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卒們拔出刀劍,嚴陣以待。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那麵旗子,也不是不知道那麵旗子代表著什麽,但是如果是二皇子送往西北秦王軍中的軍需,為什麽他們沒有事先接到支會,而現在也不是往西北運送軍需的季節,有些與常理不符,在平時也有人冒充官府之人偷運貨物出關,他們也抓住過,但是這麽大的陣仗,還第一次見到。


    “二皇子欽命的運送軍需車隊到此,快快閃開!”


    “這位兄弟!”九品的海關巡檢使抱拳見禮,說道:“涼州海關奉命督查,請多多鑒諒。”


    “嘿嘿!”嘴上有兩撇八字胡子的騎兵冷笑道:“小小涼州海關,竟敢太歲頭上動土,二皇子欽命的車隊也敢查麽?少廢話,快快打開柵門!不然惟你是問!”


    兩方陷入了僵持之中,也不知道那個九品的海關巡檢使為什麽這麽大膽,一直扣著要麽見到二皇子,要麽就要有正規的貨物出關文書,他們要詳細的查探。並聲稱,前天剛剛扣留了一個假冒二皇子之名的商隊,所以不能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言下之意,竟然是質疑這隻車隊的真偽了,看著勢頭不妙,剛才那個穿著湖蘭色長衫的年輕人擠了過來,笑道:“敝人乃是秦王府庶務總管趙保,涼州知府劉大人認識我,還請行個方便,不要耽擱軍需車隊的行程才是,不然耽擱了時辰,別說是二皇子生氣,萬一秦王爺生氣起來。那也不是好玩的。”


    “趙總管有禮,下官聽說過趙總管的大名。知府劉大人乃是趙總管的妻舅,這一點縱然下官見識淺薄。也不會不知道的,下官乃是涼州海關巡檢使鄭隆,見過趙總管。”


    “啊,鄭大人!”趙保抱拳還禮,說道:“士卒粗野,請多包涵,既然能確定我的身份,就請鄭大人打開柵門,讓車隊過橋吧。”


    “趙總管。在下海關小吏不敢冒犯運輸軍需的車隊,”鄭隆謙恭地說道:“不過,聖上有旨,敕令河橋關隘嚴加查檢,防止走私貨物出境。”


    趙保心裏一愣,隨即鎮定地指著那麵招幡,笑道:“鄭大人,這車隊乃是二皇子代天子巡邊,奉聖旨犒勞邊塞將士。難道鄭大人不知陝西都司的諭示麽?”


    “趙總管,”鄭隆正色地回敬道:“你說這車隊是二皇子諭旨運送所為,那就請總管大人拿出二皇子的諭旨,卑職當奉旨行事!”


    “你……”沒想到一路上車馬橫行。浩浩蕩蕩,所過州縣關隘如過無人之境,州官府官縣官無不俯首聽命。這涼州海關的九品小吏難道吃了豹子膽。喝了**藥了?公然藐視二皇子的意思,這還得了!


    但想想不便發火。因為這幾十輛大車上畢竟裝的都是犯禁的私貨。於是強壓震怒,冷冷地說道:“你沒見這招幡徽號麽?我乃秦王府之人。二皇子又遣派在下押運車隊,並有陝西都司、布政司衙門派兵護送,就是涼州知府劉大人也是知道的。鄭大人,話已挑明,快快打開柵門,貽誤軍機,那就不能客氣!”


    “下官明白。”鄭隆依然紋絲不動,沉下臉來說:“你說是奉旨押運,我當然不敢阻擋。不過,根據朝廷頒布的律法上說,欽差巡視當有聖旨,軍資運邊應有兵部牒文,請問趙總管,既然沒有聖旨,那麽請出示兵部牒文。”


    “這……”趙保惱羞成怒,變了臉色,喝道,“大膽,你識趣些,快將柵門打開!”


    “你既無二皇子諭旨又無兵部公文,那就得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哼,你要怎麽例行公事。”


    “查驗貨物!”


    “你敢!”


