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搭乘mi-28n武裝直升機飛越亞速海以東的廣袤大地,回到基地後洗了一個暢快的熱水澡,龍雲走進房間、發現“戀人”已經入睡,他不想打擾瓦蓮京娜的好夢,於是在柔軟的床鋪一側隨便扒了塊地方躺下。


    感覺之前直升機上隻是打了個盹、現在還是困得厲害,龍雲就想趕緊好好睡一覺。


    不過在入睡之前,他卻要反複提醒自己別穿越回去,否則頻繁的在兩個世界之間來來回回,就容易讓人一腦子漿糊,再說他這次還什麽也沒幹呢。


    ……


    夜色中的斯塔夫羅波爾,正沉浸在開戰以來少有的一片寧靜裏。


    然而就在這時,由此向南一千公裏的小亞細亞土地上,星羅棋布的北約前進基地和坐落在安卡拉的美國中央司令部,彌漫的氛圍卻是一種極其罕有的陰沉恐怖。


    在過去的十二個小時裏,經曆過“台風”行動發起以來最匪夷所思的地獄一天、或者說就是開戰以來最慘痛的全線潰敗,損兵折將的北約聯軍仿佛一輛被坦克碾過的小轎車,又好像是一個被落雷劈中的可憐旅人,現在幾乎完全陷於癱瘓。


    此時此刻,除了最起碼的防空部隊和戰備值班飛機還在忠於職守,綿延上千公裏的聯軍戰線上,幾乎就沒有一支作戰部隊還在正常的戰鬥狀態中。


    此岸已是一片混亂,冷酷無情的彼岸之敵,卻還是一點都不懂得體諒配合。


    就在驚慌失措的北約聯隊對麵,挾裹“反輻射作戰”的首日之威,完全發動起來的華約戰爭機器正在勢不可擋的隆隆前行;從北高加索洶湧而至的紅色鐵流,一刻不停的衝刷著千瘡百孔的外高加索戰線,一支支北約地麵部隊被擊退、被包圍、被殲滅,被毫不留情的從地球上徹底抹去存在的痕跡。


    黑漆漆的深沉夜幕之下,伴隨地震雷鳴般的連串炮擊。從中程戰術導彈到輕型迫擊炮彈的無以計數彈雨暴風般來襲,一片片爆炸與轟響此起彼伏、頻度高到完全無從分辨;地麵上猙獰可怖的圓腦袋坦克平端炮管浩蕩衝擊,空降直升機上跳下一隊隊迷彩混搭的野戰士兵,劈啪燃燒的火焰和鋥亮炮口的寒光。映入北約士兵的驚恐眼瞳,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輪挾裹著死亡的鋼鐵火雨,讓殘酷戰線上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在這樣一個火焰燃燒滿天、大地為之顫抖的可怕夜晚,置身遠離戰線數百千米的安卡拉,深入地下的指揮中心會議室裏,會場上彌漫的,也隻能是死一般的沉寂。


    煙霧繚繞的作戰會議室裏,哢噠作響的幻燈機還在一下下動作,風扇的細微呼呼聲清晰可聞;指揮部裏剛剛響起過一次空襲警報,所有人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沮喪與迷惘。還有那遮掩不去的深深疲憊。


    從當天清晨到現在,二十個小時過去,司令部裏的所有人還都未曾合眼,他們的沉沉睡意全都被一通警報給吵了個無影無蹤。


    安卡拉,土耳其共和國首都。這座城市已經有多少年沒響起防空警報了?


    且不說之前數十年劍拔弩張的冷戰歲月,哪怕是在這場世界大戰爆發之後,屯駐重兵士氣洶洶的北約戰術空軍,雖然和北方天空中的俄國戰機互有勝負,卻也從來沒丟失過小亞細亞的天空控製權,哪怕一天也沒有過。


    不過正所謂“凡事皆有例外”,這條陳述中僅有的一次例外情形。據信還是在之前的大規模激戰中,由俄國人的頭號王牌維克托*雷澤諾夫所為。


    在那可怕的暴風雨一天裏,這可怕的“瘋狂伊萬”駕駛著一架“側衛”戰機、帶著僚機出現在土耳其西部領土上空,接連追殺擊墜了三架b-1b“槍騎兵”,同時還躲避了猛烈的地空導彈襲擊,一時間讓聯軍上下大為震驚。繼而大大加強了小亞細亞空域的防衛力度。


    回想之前的這場“槍騎兵”慘案,也許會讓很多人都心驚膽戰。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那個可怖的“高加索死神”,這種事情也僅僅是偶爾為之,諒他也不敢幾次三番的做這種危險嚐試;然而今天夜裏。響徹安卡拉大街小巷、讓毫無經驗的市民驚恐萬分,持續三分鍾的空襲警報卻一下子擊碎了所有市民的脆弱幻想,讓他們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是如何不妙。


