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身邊的三層木石結構客棧,大大的牌匾上書寫著‘蟾宮折桂’四字。


    這間客棧我略有耳聞,這裏的廚子不但燒得一手上好的各色菜係,更因了這客棧的名字取得好,每年來京趕考的各地考生都會住在這裏圖個吉利。是以,這間客棧的人氣好到爆棚。


    我睨眼看向身邊的人,這人口味極刁鑽,時不時就喜歡來到城中打牙祭。如今隻怕又犯這個老毛病了。“什麽休息?正用銀子的時候,還一味的隻知享受。”


    “你放心,你相公有個聚寶盆呢。”


    我戳了他的頭一下,“還聚寶盆呢,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他一邊笑嘻嘻的拉著我進客棧,一邊說道:“到時候你當我的帳房先生,吃不空的。”


    他尚年少,沒有官職自是沒有俸祿,李府雖有月銀,但少之又少。他出手大方又喜歡講排場,是以利用那些月銀做了些倒買倒賣的生意,想法子賺了些銀子,可這些銀子之於他而言,入不敷支。


    後來碰上張烈,許了他許多的財寶,這給了李世民一個機會,於是他放開手腳做起了珠寶生意。再加上有劉文靜在後替他出謀劃策,有李靖替他嚴格把關,這個生意做下來,他的財源自是滾滾而來。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手中的財富可以敵國。


    他似乎是這個客棧的常客,那掌櫃一見他,立馬笑眯了眼,迎上前,“李公子,今日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要離開這裏一段時日了,舍不得這裏的味道,所以今天來吃個飽。”見掌櫃探尋的看著我,他介紹,“內子。”


    掌櫃急忙討好作揖,“李夫人。”


    “將你們客棧最好的菜係各上一份,讓我夫人嚐嚐鮮。還有,老位子可空著?”


    “空著,空著。”


    “好,你去忙罷。我自己去。”


    一路交談,一路拾級而上,樓下一個盲眼唱戲的人引起我的注意,那唱詞中的‘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之詞莫名的讓人感到悲苦。


    “不過一個在亂世之中懷才不遇的人罷了。”說話間,李世民將我拉了一把,“我說過了,有我在你身邊,不許看別的男人。”


    這孩子……我好笑的睇了他一眼,而他則擺出以往的倨傲之神,抬高了下巴,“你是要我將你抱上去嗎?”


    抱?


    我震驚的看著客棧中絡繹不絕的食客,急忙搖頭。


    “那就不許看別的男人,隻許看我。否則……”語畢,他做勢伸手。


    算怕了他了。我急忙說道:“好好好,不看不看,快,帶我去你所說的雅間。”


    他所說的雅間在三樓,一個臨街的房間,憑窗遠望,可以看盡洛陽城的繁華。現如今,落日的餘暉照射著古褐色的城牆,那蒼老的厚重之感就溢了出來。


    雖然我長在洛陽,但幾乎沒怎麽出門,對洛陽城的了解還不如身邊的人熟悉。窗子邊,他拉著我一一興奮的講述著洛陽城中哪裏是住宅區、哪裏是商業區、哪裏是皇城辦公場所、哪裏有寺廟等等,最後,他又將我拉到另外的窗子邊,指著與客棧僅一院相連的亦是三屋木石結構的屋子說道:“那裏就是蟾宮折桂客棧專門為過往的學子、商戶提供住宿的地方。”


    屋子也好、圍院也罷,雕梁畫棟、飛簷鬥拱,綠色的琉璃瓦鑲邊,別有玲瓏之感。再加上院子中栽著的數排桂樹,將這前後兩座樓緊密相連,給人渾然一體的感覺,很有古色古香的味道。


    各色菜係上齊後,將那些侍候在旁的店小二等人支開,李世民親自替我介紹著這些菜係的來源、吃法,然後還時不時的將他喜歡吃的一些菜喂到我口中。


    自成婚以來,這般親熱的小資情調喂食還是第一次。不過萬事開頭難,隻要臉皮厚一些,很快就不再覺得別扭,隻會順其自然。


    “你看好時間,免得閉了城門,我們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正好啊,我們就在這裏憩一晚上。”


    近段時日,由於舅舅的屋子提前賣了,如今住在我們屋子中。這樣一來,小小的屋子中顯得太擁擠了些,而眼前人想親近我是難之又難。


    看著他嘴角染著邪魅期待的笑,還有那眼中的露骨情欲……就知道他打著什麽主意。我戳了一下他的腦袋,“今晚我們若未歸,元霸肯定會殺到王世充的老剿去。”


    當然明白其中的厲害,知我所言不假,李世民無奈撇嘴,“早知道,出門的時候就告訴他們一聲,我們今天就宿在洛陽城中。”


    “也許,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


    聞言,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竹筷,將我摟抱住,“觀音婢,你答應今晚宿在這客棧中了?我這就要掌櫃的派人去送信。要舅舅他們不要擔心我們。”


    送信?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都哪跟哪啊,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


    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腦袋,整一色中餓鬼。我一把將他粘近的腦袋推開,“我說的擔心是關於王世充的。”


    出其不意,他詫異的看著我,“王世充?關他什麽事?”