    “份內職責,奉皇上詔命行事,言何不敢?”說罷此話,那鄭隆竟是命令屬下暫時關閉閘口,拿著武器和車隊對峙起來,非要檢查不可。


    看到要動真格的,趙保慌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對身邊的一個軍卒吼道:“林總旗,命令護衛,將這幫刁徒統統拿下!”


    “是!”林總旗答應一聲,對排成長隊的護衛士兵吼道:“將他們統統抓起來!”


    本來是一個十分常見的緝私行動,在雙方的強勢下,展開了一場爭鬥,正要進入白熱化時,突然西北都司介入,將雙方都控製了起來,要拿回西安城調查清楚,這件事就正式開始撲朔迷離起來。


    真的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緝私行動嗎?


    皇帝也不是萬能的,朱元璋縱然有錦衣衛、錦衣衛和孝陵衛作為自己的特務機構,又有開疆拓土的威勢作為自己的依仗,這一切讓他對朝野之間的控製有著無比的信心,但是最近幾年發生的事情,卻總是讓他感到有些失控。


    遠在幾千裏之外發生的意見普通緝私案件,到了他這裏,就有著各種不同的版本,他預感到這件事情,一定和儲君之位有著關係,但是卻依然調查不出來是根源所在。


    他一向嚴令都司不可幹涉地方政務的律例,此時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也就是由於都司的插手,才讓朱元璋感到有些棘手起來。


    在陝西布政使的奏報中聲稱,乃是一夥刁鑽的商賈,打著運輸軍需的旗號,企圖蒙混過關,有部分關隘,礙於如此大的旗號,也給予了放行,但是在鐵麵無私的海關人員麵前卻暴露無疑,由於貨物牽涉數量巨大,所以那批商賈準備武裝闖關,正在海關力盡不敵之時,西北都司涼州守備練兵歸來,看見有人攻擊朝廷命官,於是就過去將雙方都控製了起來。冒充運送軍需的商賈看見勢頭不妙,分散逃走,混亂中部分人被誅殺。經核查於二皇子、秦王朱樉沒有半點瓜葛。


    這是一份十分中肯的奏報,在奏報中。誰也沒有得罪,甚至連令人調查下去的**也沒有了。如果單單是陝西布政使的這份奏折,內閣有權不經過皇上就可以自行處理,這可能也是大多數人願意看到的現象。


    但是海關中錦衣衛情報處人員的密折卻打破了這份沉靜,要知道,錦衣衛的情報係統之所以發達,就是依靠了海關作為其核心支撐點,這個是朱元璋暗示過的,因為隻有海關的分布,才能遍及大明的每一個角落。


    錦衣衛的密折是有權直接呈交皇上的。在錦衣衛情報處密折中聲稱,海關是接到了匿名的舉報,聲稱二皇子協同秦王麾下,將會有大批的貨物出關,打的正是運送軍需的旗號,他們為了皇家的聲譽才嚴查的。


    在排查過程中,有自稱為秦王府庶務總管的趙保出現過,而且有護軍的押送,平常商賈根本無法模仿。遺憾的是,在扣留貨物的過程中,遭到了嚴重的阻擾,海關役吏損失慘重。而那自稱是秦王府庶務總管的趙保也趁勢而逃。而且在密折中指出,都司兵卒出現的過為蹊蹺,要不是都司的兵卒插手。他們相信可以人贓並獲。


    就是由於都司的人插手,所以才失去了大部分的私貨蹤影。造成了秦王府庶務總管的逃走,以至於現在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不言而喻,矛頭正是對準了二皇子朱文清。


    收到這份密折後,朱元璋調集了陝西布政使的折子,然後又命西北都司長官、陝西按察司和秦王府做出解釋,得到的版本還是不一樣,西北都司指揮使經過調查後,向皇上上奏請罪,請什麽罪呢?


