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絲點點頭,看著阮思舉笑道:“怎麽?舍不得姐姐?思舉今年也有十三歲了吧?是個小男子漢了呢,這轉眼間就要議親的,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


    阮思舉坐在矮牆上,這裏離著眾人已經遠了,他歎口氣道:“是舍不得姐姐,從前我在這府裏,連話也沒有一句,不是我不想說話,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說什麽,該和誰說,直到姐姐回來。!姐姐,你知道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沒有您,弟弟這一輩子,恐怕也隻有在這府中鬱鬱不得誌,混混噩噩地度過了。”


    阮雲絲笑道:“這是我們姐弟的緣分,什麽救命恩人,姐弟之間能說這種話嗎?是了,你那絮團兒種沒種下?不是說去年出了不少籽兒嗎?”


    提到這個,阮思舉的傷感盡去,連忙笑道:“種了種了,我在好幾塊地上都種了,姐姐你放心吧,這東西我一定好好擺弄,到時候讓你織出一種新的布料,震驚天下。”


    阮雲絲微微一笑,暗道思舉真是個聰明人,他竟然這時候就能看到棉花的潛力,隻不過,他恐怕也想不到,這東西的潛力,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得多。


    阮思舉和她說了幾句,忽然拉住阮雲絲的袖子,小聲道:“這話我憋在心裏好幾天,知道不該和姐姐說,隻是……隻是不說出來,我心中也難受,姐姐也要出嫁了,到時候,我就是要求姐姐幫忙也不成,姐姐……我……弟弟求你一件事。”


    阮雲絲笑道:“哦?思舉有什麽事要求姐姐?”


    阮思舉臉登時漲成了一塊大紅布。扭捏了好半晌,才聲如蚊呐道:“姐姐,前些日子我聽見哥哥和嫂嫂說,要給我議親。可我……可我不想娶那些公侯家的嬌滴滴的千金,我……我想娶一個會種地,喜歡種地的女孩子。”


    阮雲絲嚇了一大跳。險些讓自己的口水給嗆著,吃驚地瞪著阮思舉,結結巴巴道:“你……你說什麽?弟弟,你可是侯府的二爺,雖然是庶子,但……但也不能娶個村姑啊。”


    “姐姐,我……我就要娶村姑。我不要那些千金小姐,她們除了身嬌肉貴,講究吃穿,還會什麽?我不喜歡那樣的女人,我想找一個和我一樣的。姐姐自己已經有了如意郎君,難道能眼睜睜看著弟弟一世受苦嗎?”


    阮思舉拉著阮雲絲衣襟,不停央求著,隻讓阮雲絲瞪著眼睛十分無語,好半晌才歎氣道:“這事兒,你和哥哥說了嗎?‘


    阮思舉垂下目光,期期艾艾道:“還……還沒敢說,姐姐,你在出嫁之前。就把弟弟的事兒辦了吧,我知道,哥哥最聽姐姐的,俗語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姐姐你既已經救了弟弟一命。難道忍心再把我推進火坑去?”


    阮雲絲腦袋上下滿了黑線,心想什麽推進火坑去,娶妻生子怎麽就是進火坑了?完了完了,這下哥哥更是有話對付我了,瞧瞧這一個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不都是跟我學的?這會兒她還不知道國公府也有一個自己的好學生呢,不然恐怕要暈過去了。


    平心而論,阮思舉這個要求簡直太正確了,這小子才十三歲,就知道夫妻雙方共同語言和理想的重要性,隻不過這想法未免太前衛,恐怕不能當做理由去和阮思齊說,一時間,阮雲絲一個腦袋兩個大,望天出神了半晌,忽然就想起蘇名溪來,暗道是了,哥哥最佩服他,不如讓他和哥哥說好了。


    一念及此,不由得鬆了口氣,笑眯眯對著阮思舉耳語了一番,隻聽得阮思舉兩眼放光。忽聽阮雲絲嚴肅道:“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人選了?”


    見阮思舉一下子紅了臉,她不由得更疑惑了,暗道不對啊,侯府中會種地的,除了芸娘也就隻有鍾秀,說起來,秀丫頭倒是配得過思舉,可惜人家心有所屬,和掃書訂了親。思舉這小子總不可能有什麽戀母情結,喜歡上芸娘了吧?哎喲那可糟糕之極,老天爺你可別這麽考驗我。


    誰知聽阮思舉一說,才知渾不是那麽回事兒。原來阮思舉冬天沒事兒的時候,就纏著鍾南把他送到鄉下,在村子裏專門挑那些經驗豐富的老農去請教,結果就是在一個村子裏遇上了個女孩兒,教了他許多知識,而且也是個喜歡種地的,聽說阮思舉今年要種絮團兒,還約好了今年會過來看,阮思舉覺著和人家談得來,又聽哥哥嫂子說要給自己議親,想起那女孩兒比自己小一歲,怕是沒定親,因此心中便存了這個想法。


