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是那間囚禁我們的豪華別院。


    又幾日,元吉帶來一個更驚天動地的消息━━突厥舉兵圍攻烏城。


    李建成立刻奏請李淵,求得元吉為主帥以抗突厥,同時李淵命秦王府豢養武將尉遲敬德、程知節、秦叔寶和一眾剩下的猛士驍將統一由元吉指揮。


    這個時候突厥出兵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一向它們會在入冬前或者出冬後來中原搶劫以填補奇缺的物質,在這個收獲頗豐的季節,頡利莫名其妙的舉兵前來是什麽意思?


    雖然我算不出頡利此時出兵打著什麽目的,但我總覺得這個中間應該有什麽隱情。


    “真是老天助我啊,如今那兩個難纏的莽夫終於落在了我的手中,一旦戰事完結,我必置尉遲和程莽夫於死地。這樣一來,他們便可以到地下去追隨二哥,再當二哥忠實的狗了。”


    是的,元吉已然等不及玄武門了。下毒不成,他便想趁此次大舉出兵閱兵之際,在昆明池設伏殺了李世民,隻說李世民是暴亡。然後,他再以軍令逼迫著已然失去首腦的秦王府豢養的一眾猛將猛士為他衝鋒陷陣,大敗突厥之後再來個卸磨殺驢。


    若萬事掌在元吉的算計之中,曆史上將不會有‘玄武門之變’,將隻存一個‘昆明池之變’了。


    看著元吉如癡、如醉、如狂的神情,我淡聲說道:“元吉,不知你聽說過一句話沒?”


    “什麽話?”


    “計劃沒有變化快。”


    是啊,計劃沒有變化快。


    關鍵時刻,我最意想不到的一個人成功的將李建成、李元吉預備在昆明池設伏殺李世民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不但李世民沒有前往昆明池閱兵,便算是程咬金、尉遲敬德等人也都沒有去昆明池。


    當然,長期跟隨在李世民的身邊的人都有了當狐狸的潛質。為了擺脫‘秦王府武官抗旨’的嫌疑,秦瓊代表著一眾秦王府武官去了昆明池。


    秦瓊是李家的恩人,李建成、李元吉再喪心病狂也不敢對恩人下手。


    而尉遲敬德幹脆以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為由托病不能動彈。程咬金這個被李淵譽為‘李唐第一福將’的人幹脆稟著‘裝瘋賣傻’的原則說了些‘秦王的輔佐之臣快走光了,自身又怎麽能夠長久?我誓死不離開京城,便是要和秦王福禍與共,如果陛下讓秦王當主帥那末將定去將突厥蠻子殺得一個不剩……’的話令李淵哭笑不得,又奈何不得這員福將。見沒多少猛將隨元吉出軍,也許是出於擔心,李淵又卸了元吉的元帥之職,隻任命李靖為靈台大都督,秦瓊為元帥,共禦突厥。


    至於那個透露消息的人,卻是王晊。


    萬不想,緊急時刻,會是他改變了整個時局。可是,透露消息後的他被元吉的探子發現了,在他出天策上將府不久後便被抓了。


    如今,王晊就關在我隔壁的房間。用元吉的話說,‘真是不比不知道啊,如今對比才知道王晊和二嫂好像,論背影簡直如出一轍。難怪在二嫂失蹤的時日裏,二哥對王晊相當的感興趣,更想從大哥手中要了他去……好好好……’


    元吉的話意味深長,但我隱約感覺得出來,無非是讓王晊冒充我以惑李世民的那一套。就是不知李世民這一次會不會上當?


    “也許二哥真的是寵兒,上一次的毒酒,這一次的昆明池,我怎麽設計陷害他都死不了……”一邊說著話,元吉一邊緩緩的坐下,深蹩著眉頭,接著兀自激動的又道:“好,那便等到玄武門再說,我就不信,那一日也殺不了他。”


    隨著元吉的話落地,本一直在轉著佛珠的老祖宗心痛的捂向胸口,接著便倒在了地上。


    自淨土寺歸來,老祖宗接連不斷的受打擊,身子骨終於挺不住了。


    這是我再一次看到真摯的情感流露在元吉的臉上。他很是心痛的撫摸著老祖宗蒼老的容顏,喃喃自語,“老祖宗,你為什麽不相信孫兒,為什麽不?如果您相信孫兒,平心靜氣的生活在這裏,該有多好。到時候,好多孫兒會纏繞在您的膝下。”


    “元吉,看這情形,老祖宗似乎……”


    不待楊曼青語畢,元吉突地打斷她的話,大聲喝道:“不,不許你說不吉利的話。老祖宗會壽比南山、壽與天齊的。”語畢,他將頭窩在老祖宗胸口,嗚嗚的哭了起來。


    看著楊曼青欲言又止的神情……果然,她果然拋卻了她的所有,成了一個全無自己的人、一個將心神全部放在了元吉身上的人。也不知這算不算得上是她這個未卜先知的人的悲哀。


    “曼青,看到這樣的元吉,你可有後悔過?”


    出其不意,楊曼青看著我,“你說什麽?”


    “曾經你說你能夠未卜先知,曾經你又說你如果沒有那麽多的記憶該有多好……是以我想,也許,你恨著你的未卜先知。”


    “觀音婢,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你總有一針見血的本事。如果我告訴你,我確實恨著自己的未卜先知,之所以恨它是因為它讓我走了許多彎路。我承認了你說的話了,你還想從我這裏打聽到什麽或者證實些什麽呢?”