    就是不改擅自插手地方政務,但是也說出了當時的危機,雙方各有傷亡,又數人喪生,如果不上前去製止的話,可能會造成民變,所以才出手的,不過嚴重否認乃是故意所為,因為西北都司調查過涼州守備師的訓練日程,各有文書備案,那一日的事情純屬巧合,因為涼州守備在年初報呈都司備案的演練計劃中,已經表明了出發時間和回營時間,那一日之所以路過河橋,正是在年初的演練計劃中出現過。


    根本不可能作偽,因為這隻軍隊已經往涼州以北駐兵演練半個月,除了自己歸來,任何人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因為他們所演練的內容就是潛伏,都司會派人尋找,找到了就視為演練失敗,結果表明,演練是成功的,連都司的巡查人員都找不到,更何況其他人,這又何來的事先安排呢?


    除非一個可能,那就是在去年已經安排好了,但是這個根本是無法預算的,存在的可能微乎其微。


    陝西按察司是協助海關進行春季嚴查的,但是在奏報中,卻和錦衣衛的密折內容有些衝突,他們接到海關的求援之後,第一時間到達現場,並未發現當初的海關人員所乘的幾十輛大車,也沒有發現任何有指向二皇子和秦王的證據,所以隻是在奏折中聲稱是少量商賈趁亂而為,海關內部有人聽信傳言而已,而且還有一個疑點,那就是涼州海關巡檢使鄭隆失蹤了。這個關鍵人物的失蹤,讓所有人也不敢肯定當日事情的真相。


    秦王府的調查更是荒唐,朱樉沒有解釋,隻是送來了一份王府官吏的名單,要求和宗人府經曆司中備案的想核對,證明了秦王府內至少十五年之內,沒有趙姓之人存在,更不要說庶務總管這個還比較重要的位置了。


    而且庶務總管的職責乃是掌管膳廚典廚,管理內庫、管理書信,以及負責藩王及其子女的教育,一般不會出秦王府所在的城市,所以秦王也根本不會派遣庶務總管去出遠門,在之前有太監擔任的時候是如此,換成尋常人擔任的時候更是如此。


    事情就此陷入了迷茫之中,朱元璋不能不相信錦衣衛的密折,因為多少年來,他都是靠著錦衣衛的情報處理事情,不相信錦衣衛還相信誰呢?


    但是其他衙門說的也是無懈可擊,就這一點,讓朱元璋有些為難了,但是他又不能放任不管。事情牽涉到了自己的兒子,不論事情的真假。不論是不是攀誣,這些人的用心都昭然若知了。


    無論事情的真假。都是有人向朝廷施加壓力,迫使皇上召秦王朱樉回京。這一點幾乎是可以肯定的。想到這裏,朱元璋就感到有些憤怒。


    他不是盲目的去懷疑兒子們,雖然朱元璋對於教育兒女沒有什麽心得,但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不排除他們已經對儲君之位動了心,可是憑著幾個兒子的資質,他不相信兒子們如此的勾心鬥角。


    最大限度的可能就是群官們的博弈,就和下象棋一樣。每一方認定一個主帥,然後兵卒、將相的廝殺,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身為地位數十年的朱元璋更是認識的十分清楚,這件事情後麵,隱隱有著太子朱標、秦王朱樉和燕王朱棣的身影,不過都是被人拿來當做旗幟的,真正後麵隱藏著什麽,可能連兒子們也不清楚。


    要不然,就算是冒充官差運送私貨。也不會冒充到堂堂二皇子身上,就算是二皇子有走私之嫌,也不是一個小小的九品海關巡檢使能有膽量揭穿的,就算是揭穿了。也不會有人拿著皇子的把柄咬住不放,這一切都不切合常理。


    常理是,就算是皇室糜爛。地方官員也隻會盡量遮掩,而不是需要動用到都司兵卒那麽複雜化。這是有人將事情搞大、搞亂,將這潭水攪渾。讓他這個皇帝也無從下手。


    到這個時候。朱元璋才感到一陣的暴虐來,隻有動用無盡的殺機,才能控製好這班人,自己現在身體還算強壯,這般臣子就可以明目張膽的利用皇子來清除異己。如果自己真的身體不行了,他們為了自己擁護的代言人,會不會煽動都司作亂呢?


