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結果,就是風如瀾把昏迷不醒的禿頂男人送去了警察局備案。


    等再回到易蒙蒙算卦測字的攤子,風如瀾的表情已經不能用簡單的膜拜來形容了。


    “你太牛了!”他想了半天,終於精簡成這麽一句讚美的話。


    易蒙蒙挑挑眉,“有獎金沒?”


    “……你猜?”有的事情,就是尼瑪想一試再試,試了多少次還是難以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風如瀾如今就是這變態心理,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果然,易蒙蒙有了動作,伸出了拇指食指,比了個八字。


    “……你還讓不讓人活!你到底還是不是人!”風如瀾眼睛一瞪。


    那禿頭一在警察局醒來,就瘋瘋癲癲的,警察一威逼他就都招了。找到真凶,可不是正好拿了個八千大獎金回來嘛!


    風如瀾隻覺得自己純屬自虐,一次次挑戰自己心理承受能力。


    “你怎麽猜到的?”好奇心快要把他逼瘋了,簡直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


    “風,乃八風也。東方明庶風,東南清明風,南方景風,西南涼風,西方閭闔風,西北不周風,北方廣莫風,東北融風。故為八數。你剛步履輕快,還沒靠近我,已經有一股微風拂麵。八萬的賞金,應該還不至於,畢竟隻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並不是連續殺人狂這種。因此我想就是八千了。”


    風如瀾聽得一愣愣,“什麽風?”


    他是風氏一族貨真價實的唯一傳人,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這種理論。這是什麽說法,聽著很像是古語。


    “八風者,蓋風以應四時,起於八方,而性亦八變。……東北曰炎風。艮氣所生,一曰融風,此處主熱……西北曰厲風。乾氣所生,一曰不周風。乃為勁風……”


    易蒙蒙說的頭頭是道,搖著腦袋跟一個老學究一樣,風如瀾看她的眼神卻是越發詭異。膜拜、敬畏、憧憬、仰望、驚訝……


    聽到後麵,他那雙暗灰色眼眸都沉寂了下去,陷入了深思。


    風,竟然可以分八種不一樣的形態嗎?那他的力量是不是也可以變換成八種不同的狀態?


    越想他就越覺得易蒙蒙深不可測,她竟然比他這個來自風氏一族的傳人。更懂得風之奧秘,讓他又驚又喜。


    驚的是易蒙蒙無所不能的樣子,喜的是他有感覺,那多年不動的瓶頸期。等他悟透了這八種不同模式的風力之後,應該就能突破了!


    “五十,四千,八千……”風如瀾認真記住了易蒙蒙的講解,就開始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易蒙蒙翻了個白眼。“一萬二,不要掰手指頭好嗎?”


    “不對,是一萬二千零五十。”風如瀾一本正經地糾正,表情特別認真。


    得,這個鑽進錢眼裏的!


    “今天差不多了。可以收工了。”易蒙蒙起身,伸了個懶腰。


    “哈?這就結束了?這不是招財進寶的地方嗎?就這麽一會會?”風寶寶此刻把錢列為第一目標,甚至都可以把尋求能力突破給押後了。


    聽了易蒙蒙的話,他立刻就想勸一勸。日進千金,有沒有。怎麽可以這麽快就撤走?


    “物極必反,再興旺的運勢都要適可而止,免得樂極生悲。”易蒙蒙說著,就開始張望遠處,找易小九這小鬼的身影。


    “等等!”風如瀾急了,竟然就差點拉住了她的手臂。


    幸虧,在那一瞬間,他想起那雙幾乎要結冰的黑色眸子,打了個哆嗦手沒有真的摸上去。


    噗,幸好幸好。風如瀾鬆了口氣。


    “什麽事?”易蒙蒙平淡的雙眸掃了他一眼。


    “……額。”風如瀾心裏有好多問題,但竟然被她這雙霧氣充斥的眸子一看,就忘了一大半。


    心裏打了個轉,這才想到自己要問這生財之地的事情,想問問明天是不是還要在這邊擺出攤子。可話還沒出口,風如瀾自己就先愣住了。


    垃圾桶、扔牛奶盒的男孩兒、失誤滾到男人腳邊的牛奶盒、尹氏集團……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因這個垃圾桶而起,這不正是應了易蒙蒙一開始說的這垃圾桶積聚財氣的微妙?


    這測字一法,看來是當事人隨意寫出的字,卻又受個人、環境、巧合、以及各種不定因素影響。


    天時地利人和,真正是神了!