    “你的未卜先知誤了你的上半生,你又想用這份未卜先知誤了元吉的下半生嗎?”看著楊曼青震驚的神情,我手指向痛苦的元吉,又道:“你看看,這便是一個未卜先知的元吉,一個生活在未卜先知的世界卻痛苦無比的元吉,這樣的元吉早失了他先前的純粹,這還是原來那個元吉嗎?是你希望看到的元吉嗎?”


    被我的連番迫問問住,絲絲悔意從楊曼青眼中閃現,但很快她又高仰著頭,說道:“隻要玄武門的血腥那一頁安然翻過,我的元吉會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雖然承載著許多痛苦,但他更會明白他的努力沒有白廢,在我的幫助下他又會回到從前,回到原來那個純粹、美好的從前。”


    ‘哧’笑一聲,我問道:“你確信元吉有這樣的承受能力?”


    “什麽意思?”


    “元吉曾經說過,他不想讓他的二哥承受著弑兄殺弟、逼父退位的千古良心債。那麽,他殺了自己的二哥,難道他便不會背負良心債麽?”


    “殺秦王,可以救大哥、救自己,可以救大哥的孩子、自己的孩子……相比於秦王的斬盡殺絕,元吉犯的殺戮是少之又少,又怎麽可能背負良心債?我會告訴元吉,他的所做所為不是殺他的二哥,而是為了救更多的人。”


    執迷不悟!


    見我不作聲,楊曼青笑道:“觀音婢,你放心,你的孩子都會活著,一個不少的活著。”


    “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呢?”


    ‘哈哈’笑了兩聲,楊曼青說道:“原來不會生氣的秦王妃終於也有生氣的時候啊。我是不是可以看做是……”


    不待楊曼青的話說完,元吉‘老祖宗、老祖宗’的驚聲呼喚打斷了我和楊曼青的針鋒相對,同時奔向元吉左右。


    瞧這情形,老祖宗活不過這幾天了。


    我急忙說道:“元吉,快,送老祖宗入宮。宮中有太醫,他們熟知老祖宗的病情,知道如何對症下藥,也許還來得及。”


    “不,如果老祖宗醒來會說出這一切,到時候我們就都完了。”


    ‘啪’的一聲,元吉給了楊曼青一掌,怒聲道:“是老祖宗的命重要還是我們的命重要。如果老祖宗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如果這樣的話,我寧肯二哥殺了我也不願意我殺了老祖宗。”


    “元吉,你別急,也別生氣。”一逕說著話,楊曼青一逕搖著元吉的胳膊,“這樣,就在這一兩日了,太白金星必當現世。我們不能亂了方寸啊。再緩兩日,再緩兩日啊……”


    “可老祖宗隻怕熬不過這兩日了。”


    聽了我的話,楊曼青急急說道:“這樣,這樣。元吉,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老祖宗送到天策上將府去……”


    如今,李世民身邊的文臣武將幾近被驅逐光了,隻剩三哥、舅舅、侯君集和半死不活的尉遲敬德,當然,還有一個一天到晚拿著宣花斧坐在天策上將府門前的程咬金。


    “那個程莽夫和剩下的幾個猛士、驍將再怎麽勇猛,但以他們幾人之力根本守不住偌大的天策上將府的安全,我們的人送老祖宗進去輕而易舉。再說,老祖宗進了天策上將府,天策府中有許多的名醫,孫思邈不就在他府上嗎?肯定能夠救活老祖宗。”


    看著元吉心動的眼神,楊曼青繼續說道:“還有,在這個緊要關頭,秦王為了避嫌肯定暫時不會將老祖宗送進皇宮……”


    是啊,如果送進皇宮,不就更證明他秦王才是真正擄人的人嗎?不就證明他秦王又在唱一出苦肉計嗎?


    這樣一來,李建成將更恨李世民,恨李世民二唱苦肉計栽贓陷害予他。而李淵這個大孝子,又會有怎樣的雷霆之怒就不得而知。


    “隻要他秦王不將老祖宗送往皇宮,到時候你便親自前往父皇麵前說自己的死士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秦王爺又在唱苦肉計的秘密……在父皇盛怒之時,你告訴父皇,偶得‘太白金星’入夢一事,請人占卦得知自六月初一日始太白金星將三日高掛長空,而它的預兆是……”


    歹毒啊,好個一箭雙雕。


    到時候,李世民先有擄人的苦肉計在前,後有‘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的宿命在後,你讓李淵這個皇帝再該如何想?他還在位上,他的兒子便會有天下說明了什麽?


    ━━忤逆!


    ━━篡位!


    ━━逼宮!


    ━━弑父!


    作為李淵最疼愛的次子,無論李淵後期有多麽的猜忌這個次子卻終究是舍不得殺他的,但如果太白金星果然現世,在這個怪力亂神的年代,李淵也許就不得不下殺手了。


    曆史的車輪殘酷的駛來,玄武門的血腥,恁誰都阻止不了。


    是順者昌、還是逆者亡,一切隻能拭目以待。


    ------題外話------


    o(n_n)o


    謝謝maomao2929的票票!


    一直以為《秦王妃》是最大的章節,搞半天才發覺〈玄武門〉是最大的章節,是順者昌還是逆者亡……真心不容易啊!


    群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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