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那邊響起開門的聲音,慕早早心裏竟然有些忐忑。


    蘇言之拿著手機,邁步走進了臥室。


    慕早早仔細察看他臉上的表情,倒是也沒有發現多麽憤怒的模樣。想到這個男人向來善於隱藏情緒,慕早早更加抓不準蘇言之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叫上丹和時時,有些話我覺得有必要說清楚。”蘇言之說。


    慕早早心裏仍舊有些忐忑,卻因為自己沒辦法出聲,隻能將很多話壓在心底。以前的時候慕早早並不覺得言語有多重要,可自己失聲之後才發現,麵對麵交流是一件不能替代的事情。哪怕可以拿紙筆寫字,能用聊天軟件打字,卻沒辦法代替麵對麵的的情緒和態度。


    下午時分,慕早早出門前先吃了治嗓子的藥。原本準備開車去約定好的地點,沒想到丹竟然驅車載著時時來到住處親自接蘇言之和慕早早。


    今天的事情,讓慕早早感覺丹跟以前相比,真的變了很多。雖然看她的目光中,還帶著喜歡和迷戀,但更多的是尊重,不再像以前那麽喜歡強迫。


    時時霸占著副駕駛位,不肯讓出來。蘇言之跟慕早早隻好上了後座。


    平日裏向來很乖的時時,今天真是鐵了心的不配合。蘇言之倒是沒有之前在醫院裏那麽生氣了,神色平靜,任由丹驅車離開了住處,前往約定好的飯店駛去。


    路上,蘇言之沉默良久。慕早早不能開口說話,同樣沉默著坐在蘇言之的旁邊。時時則開開心心的跟丹聊著天。


    “爹地,我們去英國之後,你可以帶我去遊樂場嗎?”他奶聲奶氣的問。


    丹透過車內的後視鏡,朝車後座的蘇言之看了一眼。


    見蘇言之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這才對時時說:“隻要你喜歡,想去哪裏都可以。”


    “真的嗎,那就太棒了。人家愛死爹地了。”時時撒嬌的抓著丹的衣袖,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


    蘇言之看在眼裏,知道這小家夥故意氣他,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他在觀察丹對時時的態度,從一開始到現在,愈發覺得丹對時時像是真心的。倘若丹真的能夠對時時坦誠相待,蘇言之也不想不講道理的幹涉時時和丹之間的相處。正如慕早早所說,大人之間的恩怨,不要牽扯到孩子身上。丹畢竟陪伴著時時成長了三年,他們之間是有感情的,這一點蘇言之沒有辦法去製止和否定。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旁邊慕早早看著蘇言之將手機拿了出來。電話是陸銘打來的。


    陸銘不像陸深,平日裏沒事是不會主動給蘇言之打電話的。慕早早看著蘇言之將電話接了起來,也伸著耳朵去聽陸銘找蘇言之到底是什麽事。


    電話裏,陸銘對蘇言之說:“蘇靖生從拘留所跑了,可能會進行報複,你和周圍的人要多加防範。”


    蘇言之皺眉點頭,下意識轉頭看了慕早早一眼。


    丹的車子前方,一輛重型大卡車在對麵的車道。蘇言之掛了電話,還沒等跟慕早早說話的,那輛紅色的重型卡車忽然之間變了車道,直直的朝丹的方向開了過來。


    丹開車的技術並不差,可眼下的情況根本讓人防不勝防。大卡車一點刹車的意識都沒有,緊要關頭之下,丹的方向盤下意識往左打了半圈,耳邊響起時時驚恐的叫聲,他手上力道瞬間往右,車子擦著路邊滑出去好幾米。


    大卡車硬生生將車子一側擠壓變形,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原本平靜的車內,瞬間沾滿了鮮血。


    殘陽映紅了半邊天,馬路上瞬間亂成一團。大卡車因為車速太快,衝破了路邊的防護欄杆,卡在了路邊的綠化帶裏麵。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慕早早轉頭去看坐在一旁的蘇言之,車子一側被卡車擠扁,蘇言之嘴裏吐出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襯衫。慕早早驚的眼淚都忘記流,緊緊抓著蘇言之的手,張了張嘴想要叫他,喉嚨仍舊不爭氣的靜默如常,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慕早早急忙解開安全帶,從座位上起身,去察看坐在副駕駛的時時。正常情況下,出車禍的時候,副駕駛是最危險的位置。而時時又那麽小,怎麽禁得起這樣的衝擊力。


    時時瑟縮在安全帶後麵,瞪大了黑漆漆的眼睛,驚恐的看著趴在方向盤上的丹。血滴從他指尖滴落,順著方向盤流了下去。慕早早急忙伸手,捂住了時時的雙眼。


    警車和救護車很快趕來,陸銘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騎著摩托車就過來了。他來的時候,蘇言之跟丹已經被送上了救護車,慕早早雖然擔心蘇言之,但更不忍心讓時時看到這樣慘烈的場麵。


