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起來似乎挺突兀的表現,想一想的話,其實這也是很自然的。


    就龍雲所知,和現實世界的曆史不盡相同,平行世界裏的社會主義陣營仍然存在,經曆了十*年*動*亂的中國,也許就可以另辟複興之路,不用再為了奮起直追而與西方國家虛與委蛇;以他對平行世界局勢的了解,東西方兩大陣營之間的關係的確有所緩和,然而一旦爆發了世界大戰,可想而知雙方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浸熱水全麵對峙,新華社會發表這種毫不客氣的社論,也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


    對維克托的評論,此前已經翻看過報紙,瓦蓮京娜倒是對此報以一點懷疑,聰穎的克格勃探員很快就猜測到,這些看似氣勢洶洶的言論,其實多半還是一種迷惑敵人的煙幕彈:


    “寫的是挺慷慨激昂,不過維克托,我大膽猜測一下,中國人恐怕不會向日本宣戰,就像之前他們沒有向美國人宣戰一樣,你認為呢?”


    “哦,是嗎?”


    瓦蓮京娜的話,龍雲饒有興致的想了想,就認為這位美貌探員說的挺在理。


    以他自己的觀察,既然在平行世界裏盤桓了這麽久,在戰鬥之餘也了解過一些世界局勢之類的背景知識,龍雲也覺得“暫不宣戰”是一種比較合理的策略,相信平行世界裏的中國也會采取這樣的行動。


    一場東西方對決的世界大戰,規模毫無疑問是空前的,卻並不一定代表較量雙方就要盡數上陣,在戰火硝煙中決定彼此的前途命運。


    就拿現在的情形來說,早在美國猝然發難、世界大戰在中歐爆發之時,華約集團各國自然就以集體自衛條款統一行動。對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所有成員國宣戰;在這其後,聯邦德國被紅色鐵流衝刷,法國審時度勢城下為盟。連帶著西歐的一撮小國都臨陣倒戈,加上意大利的牆頭草和土耳其的被占領。北極星旗幟下的成員國越來越少,戰爭雙方的對抗形勢也一點點變得明朗。


    隨著戰爭愈加嚴酷,天上地下早已經打成了一鍋粥,這時候彼此宣戰與否好像根本就不是問題,反正較量雙方彼此都心知肚明,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什麽“局外中立”,連瑞士銀行的高管們都已經上了絞刑架。還有誰能在戰火滔天的小小寰球上真正置身事外?


    然而,歐洲大陸的戰況固然熱火朝天,地緣形勢完全迥異的遠東,卻又是另一幅近似於冷戰的奇怪景象。


    自從戰爭爆發以來,沿著太平洋西部水域一分為二的兩大陣營,就不約而同的提高了戒備等級,隔著或寬或淺的海域彼此對峙:大洋的這一邊,是日本、南朝鮮、台灣地區與菲律賓,外加幾十萬為駐在國撐腰打氣的海外美軍,而在海域對側的廣闊大陸上。則是蘇聯、朝鮮、中國和越南等國,外加本身實力有限、卻對西方無甚好感的一些民族主義國家。


    這樣的一副對峙陣容,雙方武裝力量都十分可觀。隻要彼此意見“一致”,立即就可以在東方扭作一團,把世界大戰的戰場再拓展出一大片來。


    然而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軍事家們不同,基於戰略全局的考慮結果,兩大陣營卻都采取了靜觀其變的鬥爭策略,事實上就是在遠東形成了一場新的冷戰;眼見敵人隔海在望,卻沒有一個國家向對手宣戰,身為美國亞洲狗仔隊“頭犬”的日本,固然唯山姆大叔馬首是瞻。一衣帶血的老對頭中國卻也悶聲不言,除了與所有願保持生意來往的國家繼續合作。就是一邊擴軍備戰、一邊動員產能,為曠日持久的世界大戰增添助力。


    這種情形。說是悶聲發大財也好,說是戰略層麵的博弈也好,龍雲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他接過瓦蓮京娜遞來的報紙,一邊舉杯啜飲熱茶,一邊頗為讚許的點點頭:


    “嗬嗬,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


    所謂‘宣戰’,也隻是一種鬥爭策略而已,我看這已經讓揚基們如鯁在喉,這不是挺好的嗎?”