    所以說阮雲絲心裏緊張,覺著這些人是跟自己學的還真沒說錯,沒有她這種大膽妄為,努力為自己的愛情婚姻爭取的“前輩”,阮思舉蘇吟玉鍾秀這些人也是絕不敢生出這樣驚世駭俗的念頭的。


    轉眼間又過了半個月,距離蘇名溪上門迎娶的日子隻有十七天了,這些日子裏,阮雲絲沒有再織錦,而是和碧秋鍾秀一起繡自己的嫁妝。


    從蘇名溪下聘後,她就定下了跟去國公府的人選,鍾秀要嫁給掃書,又要協助她織錦,是一定要跟著她嫁過去的,碧秋雖然賣身契已經撕了,但在對方心中,早已決定一生不嫁,隻服侍姑娘。芳草更不用提,為了阮雲絲的事情,蹉跎至今,都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也存了要一輩子跟著阮雲絲的念頭,阮明如如今也是和鍾秀等人一起織錦,隻可惜,她的身份還不像鍾秀那般,她是侯府正兒八經的庶女,說什麽也不能跟著姐姐一起過去那府裏。


    為此事阮明如還黯然神傷過,最後阮雲絲答應她,讓她定時去國公府上學習織錦花樣,回來在侯府中找幾個丫鬟一起織錦,打發鎮日無聊時光,這才讓她破涕為笑。


    剩下的便是芸娘,鍾秀和碧秋的意思,都希望她能跟著去國公府。雖然芸娘不能和她們一起織錦,平日裏也隻是個百無一用的婦人,然而這麽多年,阮雲絲始終將她當做姐姐般看待,一旦有了什麽苦楚,也願意向她傾吐,因此大家都以為她一定會隨著去國公府。卻不料芸娘竟然拒絕了這個提議。她隻想回去種地,順便守住自己和阮雲絲的兩個家,到時候阮雲絲若動了遊興,還可以回去看看。


    鍾秀等人有些失望,但阮雲絲卻非常明白芸娘的想法:小王村是她的根,是她和愛人擁有最美好記憶的地方。她對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就算回去,把後半生留給她自己和已經不在的丈夫,也是天經地義。因此她雖然也舍不得,倒是支持芸娘的想法,反正她也算是小白的救命恩人,閑暇時也可以往國公府去住幾日。


    至於鍾南,阮雲絲嫁了之後,他可就要住進國公府了,專心打理阮雲絲京城的織染廠。


    阮雲絲嫁人後,更不可能拋頭露麵,一切都要依靠鍾南,又因為這個織染廠規模太大,所以兩人大概有許多事情商量,好在從一開始,這兄妹兩個不但與阮雲絲感情深厚,與蘇名溪,小白也都是熟悉得很,所以即使住進去,蘇名溪自會給他安排合適身份,不會有人說什麽。


    因這一天正繡著花,忽然就聽外麵芳草的聲音道:“姑娘,世子爺派人來請您過去。”


    阮雲絲心中一跳,暗道不會是為了阮思舉的事情吧?因連忙來到海棠苑,果然,還真是為了阮思舉的事,阮思齊氣呼呼看著她,恨恨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瞧瞧你把弟弟都帶成什麽模樣了?”


    阮雲絲有些心虛,暗自埋怨蘇名溪,心想你急什麽?就不能等我過了門再向我哥哥提?到時候他想找我出氣也摸不著門兒。麵上卻帶笑道:“這是怎麽說的?哥哥如今升了官,脾氣也見長,嫂子也不說說他。”


    顧氏笑道:“我說什麽?這一次的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你哥哥不說我也要說。”


    接下來便是一通數落,阮雲絲也隻好生受著,看哥哥嫂嫂的表情,是不能駁蘇名溪這個麵子了,何況這也是阮思舉自己的意願,自己挨幾句嘮叨算什麽啊?於是做出虛心聽講狀,不停點頭敷衍著,倒把阮思齊氣得夠嗆,最後連訓斥的興頭都沒有了。


    柳姨娘在旁邊一直沒出聲,這時方道:“行了行了,認真說起來,這事兒和三姑娘有什麽關係?又不是他攛掇著二爺要一個村姑,這都是二爺自己的意思。又有小公爺的麵子,小公爺不是也說了嗎?到時候那女孩子若是看了果真不錯,他就認作義妹,這樣二爺娶了她,也勉強算是門當戶對了。”


    阮雲絲嚇了一跳,沒想到蘇名溪為了阮思舉竟如此的盡心盡力,轉念一想,這應該也是為了自己能夠舒心暢快,不願見自己為弟弟為難吧。因此心中感動,隻覺柔腸百轉,恨不能現在就飛到對方麵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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