    特別是朱標軍中那不好的傳言縈繞在朱元璋的心頭,朱標要是支持,會支持哪一方呢?朱棡呢?海外的藩王們呢?他們會怎麽去想?


    自己創建的製度,有積極的一麵,當初他為了防止貪汙,嚴格的控製了官員們的任期,以及卸任後審計的製度。也就是說官員卸任之後,經過審計經手的財務情況差額不大的情況之下,才可以遷任或者是榮歸故裏。如果其本人和家族成員通不過審計,那麽就會被以類似辭退的程序強行遣返故裏。


    這種製度在二十多年之後,造就了一大批的致仕官員,這一批官員形成了一個遍布大明的關係網,開始朱元璋的初衷,是為了造就今後類似於人代會的組織出現,但是現在看來,這批官員卻過早的形成了黨爭之局。


    儒家的士大夫階層,對於這個製度比較抵觸,因為他們認為做官非要等到自己告老時才算是光榮,雖然有些許財政不明皇上也沒有怪罪,但是卻是被以罷官的形式踢出朝廷、官場,使他們不甘心。所以他們在尋求著解決之道。


    在這個過程中,難免會尋覓靠山,對於當今朝廷有些不滿,雖然不至於釀成大禍,可是卻為了自己所投靠的主子不遺餘力,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朱元璋正是感到了這些,才下令召見徐輝祖、楊鎮、張亮以及西北都司的指揮使楚越,到底想做什麽,朱元璋正在下著決心。


    正在解綸接見陝西按察使張亮,而徐輝祖回到魏國公府中的時候,秦王府長史楊鎮,也臉色憂鬱的對著駙馬都尉龐煌,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剛才楊鎮向龐煌稟報了陝西最近的局勢,對於秦王朱樉十分不利,龐煌的臉色也是十分陰沉,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說道:“說起來令人憤怒,那些王公大臣封疆大吏似乎一個個皆是泥塑木偶、屍位素餐,這班人貌似忠君愛國,謹遵聖諭,其實哪一個不是推諉敷衍,刁滑狡詐,無非是為了一己之利,保全烏紗,夤緣幸進。”


    “駙馬言之有理,”楊鎮解嘲地搭訕道。他心想駙馬無意間的激憤言辭,殊不是對二皇子和秦王何嚐不是一樣的譏刺?那幾十輛馬車上的貨物,的確不關秦王和二皇子朱文清的事,但是他們手裏也不幹淨,經常通過走私一些貨物斂財,收攏人心不光是靠威望,當然也需要錢財,在斂財上,他們不如太子伸手要的方便,也不如三皇子朱棡在福州受到商賈擁護的那樣長袖善舞。


    那隻能通過一些暴利途徑斂財,這一點連龐煌也是知道的,就是不敢肯定,才這次秘密的讓楊鎮過府問一下,通過楊鎮稟報,龐煌才知道,他們從來沒有幾十輛的馬車那樣的招搖過市過,這一次真的不關二皇子的事情,但是,有一點特別奇怪,那個趙保的確是秦王府沒有入冊的庶務總管,負責部分秦王府和二皇子的對外貨物的,對於這一點他們都感到奇怪,這也是害怕的原因。


    “不過,”楊鎮的心頭忽然掠過一絲陰影,說:“這個海關小吏一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待到車隊過橋時曾經有人暗示他開關放行不得擅阻,但是那鄭隆卻置若罔聞,堅持按章行事,查驗貨物。倘若在他背後無人暗中唆使,他一個數不上品位的末流小吏,敢如此大膽張狂,公然忤逆犯上,竟至動武格鬥?……更為蹊蹺的是,西北都司插手之後,又竟然能讓所謂的趙保逃之夭夭。接著鄭隆又莫名其妙的失蹤,車隊也不見了,如此以來,二殿下和秦王殿下就算是想分辨也無能為力了……這一切都讓下官想起了一個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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