    “他寫的招,你怎麽猜到刀削麵的?”風如瀾退回事情的一開始,自然發現了最早出現的問題。


    “手揉搓成長條,是提手旁。然後刀直接對著口,我想來想去,隻想出刀削麵是直接對著大口鍋削的。當然,也可能是別的食物。但我看今天中午旅館食堂就有麵食,猜測這邊人們喜食麵。於是,想著便是這個了。”


    “……你真觀察入微……”但卻不是所有觀察入微的人,都能從字猜出來的。風如瀾表情古怪。


    後麵的幾個字,她之前都講解過一番,他倒是也覺得她解得很對,神奇的很。


    但先前有個細節,他卻沒有忘記。


    “我剛看男人寫牙字,他分明不想就此收手,顯然原本想寫另一個字。可為什麽又停筆了呢?如果沒有停,寫成了其他的字,那難道就是不一樣的解法?”


    事情總是受到各種東西影響,沒有一成不變的發展。


    他今天親自把禿頂送到警察局,後麵聽他自首,自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易蒙蒙測字的時候去並不知曉,若是真的由字而來,那如果換一個字呢,還會得到一樣的定論嗎?


    難道還會因為人書寫的一個字,而改變事情的真相?不,顯然不可能!真相隻有一個,可該死的字卻有千千萬萬!


    她到底憑借什麽,能根據某個人隨意寫出的字,如此胸有成竹如此肯定以及確定這人的事情?


    易蒙蒙聽風如瀾這問題,臉上也閃過驚訝,她倒是沒想到他剛在旁邊看得這麽認真,連那人的小動作他都注意到了。


    “如果還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去問問他。如果要我說的話,應該是‘邪’字吧。那一刀正中心口,又是從左邊插入,受害者應該是從背後被命中的。”


    “原來如此……竟然是邪……”


    如果是邪,那一切都說的通了。男人潛意識裏已經認為自己有罪,這起慘劇全由他的一時邪念而起,但他在外人麵前,卻不會主動暴露承認。想要寫‘邪’字,但卻又偏偏硬生生地止住。


    左邊……背後……


    風如瀾一雙眼睛已經徹底迷失,他在警察局看著他們調出當地受害者的案宗,自然也看到了受害者的法醫鑒定照片。


    傷口真的是從背後深入,直接切斷了心髒動脈……


    “如果……以後還有其他人寫這個字呢?”風如瀾艱難地問道。他一直覺得單一的某個字,都是沒有色彩的,全是人們賦予它們感情、動作跟想法。


    如果像易蒙蒙這樣解字,那諸如此類的字,全是不吉利的,以後恐怕他每次寫到都會有心理陰影。


    “字因人異,同一個字在不同的時候,不同人的手裏,自然是不同的解法。”


    “哦?譬如呢?如果是我來寫這個邪字呢?”


    易蒙蒙搖搖頭,笑著說道,“你心中本無邪,卻硬是要問邪,這就不是你的字。我是測不出來的。”


    風如瀾愕然,卻又找不到反駁的話,確實如果讓他隨意寫一個,他是怎麽都不會寫這麽個不正氣的字的。


    但他心裏又急切地想要聽到易蒙蒙所謂的不同解說,此時不免有些微微喪氣。


    易蒙蒙看他這樣子不免覺得很逗,“你可知道這漢字一說紛繁複雜。一個字光是字義往往就有三四種,多的甚至有六七種。而古往今來,漢字的演變,有古體到繁體到簡體,有的甚至經曆過十次不同的變化。況且,大多字還有多音用法,相似字用法,拆分合並填筆畫各種用法。”


    “這一個邪字,遇到邪惡之人便是品行不端之解法,遇到麵色羸弱之人就是風邪寒邪入體健康危難之解法,遇到迷惘無措之人便是走投無路解法,要是遇到魔術師說不定還能解成這個意思。這幾種還隻是這邪字的各種字義解法。


    但這邪字又有五種不同的注音讀法,這就又有至少五種以上的解法,更別提它的演變意義,引申意義。還有各種不同的重新拆分,得牙得耳,或是重新組合得伢蚜冴……


    自古名劍,命其為莫邪,乃為工匠之妻之名,亦可作解法。到底如何解,隻看問的人是誰,問的人所問何事,問的人境況處地如何。”


    “這、這麽多!”風如瀾不免瞠目結舌。


    “當然。如果你在旁邊聽一次就學會了,那我怎麽會讓你留在旁邊?”


    易門可是很講究傳承的,傳授外人技藝,嚴重的是要逐出師門的。


    大致介紹可以,但傳授教導絕對隻限於本門弟子。就算是易小九,易蒙蒙都在他很小的時候,讓他朝著東方叩首,算是正式拜師入門了。


    “噗!”風如瀾捂住自己胸口,“我知道,你純粹是讓我當打手。”


    說到一半,他又語噎了,“你早看出來了?好嘛,搞了半天,測字隻是個幌子!”


    “非也非也,開始我並不知道來人會是凶手,隻是今早我小測一卦,乃是財中帶凶,需要保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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