    “我想著,他現在肯定後悔死和你們兄弟結下仇。”


    雖然很是不滿現在的話題,但他還是接著我的話問道:“這話怎麽說?”


    “那日離開之時,你那番‘大義凜然’的話說得不無道理,要不然他為何臉紅脖子粗的?我想著,他要得人心,要想得更多的人為他賣命,隻怕真要如你所言,先為隋庭效力方是上上之選。他若真生為朝庭效力之心,目前肯定不會得罪你們這些隋庭的官府子弟。隻會變著法子想如何化解恩怨,如何巴結你們方是。”


    李世民不屑的甩了甩溜到額前的頭發,連聲音也帶著輕漫,“他想化解、巴結……我還不樂意呢。那種人,一看就陰險狡詐之極,是個隻知踩著別人的功勞或者屍骨往上爬的主。城府不深之人自會被他說得心動。至於我……哼……反正對這種人,防患於未然的好。觀音婢,今天這好的日子,不說他了,來,再吃一些。”


    這是不是變相的說明你是個城府深極的人呢?心中悶笑,我仍舊極有心情的吃下他喂過來的魚肉。


    “今晚我們就不回去了啊?”


    看著他放低身段的懇求,我惱極而笑,“若真派人送了信,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不知順德會如何笑話我們呢?”眼見他眉頭一挑,知道他對這些不屑,我又道:“再說,我們真不歸家,你要舅舅他們怎麽想?”


    聞言,他整個人似一隻泄了氣的皮球。


    見他這般頹廢,我笑道:“這魚肉味道不錯,我還想再吃一些,你喂我啊。”


    見我難得食欲大開,他又來了精神,一邊喂我吃著魚肉,一邊說道:“你看,今天是有史以來我見你吃得最多的一餐,往後,我定要帶你常來。再或者,我將這裏的廚子帶回太原!”


    這般張揚,就算竇氏再怎麽疼我也是行不通的。其她的媳婦看在眼中肯定會效仿,到時候竇氏是厚此還是薄彼呢?這豈不是令竇氏為難。而眼前人是李府的寵兒,自然從來不屑於考慮這些家族利益爭鬥,但我是長孫家的女兒,總不能令人笑話了長孫家的家教。


    念及此,我笑道:“經常吃的話必然無味,就是要偶爾這般吃一次方覺得回味良久。大不了以後你想打牙祭的時候,記得將我帶出來即是。”


    他摩挲著下頜,“你是認真的?”


    “總得有點念想才好。”


    “那……好吧,大不了以後回洛陽的時候,我帶你來這兒。還有哇,太原有幾家酒樓也不錯,到時候,我帶你去品嚐。”


    含笑點頭,算是默許。


    見我答應了,他的眼角楣梢也均染笑意。


    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我驚道:“呀,快點兒,別真閉城門了。”


    聞言,他磨蹭著上前,用手卷著我的頭發,“觀音婢,就讓人送個口信,如何?再說,我們還要買馬車,時間也許不夠。”


    還想著那回事?我拍開他的手,“你忘了,我們還得回去安排田產、屋子的事,明兒個韋姐姐就要去收鑰匙了,總不能讓她等著我們罷。”


    見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他不滿的嘀咕了兩聲,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付帳後步出客棧。


    月兒已升上天空,離洛陽城門關閉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時間綽綽有餘,我也樂得和他手牽手的在大街上散步。


    “觀音婢,既然你不願意在客棧中留宿,那總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嗯?”


    “此番前往長安,就你我二人如何?”


    除去去年的意外,往年均是秦媽媽、元霸照顧我前往長安,今年若無意外,他們肯定會與我同行。如果不讓他們隨行,秦媽媽那裏還好說,元霸可是個不好惹的主,不依著他,他必鬧性子。


    看著身邊人期待的眼光,我笑道:“元霸必不依。”


    “放心,到時候,我以‘押運書籍,保護舅舅’的重擔為由將他誆回太原即是。”


    這對兄弟,時而兄弟情深,時而互相算計……念及此,我不禁輕笑兩聲。


    “你還笑?”他輕刮了刮我的鼻子,又轉手摟著我的腰,“隻要能和你獨自待在一處,不管是誰,我都可以算計。”


    新婚夫妻二人獨自上路,有沒有點像21世紀的渡蜜月?如此一想,我心也有一份期待,“好啊。”


    “觀音婢,看你如今笑得這麽開心,我都替你高興。”


    “我什麽時候不開心過?”


    “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肯定不開心。”


    我睨了他一眼,掙脫他的摟抱,“自大了吧。”


    他不依的粘上,又重新摟著我的腰,“你敢說……我禁足太原的五年,你開心嗎?”


    ------題外話------


    謝謝嘟嘟zzt1981、湖邊的紫背天葵的鑽鑽、花花,謝謝朋友們的票票!


    小長假了哦,好心動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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