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小丫頭挑起門簾,染香走了進來,先問了袁姨娘幾句身子方麵的事,聽說已經無礙,便合掌念了幾聲佛。又笑道:“這真是佛祖保佑了,老太太因為姨娘的事,回去心下一直不安,到底在佛前誦了幾篇心經,這會兒方安靜下來。”


    袁姨娘擠出一個苦笑道:“姑娘回去替我謝過老太太憐惜。隻是不知我這身邊伺候的人犯了什麽錯兒,太太竟然要都換下去,我……我這心裏沒著沒落的,這些奴婢伺候我還好,隻不知怎麽得罪了太太。”


    染香左右看了一眼,見隻有小溪在旁邊,便微笑道:“姨娘不必多想,這事兒我在老太太麵前,是盡知的,那品兒連巴豆粉末是什麽顏色都不知道,如何能是下藥之人,太太也是為了姨娘。”


    袁姨娘心中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自己竟錯漏了這一點,因連忙道:“那丫頭素日裏便是個狡猾的,想來是她故意裝作不知巴豆粉末顏色來混過關,太太和老太太不能輕信了她啊。”


    染香似笑非笑地看著袁姨娘,慢慢道:“竟是這樣嗎?怪不得太太和老太太常說姨娘精明,原來就連房裏一個修剪花枝的小丫頭,竟也了解的這般清楚。不過看那品兒的樣子不似作偽,太太也給過懲戒了,之所以換了姨娘的近身丫鬟,也是為了保險起見。是了,太太說姨娘如今有了身子,隻怕時不時有些想吃的想玩的,又不好從公中拿錢買,因此叫我送了些金銀和首飾過來,姨娘若是日後需要,就和太太說一聲,犯不著傷害自己的身子。”


    這最後一句話隻把袁姨娘嚇得魂飛魄散,染香分明是有所指,她目光有些呆滯,強笑道:“姑娘……姑娘說這話什麽意思?我……我不太明白呢。”


    染香卻已經站起身來。微笑道:“我出來了這麽久。老太太怕是等急了,這就要回去。姨娘且隻安心靜養著,小公爺這些年在子嗣上確是艱難的,你如今有了他的骨肉,可是大功臣,國公府上下,誰不得捧著敬著你?姨娘還有什麽可煩惱的呢?就有煩惱。隻怕也都是自尋煩惱,聽我一句勸,人別太聰明了,太聰明就愛自作聰明,倒不如難得糊塗些。”


    染香說完,便告辭而去。袁姨娘這裏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不安口裏咬牙,麵上神色亦是陰晴不定,許久許久,才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喃喃自語道:“什麽國公府的功臣?派了一個奴婢來敲打我,當誰都是傻子麽?”


    話音未落,就聽外麵丫頭道:“姨娘。煙霞姐姐來了。”接著簾子一挑。煙霞笑吟吟走進來,對袁姨娘笑道:“太太派了幾個人來。奴婢今兒就要回太太身邊去,這是太太給姨娘壓驚的。”說完將一個大盒子放在桌上,又笑道:“姐姐們正在外麵和姨娘的丫頭交接,須臾間就進來給姨娘請安。”


    袁姨娘放在被子中的拳頭緊緊握著,目光盯在那個盒子上,好半晌,她方輕輕往床上一靠,目光看著窗外,淡然道:“麻煩姐姐回去和太太說,就說她的心意,妾身領了,我會好好將養的。”


    煙霞微笑道:“姨娘能看得開就好,您之前也是太操心了些,這費神勞心,憂思過甚,對胎兒隻怕不太好呢。”說完又安慰了她幾句,恰好此時劉夫人派的幾個丫鬟都到了,她便引著眾人給袁姨娘見了禮,自己則仍回劉夫人身邊了。


    待到所有人都退出去,隻剩下小溪站在袁姨娘床頭,就見她麵色黯然,好半晌才輕聲道:“總算她們還有一絲顧忌,沒把你也攆出去,嗬嗬,這是要對我下手了,我還懷著爺的骨肉呢,就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裏……”說到這裏,她不禁搖搖頭,頗為自嘲的笑了笑。


    “姨娘別多想,奴婢不是還在呢嗎?可見太太是顧惜姨娘的。隻是一來,這次的事兒讓太太後怕,今日是巴豆粉,萬一明日是砒霜怎麽辦?奴婢也看著那品兒不像是這麽出息的,保不齊就是有什麽人要對姨娘暗地裏下手,太太這麽做,恰是擔憂姨娘。二來,這其中怕也少不了那一位推波助瀾,聽說品兒如今就在她房裏。”


    袁姨娘冷森森看了小溪一眼,這件事的內情,就連她這心腹丫頭也不知道,委實是幹係太過重大了。雖知她是一心為了自己,可袁姨娘心裏還是忍不住火冒三丈,拚命壓製了,方冷冷道:“你出去吧,我這會兒覺得乏,要歇歇。”


