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跟在柳辰風身後,手中依舊握著寶劍,安靜至極,隻是在聽到周遭人的議論,眉頭才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但是當看到柳辰風氣定神閑的樣子,也就沒有再糾結。


    “雖說還未曾大婚,不過惜公主在翼王府中可還住的習慣?”皇後抿了一口茶,講茶杯遞給身旁的婢女,而後淡淡開口道。


    聽起來是關心的話,可是這脫出口的卻令人深思,沒有大婚就同住一個屋簷下,還真是個浪蕩、不知羞恥的女子!


    “這年頭還真是日風見下,隨便的阿貓阿狗都能如此的不知廉恥,還是咱們東越的女子太守舊了?”後宮女人,不乏捧高變低見風使舵的,她們的小心思自然活絡,曉得皇後並不待見這位惜公主。


    隻是此人話音剛落,青衣腳下一動,手中的利劍脫鞘而出,直指那女子的麵門。


    大殿之中的妃嬪們瞬間嘩然失色,驚慌而憤怒的看著在宮中如此橫行霸道的女人,“你好大的膽子,皇宮之中敢如此放肆,來人,護駕!”其中反應過來的女子突然尖叫一聲,大聲吼著。


    殿外聽到聲音的侍衛轟然湧出,將大殿中的青衣團團圍了起來,“何人如此猖狂?”其中一名侍衛瞪著青衣,心中暗喜連連,他們守衛長禧宮期間一直無法建功立業,現在終於來了出頭的機會,自然要在皇後娘娘跟前好好的表現一番!


    被青衣劍指的那位嬪妃早已經花容失色,她看著眼前晃眼的寶劍,渾身的汗毛都聳立起來,“你,你好大的膽子,妾――本妃是皇上親封的……”嬪妃哆哆嗦嗦的說著。


    柳辰風譏笑著與皇後對視,餘光瞥見金蜜臉上的驟怒神情,暗自好笑――自己故意在世人麵前表現的軟弱可欺,那也是不想太過麻煩,隻是天不遂人願,既然有人想要往槍口上撞,她也不介意動動手,反正出了事,某個人必定會兜著!


    “口出狂言,汙蔑翼王妃,你該死!”青衣手中的劍尖直指妃嬪的脖頸,隻差毫厘,隻要青衣稍稍動手,對方必定斃命。


    “放下劍,束手就擒!”侍衛聽到青衣狂妄的話,臉一沉。隻是還沒有等到侍衛動手,一個年級稍長的侍衛走過來,直接朝著剛剛講話的侍衛腦袋上給了一巴掌,“閉嘴!”


    侍衛剛要發火,可看到來人的容貌,乖乖的住了嘴,眼裏滿是委屈和不解。


    “微臣叩見始祖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卻不理會其他,朝著青衣叩拜下去,恭敬的樣子讓所有人都無比的驚訝,而他的話一出,大殿中的所有人如同被驚雷劈中,各個裏焦外嫩!


    皇後抿著唇,臉色很是難看,見到柳辰風那張雲淡風輕的笑靨,險些沒有閃了舌頭,她站起身來,抿著唇,當著眾人的麵叩拜下去,“臣妾叩見始祖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到皇後如此做,所有人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各個起身跪地,高呼萬歲。那些帶刀侍衛也都嚇的失了魂魄,趕緊收起劍,跪地叩拜。


    而剛剛按口出狂言的妃嬪,見到此種情形,如鬼一般尖叫一聲,瞬間口吐白沫摔倒在地上,身子不斷抽搐,而後沒了氣息。那臉上猙獰懼怕的神色,展現著她的恐怖,顯然是被嚇死了!


    青衣嗤笑一聲,收起寶劍,乖乖的站到了柳辰風的身後。


    柳辰風收斂笑意,“娘娘怎的如此見外?”柳辰風詫異的挑眉,連忙對著身旁的婢女說道,“還不快將皇後娘娘扶起來,地上涼,傷了身體就不好了!”柳辰風穩重的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沒有打算起身的意思。


    皇後差點咬斷牙齒,自從做了皇後,她已經嫌少跪地磕頭,而且柳辰風故意延遲了時間,膝蓋傳來的疼痛讓皇後憤恨不已。在婢女的攙扶下慢慢起身,回到位子上麵。隻是皇後曉得自己不能生氣,但是大殿裏其他人都跪著,柳辰風並沒有打算讓他們起身,包括金蜜!


