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自以為老於世故,隻將李世民當作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愣頭青,一番恭維之下定能讓李世民熱血沸騰、誓為知已者死的為他賣命,卻不知李世民是一隻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千年狐!


    我都能夠明白王世充語中之意,李世民更是明白。


    向來對朝政之事不屑為之的李世民,此時顯得一身的正氣浩然,“王兄此言差矣,食君之祿必當分君之憂,你這些言語隻可對那貪財慕祿之人說,與我說來無益。不說我李家和陛下是表親,隻說我李家為人臣子世代受楊家之好,也得為楊家忠心赤膽的好,豈肯效那趁亂打劫的鼠輩之行?”


    出其不意,王世充臉上的神情可謂精彩紛呈,那對掃帚眉數番抖動之後,他訕笑兩聲拍著石桌說道:“好,好氣魄,好男兒,若隋庭多是你這般忠義的臣子,何愁隋庭如今風雨飄搖?”


    悶笑兩聲,我低下頭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這王世充似變色龍般,變得倒快。一個殺人之徒,逃亡在外數年,一力尋求的無外乎是安穩,看盡世態炎涼後的他必將那成為人上之人當作目標。要想成為人上人,手下必得有一批為他賣命的忠臣義士,而初出茅廬、鳳音初啼的李世民正是個中翹楚,他肯定不會就這般輕易放棄李世民,必會再找別的話題‘誘導’。


    我思緒間,隻聽王世充又道:“其實,在下之所以說出和李兄弟‘一見如故’之話,還另有原因。”


    我的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一個孤度:果然,一如我揣測。


    隻見李世民輕轉手中酒盞‘哦’了一聲,期待著王世充的下文。


    “因為,早在夢中,在下已見過李兄弟了。”


    咳咳……猛不防,口水嗆了我的喉,瞬時間心似鹿跳,即興奮又期待: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中可沒有說王世充是暗戀李世民而不得啊!


    莫非真正的曆史是因了王世充有龍陽之好,因不得李世民才由愛生恨成為死敵?


    可是……可是,若真如此,好歹王世充你老人家也要長得……長得有看相才行啊。別說沒什麽看相了,而且年紀都一大把了。


    元霸不知我‘咳嗽’的原因,不停的伸手拍著我的背,王青英急急抓過我手中的茶杯重新倒滿茶水遞於我,“李夫人,快,喝點茶,順順氣。”


    我麵紅耳赤的接過飲盡,“謝謝王姐姐……咳咳……”帶著些看好戲的心情,眼角的餘光偷偷看向李世民。


    似乎知道我心中‘唯恐天下不亂’,李世民瞪了我一眼,繼而又看向王世充的方向,“這可是奇了?小弟和王兄素未謀麵,王兄夢中何以會有小弟?”


    “說來也巧啊,那是在陛下大赦天下後不久,在下知道人命案已不會再牽累於我,是以決定回洛陽和家人團圓。隻是在經過揚州的羊離觀時,被那裏的美景所吸引,於是就在那裏住了兩天。”


    “羊離觀?風景是不錯,想當初,小弟在那裏還結識了幾位朋友。”


    我知道李世民口中的朋友指的是李靖、紅拂女、張烈。而王世充不明白,問道:“朋友?”


    淡淡一笑,李世民說道:“說了王兄也不認識,以後有緣再引見的好,王兄還是說說你的夢罷。”


    “那是在下在羊離觀宿下的第二日晚間,估計是累了的原因,我倒床便睡,不想進入一個離奇的夢境。”


    說到這裏,王世充細觀李世民的神情,卻怎麽也看不出李世民的內心活動,隻得再道:“那夢境中的風景和羊離觀的風景一般無二,奇的是羊離觀的天井中,卻是多出一顆樹來。”


    “樹?”


    見李世民終於感了興趣,王世充點頭,又道:“更奇的是那樹,明明初始隻有一丈高,但轉瞬間,就似那吸了水的棉球般不斷的長大、長大,一會子的功夫就長得有數十丈高了。”


    “夢中的情景總是有些詭譎,即便是周公,也有解釋不清的時候。”


    “在下正被這奇景所攝,卻突地見那樹頂長出一朵七彩的鮮花,如一隻小船般大小。”


    被王世充講的故事所吸引,元霸不再是方才那一副戾氣之神,很是感興趣的問道:“世間哪有那麽大的花?而且是七彩的?”


    見元霸不再反感他,王世充講興更濃,“是啊。在下也好奇啊,是以在那樹前細看。不過一會子的功夫,那花居然就開了,層層疊疊由內到外、由上至下開放,細細一數之下,上有18片花瓣均著七彩,下有64片花瓣著著五色,光環四溢、色彩動人啦。”


    18片七彩,64片五色?如果我沒有記錯,隋末曆史中就有18路反王和64路煙塵之說,莫非應驗了此兆?隻是老天為何要讓王世充……他現在到底是胡諂還是真的夢見過?