    她緊緊抱著時時,決定暫時先讓陸銘把他們送到蘇家別墅。


    一路上,時時的身子都在不停的顫抖。慕早早抓著他的小手,發現時時的手冰涼。連慕早早都被這樣的場麵嚇壞了,更何況時時才這麽小。


    路上的時候,慕早早給蘇家打了一個電話,是蘇皓軒接的。說了一下蘇言之的情況,蘇皓軒找人先去醫院陪著。


    陸銘把慕早早和時時送回蘇家別墅的時候,蘇靖廷正巧將車子停了下來,拉開車門急匆匆的下來,看到慕早早抱著時時,臉色慘白。


    一行人進了房間,皓軒讓張媽端了一碗熱湯過來,給慕早早平息一下情緒,生怕這樣的事情會影響到她肚子裏的孩子。


    蘇靖廷叫陸銘去了樓上,詢問具體的情況。慕早早和時時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蘇皓軒一瘸一拐的走到時時麵前,對他說:“時時,你是男子漢,要保護媽媽,知道嗎?”


    蘇皓軒害怕這件事給時時幼小的心靈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隻能用大人的心態去要求他,讓他不要沉浸在恐懼和悲傷之中。要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


    一路都在沉默的時時,聽到蘇皓軒這句話之後,轉頭看了慕早早一眼。


    見慕早早臉色不好,時時小臉一垮,一臉歉疚:“都是人家不好。”


    慕早早一愣神,不懂時時為什麽要道歉。


    時時奶聲奶氣的繼續開口:“要不是我跟爸爸吵架,非要跟爹地一起走,就不用讓爹地開車載我們,也不會出事了。”


    時時說話這語氣,帶著滿滿的自責,竟跟蘇言之如出一轍。原來性格這種東西,也不見得是後天培養的。基因裏麵就遺傳了很多嗎?


    慕早早搖了搖頭,不想讓時時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蘇皓軒說:“是二叔。”


    慕早早不解,這事跟二叔有什麽關係?


    “大貨車司機是二叔找的人,這不是意外,而是謀殺。”蘇皓軒對慕早早解釋。


    慕早早想起之前蘇言之接的陸銘的電話,好似明白了什麽。當時蘇言之坐在車後座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帶著些許擔憂,還沒來得及具體說明陸銘打電話的目的,就已經出了事。


    可二叔不是被關起來了嗎?


    “媽媽,我沒事了,你去醫院看爸爸和爹地吧。”時時知道慕早早是擔心他,否則剛才就一起跟著救護車去醫院了。


    他年紀還小,很多事不能去做。正如皓軒小叔所說,身為男子漢,時時不能再給媽媽拖後腿了。


    慕早早看著時時眼神中的堅定,他明明這麽懂事,卻讓慕早早心疼。


    從小到大,慕早早盡力想要給時時提供一個安全溫暖的家,卻從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沒能好好的保護他。時時才四歲,卻要經曆這麽多他這個年紀不該承擔的事情。


    心裏的確惦記著蘇言之,雖然人是在家裏,但腦海裏充斥著的都是蘇言之吐血的畫麵。


    蘇皓軒也說:“要是惦記哥哥,我陪你一起去醫院。時時跟爸爸在家裏,不會有事的。”


    慕早早看著時時,點了點頭。


    緊緊抱著兒子,在他額頭親了一口,雖然不能說話,還是用眼神告訴他:乖乖在家裏,等媽媽回來。


    “媽媽你去吧,爸爸好了之後,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要是爸爸醒了,替我跟他說聲對不起。我不是存心惹他生氣的。”時時想起自己今天跟蘇言之鬧的別扭,又忍不住開始自責。要是爸爸真的出了事,時時不會原諒自己的。


    慕早早點了點頭,揉了揉時時的腦袋,起身跟蘇皓軒一起離開。


    醫院裏,蘇言之和丹都在手術室。陸深接到陸銘的電話,比慕早早和蘇皓軒先來了醫院。雷阮沁也跟陸深在一起,等著兩個人從急救室出來。


    時時一個人呆在蘇家別墅。蘇靖廷跟陸銘在臥室裏說話,時時則在書房裏,打開電腦,登陸了媽媽的聊天軟件軟件,從裏麵找到一個人的頭像,點開聊天框,用語音給對方發了一條消息:“安楠叔叔,我記得你有槍。”


    對方用手機掛著聊天軟件,收到一條語音,還以為是慕早早發過來的。點開才聽到,說話的人竟然是時時。


    “幹嘛,小汽車玩夠了,又對槍感興趣了?”安楠並沒有多想,以為時時隻是對玩具槍感興趣。


    時時神情嚴肅,聽完安楠的話,又對著筆記本電腦說:“小孩子殺人是不是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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