    小溪看到袁姨娘的麵色,便知她不高興,隻是不知自己怎麽又說錯了話,天地良心,她可是心心念念為這位主子著想的啊。隻是對於袁姨娘的話也不敢違拗,隻好委委屈屈地退了出去。


    這裏袁姨娘方拿過桌上的大盒子,一打開,裏麵是十幾件精美的金銀首飾,若是在平日裏,這便是一筆橫財。隻是袁姨娘卻絲毫沒有開懷模樣,靜靜看了良久,方將盒蓋子輕輕扣上,喃喃道:“倒是陰差陽錯,隻怕她們以為我是為了娘家籌錢才出此下策,也的確,若不是娘家那邊出了事,將我之前的私房銀子一起搭了出去,我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樣窘迫地步,就讓他們將錯就錯,倒是可以將這次事情解決了。隻不過……那個無底洞……不行,得想個法子敲打一番,再這麽鬧下去,大不了魚死網破,哼!就沒見過這樣黑心目光短的。”


    想了想,又將身子倚靠在床上,心中隻想著那個小丫頭:究竟為什麽奶奶會將她帶回去,莫非已經察覺了什麽?那小丫頭當日隻是無意中經過,究竟看沒看見都不知道,若是看見了,她會告訴奶奶嗎?看來此後要注意那邊的動靜。唉!這次……是有些大意心急了,卻沒料到那女人竟這樣精明難纏,偏偏她位份又比我高,真真可恨……


    不說袁姨娘在這裏瞎琢磨著,隻說阮雲絲,的確也是對品兒被陷害這件事生疑,過後仔細問過她,可小丫頭實在是什麽都不知道,這倒讓阮雲絲也有些無可奈何,隻得丟開手。


    袁姨娘靜靜等了幾日,發覺阮雲絲沒有任何異常舉動或者試探,這才慢慢放下心來,這一次她規矩了許多日子,雖然掌家大權被劉夫人收回,卻也沒有再鬧,國公府總算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眼看著便到了三伏天,蘇吟玉蘇吟采天天巴望著去鄉下阮雲絲的住處,終於這一天,老太太磨不過她們,再者怕是也要避避暑,再加上小白在旁邊推波助瀾,於是也就答應了。


    阮雲絲登時忙碌起來,鍾南那邊也顧不上學習了,飛馬回小王村安排,足足過了三天,才回來說一切都安排妥當。


    因為阮雲絲的房子不夠住,因此在村子裏現找了些人家,花高價暫時租了他們的房子,村裏人受阮雲絲的恩惠良多,哪有不答應的,何況還有一大筆銀子可拿,於是那十幾戶紛紛去了外地親戚家,就連李家,也把房子倒出來,一家人則搬到了廠子裏去住。


    蘇吟玉和小白聽了這消息,高興地了不得,隻說現在就去,卻被阮雲絲阻止住,聽她笑道:“急什麽?房子雖然倒出來了,還要花十幾天時間收拾呢,稍安勿躁些吧。”


    因蘇名溪這日下朝,她就把鍾南帶回來的信兒說了,蘇名溪也笑道:“看老太太和太太都是極為興頭的,既如此,我明日就找些人去收拾,怎麽著也得重新粉刷布置一下,是了,我也想了,等這次之後,咱們便在流花河旁買上幾十頃荒地,建個莊子,日後一旦悶了,就去莊子裏住幾日,你覺得如何?”


    阮雲絲笑道:“隻怕我不覺得如何,三妹妹四妹妹和小白阿峰要高興死了。還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如今我這織染的事業已經是以京城這家織染廠為主,李家那邊,我想在京城廠子附近給他們找所宅子,叫他們搬過來,你覺得如何?”


    蘇名溪笑道:“這些事自然是你看著定奪,不費什麽事,等下叫掃書過來,你吩咐他去找個管事,將這事兒辦妥當也就是了,你又是時常要和李家說事兒的。”


    阮雲絲笑道:“可不就是這麽說呢。哎呀,也別說老太太小白她們想去,連我現在,想著小王村,想著芸娘,這顆心都恨不能飛回去。時間過得真快,這一展眼,便是將近兩年的時光,我竟沒回去過,也不知那裏都變成了什麽樣子,那些傣依人應該已經蓋起了自己的大房子吧?”


    蘇名溪笑道:“有你這女菩薩幫著,這還用說嗎?都兩年了,怎麽著也能蓋起幾棟房子,不至於像上次皇上微服私訪時,他們就在那麽些簡陋房子裏群居了吧?”


    夫妻兩個說了一會兒話,將這事敲定下來,便往楊老太君那裏去請安,彼時眾人高興,忍不住又議論了一番,回來後天就黑了,丫鬟擺上飯來,夫妻兩個吃了,又在燈下說了幾句私密話,便寬衣安歇,不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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