    元霸已是陷入對那七色花的好奇之中,急急問道:“後來呢?”


    隻見王世充臉上的神情很是激動,連聲音也帶著點子顫抖,“後來,在下發現,那七色花的花冠上站著一個人。”


    元霸步步緊逼,“誰?”


    “那人天庭開闊,地角方圓,麵如傅粉,唇若塗朱,頭戴衝天翅,身穿杏黃袍……”說到這裏,王世充將話打住,直是盯著李世民的方向。


    杏黃袍?不如直說龍袍罷了。


    看王世充的眼神,那人定是李世民無疑了。隻是他若真說出‘是李世民’的話,那就是置李世民於風口浪尖之上。


    18路反王也好,64路煙塵也罷,不管如今是否已然聚齊,但現在揭竿而起的反王都擁著瓦崗為盟主,其實說白了,他們都打著‘坐山觀虎鬥’,我再去‘漁翁得利’的心思。隋庭如今也正是在這些反王心思不齊的夾縫中艱難求生。


    若李世民是天命所歸,無論是隋庭還是反王,都將置他予死地。


    保不準楊廣和那些反王會聯合起來,共同剿殺李世民也說不定。


    王世充若真說那花冠之上的人是李世民,那其居心就不是‘叵測’二字可以言明的了。


    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聯想到王世充方才‘夢中見過’的話,久不言語的李世民眼神突地轉寒,“王兄看得那般仔細,想必認識那人?”


    王世充神情陰誨,小心翼翼的說道:“先前不認識,不過現在看來麽……約摸有幾分李兄弟的影子。”


    “二哥,是你啊。”元霸興奮的看著李世民,看到的是李世民陰冷的神情,元霸也不笨,猛然明白,突地一出手,‘轟隆’一聲,石桌碎為飛灰。


    李世民急忙抱我跳出亭子,而王世充也護著王青英飛出了亭子。隻見元霸怒指王世充,“好你個卑鄙小人,居然說我二哥以後會是皇帝,這不明擺著是要置我二哥予死地麽?看我先殺了你,讓你再造出這等謠言來。”


    “元霸,住手。”李世民製止住元霸後,冷冷看向王世充,說道:“自古以來,但凡舉事,必要尋個由頭,要麽是‘斬白蛇’,要麽是‘挖靈石’,此等詭譎之事數不用數、層出不窮。如今王兄整出一個什麽‘七色花’來,想必是有奪天下之心了。不過,王兄繼有奪天下之心,又何必拉小弟下水呢?”


    “何談下水?莫若說入夥!”王世充上前一步,直逼李世民和我麵前,又道:“這段時日,李兄弟的名聲傳遍大江南北,有哪一個不想拉李兄弟入夥。那殺父弑兄的昏君不侍候也罷。如今在下手中雖有一幫為民請命的義士,但更期待著李兄弟的加盟啊。”


    聽他這話,他已經網羅了不少手下了麽?


    我和李世民互瞅間,隻見王世充大手一揮,霍地,二十幾號弓弩手出現在我們四周,將我們一眾人圍了起來。


    先理後兵啊!


    元霸雙拳捏得‘咯咯’響,笑聲有些寒,“好好好,本王居然不知四周還有這些個埋伏……好,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正好看看,本王的武功可有荒廢。”


    “趙王爺誤會了。隻是天下誰人不知趙王爺的武功無人能及,你這般凶神惡煞的站在在下的麵前,在下有些膽寒,不得不叫幾個護衛防身。”


    嗬嗬……不再叫‘小兄弟’了,直接稱呼‘趙王爺’了。


    元霸最不畏威脅,也最不吃軟,聞言雙眼一瞪,唬得王世充後退一步,他才道:“就這幾個鳥人,你以為防得了本王麽?”


    眼見元霸要和那些護衛死拚,李世民輕喝一聲“元霸”示意他消停後,再度看向王世充方向,沉聲問道:“王兄這夢可還有和誰說及?”


    王世充搖了搖頭,“在下今日方見李兄弟,才又想起那夢,哪有和人說及?”語畢,他看了元霸一眼,繼續說道:“其實,是趙王心急了些。還有一些事在下沒來得及說。”


    元霸冷哼一聲,撇過了頭。看得出來,如今他最感興趣的是那些弓弩手,那眼神,簡直就像看著一堆食物。


    見元霸不睬他,王世充自覺無趣,再度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緊緊的護著我,直盯著王世充,“願聞其詳。”


    “夢雖然奇特,但最奇的是在下是被一陣響雷從夢中驚醒的。接著就見一巨大的火球斜飛過在下的窗前,看方向應該是飛向羊離觀的天井,緊接著一聲霹靂之響,羊離觀又恢複了寧靜。李兄弟,你天姿聰敏,可揣摩出天井中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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