    基於平行世界裏的戰略態勢,龍雲自然能理解所看到的一切,他的確覺得“戰而不宣”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要對戰爭有所助益,也並非隻有親自上陣這一種選擇。


    就眼前的局勢來看,平行世界裏的中國不直接參與戰爭,也就是不向一票北約成員國直接宣戰,也沒有像當年的日本一樣“不宣而戰”,繼續悶頭過一個“正常國家”的生活,對戰爭進程倒也沒什麽不利影響。


    經過多年的互助合作,與現實世界裏的數十年反目不盡相同,中蘇之間的國家關係還比較正常,在充分發揮產業優勢、協作互補的基礎上,兩國互通有無度過了八十年代末的艱難時日:前者質量有限的輕工業品得到了額外的市場、和一定的技術支持,後者產能過剩的軍事工業也找到了新的訂購人,基本上算是皆大歡喜。


    那麽在這種情況下,既然歐洲戰場上華約仍占據優勢,遠東方向也沒有什麽生死攸關的威脅,出於戰略進攻態勢的華約集團尚且不願惹上進攻英國的諸多麻煩,貿然攻擊有核國家風險巨大,這一點,處於防禦態勢的美日同盟更不會不明白


    結合最近戰爭形勢的相關情報,大概明確了一點,中國不會直接參與遠東方向的戰鬥,這讓龍雲心下稍安,畢竟哪怕是在平行世界裏,他也不希望國家卷入血與火的戰爭漩渦。


    與此同時,收拾了東西跑去洗漱,他一邊刷牙也一邊在想,來到這個平行世界也有很長時間,卻因為身份和任務的限製而隻能按部就班的行動,現在既然來了遠東,他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在時機合適時訪問一下中國,看看這個離奇世界裏的祖國是一個什麽樣子――


    哎……這麽說來,他好像是有一件什麽事與此相關?


    端著牙杯站在鏡子之前,兩眼注視鏡麵中的維克托*雷澤諾夫,龍雲一開始還有點迷惑,他想不起來意識裏是有什麽和“訪問中國”相關聯的事;就這樣發了片刻的楞,一個影影綽綽的念頭才從腦海中浮現,他記得自己的確有一件要緊事和中國有關,那就是……


    夜空中的神秘飛行器,他此前曾經有過的設想,能不能在平行世界裏……設法阻止梧桐坡的慘劇?


    寒冷冬夜,站在伊爾庫茨克基地的營房洗手間裏,思維卻一下子發生了遙遠的躍遷,突然想起了現實世界裏的遊輪夜談,腦海中霎時間浮現出一片烈火漫天的可怖景象,鏡子麵前的龍雲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差點把手上的杯子掉落在地。


    是的,他現在終於想起來,自己此前乘坐列車一路向東時,就時不時感覺有心事,原來是在潛意識裏想到了這個問題麽?


    經曆了“紅寶石”號的秘密談話,此前因為繁忙事務而深埋在心底的身世之謎,如今仿佛一道再度開裂的傷疤,讓年輕人在沉痛之餘,也格外感到一絲莫名的寒意。


    僅僅在兩個月之前,得知了自己的離奇身世,前往中東追尋“神秘航空器”蹤跡、設法更迭梧桐坡的慘劇,這些想法都是如此自然,甚至都沒有一絲額外的顧慮;然而現在,又經曆了一連串的詭異遭遇,對兩個世界、甚至可能是三個世界的麵貌有了更多認識,龍雲卻隻感覺到一絲敬畏,他實在搞不清楚,自己對周遭所發生的一切,做出的理解是不是正確,更不知道他打算采取的行動,是不是真的能讓現實世界就此改變。


    退一步講,哪怕他的所作所為,的確能夠通過“曆史扭曲”去改變現實,接下來的問題就更難回答,他怎樣才能肯定,這種改變一定會是向好的方向發展呢?


    這個問題,坦率的講,他現在根本就不知道答案。


    在洗手間裏一言不發的呆立著,過了很長時間才恢複了動作,兩手鞠一捧冰涼清水撲在臉上,感受到水的寒意,龍雲才從重重思緒裏掙脫出來,他匆匆洗過了臉,就回到臥室準備休息,對剛才突兀之間冒出來的那一個念頭,也已經不再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


    是啊,現在身處的伊爾庫茨克,當然要比莫斯科更接近東方,甚至距離將要發生慘劇的“梧桐坡”也並不算遠。


    然而,和兩個月前的粗淺設想相比,他現在完全不能確定,平行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麽關係:如果貿然采取行動,一旦真的更改了平行世界的事件曆程,會不會反而弄巧成拙,在現實世界裏引發始料不及的劇變?


    這暫且不論,單就眼下的另一點困難,身為紅空軍航空兵中將的維克托*雷澤諾夫,又有什麽理由離開前線、跑到中國西北的空軍基地,去尋找那位莫須有的“王衛國”,讓他不要在那個夜晚升空執行任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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