誌、尹懋、餘哥和金蓮去九峰。


    九峰縣是個苗族自治縣,那裏生活的大部分是苗族人,也有少數民族的人,比如漢族人。是大雜居、小聚居的居住模式。


    之所以選擇在離開宣統到九峰,是因為當地出了一個人物幾經轉折,調到了省裏的主管部門,齊老師為了奉承上麵,就讓劉小姐轉移項目點,從宣統到九峰。


    離開宣統的時候,縣民委局長很舍不得,他是難得的好人,先讓弟兄所在的村民受益,等弟兄們的難題都解決了之後,再來解決他所在的村子的飲水困難,可惜的是,等弟兄們的難題解決了之後,卻要撤項,離開宣統,到九峰縣。


    德誌他們也舍不得,但是,當兵的永遠都是當兵的,沒有辦法左右領導的意誌,領導想達到的目的,當兵的無法阻擋,隻能遵照執行,按時完成任務,才是下屬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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