    置身北約組織最前線、直麵紅色帝國的土耳其,天邊的重重陰雲已然迫近。


    就在距離國境線不遠的火線上,潮水般潰退下來的聯軍已慌不擇路、很快就會退到這個炮灰國度的土地,他們冒著槍林彈雨,回到三個星期前的出發地點,隻在身後留下一片片殘缺屍體與可怕殘骸。


    而就在他們的身後,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戰爭巨獸,已經張開了猙獰的血盆大口,要把這些拚命求生的可憐人全都吞噬幹淨。


    戰爭的腳步正在接近,這可怖之極的消息,飛越小亞細亞的城市與鄉村,穿過安卡拉城的大街小巷,無孔不入的滲透到看似堅不可摧的厚壁另一側,緩緩沉積在麵色晦暗、神情疲憊的北約聯軍指揮官心頭。


    氣氛沉悶的會議室裏,死一般的沉寂還在繼續。


    沉浸在一場意外之極的失利中難以自拔,頭發斑白的克拉克將軍,頭顱歪歪斜斜的低垂在胸前,似乎完全進入了一種催眠般的靈魂出竅狀態;兩眼直愣愣的看向眼前桌麵上的一疊報告,將軍這時候沒有一點翻看的心思,作為一名全程參與指揮的高級軍官,聯軍今天究竟經受了什麽樣的可怕損失,他心裏可以說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


    話說起來,這算是一場什麽樣的狗屁戰爭啊。


    從高加索戰事爆發以來,一直擔任美國中央司令部的作戰指揮官,克拉克將軍就在參謀長官的授意下製定並執行作戰計劃,在高加索戰區一力負起全責。


    作為一名參加過越戰的強硬派軍官,對龐大的紅色帝國有著深入骨髓的極端敵視,他在這一職位上不可謂不用命;每次遇到部下的優柔寡斷、或者低級錯誤,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捶桌咆哮,像一頭發怒的雄獅那樣嗬斥那些臉色慘白的家夥――然而今天,麵對幾近崩潰的高加索戰局,克拉克卻極其罕有的收斂了怒火,他在指揮室裏發號施令、繼而冷冷徘徊了好幾個小時,最後還是選擇了徑自離開,拿著自己一貫珍藏的石楠木煙鬥蹩進會議室,在一桌子情報官和技術人員畏畏縮縮的目光掃視下低頭沉思。


    麵對危局,一言不發,這似乎不是咆哮硬漢的一貫風格,然而和雷厲風行的外表不盡相同,巴克希爾*克拉克骨子裏其實是一個敏感而多疑的職業軍人。


    拜早年間養成的性格所賜,在幾十年的漫長軍旅生涯裏遭遇到困難,將軍總能夠找到問題的關鍵、然後吼叫著讓所有人立即行動,這的確讓他取得了一場場作戰行動的勝利;然而和之前的棘手困境完全不同,驟然間遭遇了紅色帝國的雷霆一擊,眼見數十萬北約聯軍狼狽不堪的在戰線上苦苦掙紮,身為空軍高級指揮官的克拉克就不自覺的出現了心理問題,沉浸在煙鬥嫋嫋之中的他,似乎又想起了西貢大撤退的那混亂一幕。


    回想二十一年前的那個黃昏,從緊急起飛的ch-47“支奴幹”直升機裏向下眺望,城區中的煙塵和火光遍布視線,越共的隆隆炮聲幾乎在耳旁一刻不停,天空中匆匆掠過的一架架合眾國飛機,看上去是那樣的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就在最後一批護送僑民的美國戰機撤離後,還不到幾個小時,塗著紅星的t-55坦克寬闊履帶就碾過暴雨泥濘的紅土地,駛上了南越政權首府的街頭;那一場曠日持久、卻最終以失敗而告終的熱帶戰爭,此前一直都被將軍下意識的深埋在心底,然而此時此刻,麵對同樣高舉猩紅旗幟、鐮刀鐵錘寒光閃耀的可怖敵人,從海灣硝煙中一路走來的克拉克卻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隨之逐漸浮現的,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刻骨恐懼。


    視線因為煙氣而逐漸模糊,握住煙鬥的手在微微發抖,兩鬢斑白的將軍察覺到了心中的畏懼,他有些訝異的嘴唇緊抿,卻不得不承認,這畏懼並非是自己的一種幻覺。


    雖然就是在五年之前,參與到諾曼*施瓦茨科普夫將軍的作戰團隊裏,當時還身為一名空軍中將的克拉克指揮部下痛打了薩達姆,僅用了幾十天的持續空襲就徹底摧毀了號稱“世界第三軍事強國”的戰爭反擊能力;指揮空中力量在伊拉克如入無人之境、掩護著“艾布拉姆斯”們隆隆駛入兩河流域土地的時候,合眾國率領的自由世界又一次取得了壓倒性勝利,那一天曾經被無數西方人呐喊慶賀。


    眼見由蘇聯體係武裝起來的伊拉克,在多國部隊麵前如同老朽城堡一樣驟然崩塌,克拉克曾經認為俄國人的作戰體係不過爾爾;在北約的一體化作戰體係麵前,哪怕不至於不堪一擊、也斷然支撐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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