    就在這時候,一位公公走了進來,見到屋子裏的情形暗自詫異,但還是嬉皮笑臉的對著皇後請了安,“娘娘,皇上宣召惜公主覲見!”


    不等皇後搭話,柳辰風自顧起身,弄了弄衣服的褶皺,莞爾一笑,“感謝娘娘的盛情款待!”柳辰風點頭之後,隨著那位傳口諭的公公離開。


    等到柳辰風離開以後,大殿之中所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在皇後的示意下慢慢起身,各個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罷了罷了,本宮累了,都回去吧!”皇後臉色難看的擺手,等到妃嬪都離開,臉色這才徹底的拉下來,一手掃落小桌上的器具,狠狠的冷哼一聲,“好大的架子!”


    “母後消消氣,消消氣,別氣著身子!”金蜜在一旁安慰著皇後,“就算她不在理,可是那青衣手中確實有始祖皇帝的禦賜寶劍,咱們不能輕舉妄動。”金蜜眼底閃過一抹陰毒的冷光,但隨即又被一抹天真的笑靨所取代,“是這些人太沒眼皮子……”


    皇後輸了口氣,“不過一個上不了台麵的蹄子,哼!”皇後反手握住金蜜的手,“隻是蜜兒,你受委屈了!”


    柳辰風隨著帶路的公公來到禦書房,隻是在門口處,青衣被侍衛擋住。


    柳辰風側頭一瞧,“那就候著!”柳辰風冷淡開口,而後邁入屋子裏麵。


    金焙坐在書桌前,麵色有些怪異,眼睛一直盯著桌麵瞧個不停,屋子裏麵氣壓極低。


    “皇上!”柳辰風仍舊對著金焙點頭請安,不卑不亢站在堂中央,暗自查看桌麵,桌麵上放著托盤,裏麵似乎有帶血的東西!


    “恩,來了!”金焙抬起頭,老鼠眼睛開始打量柳辰風,“朕聽說剛剛長禧宮很熱鬧!”銳利的眸子射向柳辰風,好像要將柳辰風身上戳幾個窟窿。


    柳辰風不慌不忙,淡然一笑,卻不予回應。


    “不過幾個認不清尊卑的東西!”金焙冷冷開口,他那圓餅臉上的贅肉一抖一抖,“朕很不想開口!”金焙歎了口氣,“朕很痛心!”金焙示意身旁的人將托盤給柳辰風拿過去。


    見到小太監拿過來的托盤,望著上麵沾血的信封,眸色一滯,抬頭看向金焙。


    “商地使臣在來東越的路上遭遇到盜匪的襲擊,傷亡慘重!”金焙沉重的歎息著,老鼠眼卻悄悄的打量著柳辰風,但是柳辰風麵目被絲紗遮掩,他並不能看清楚,“朕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太晚……”


    黃絹已經沾滿了血跡,上麵有些飾品也是血跡斑斑,柳辰風心中一凜,“可是還有生還者?”柳辰風出聲詢問,口氣有些暗淡。


    “惜公主節哀!”金焙命令著身旁的人帶柳辰風去看望。


    出了禦書房的門,柳辰風被帶入了一座僻靜的宅邸,院子裏的禦醫交頭接耳,宮女們進進出出。踏進屋子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麵撲來,柳辰風眉頭一蹙,看向床上。


    床上正躺著一名滿身是血的男子,仍舊昏迷著,呼吸很是微弱,身前的利箭還插在體內,幾處插中要害,看他衣著確實是商地將領,而且他的腰牌也證實了這一點。


    “人是今兒個早晨送來的!”公公在旁邊解釋著,“其他人傷勢太重,已經不行,隻有這一位將領,許是諸人護衛的緣故,還有命在!”


    柳辰風忽然凜冽瞪了一眼公公,那人身子一戰,趕緊住了嘴,謹慎的瞥了一眼柳辰風,而後乖乖的跟在身後。“禦醫,怎樣?”柳辰風看向一旁正診脈的禦醫,蹙眉問道。


    屋子裏的幾名禦醫都搖頭歎息,其中一人起身對著柳辰風行了個禮,“回公主,這位將士失血過多,有三支箭都是刺中了要穴,根本就無法拔出……”


    柳辰風走上前,看向隻見出氣不見入氣的人,而就在此刻,原本昏迷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那一雙血眼瞪著柳辰風,眼中滿是焦急和痛苦。


    “我是惜公主,你們辛苦了!”柳辰風沉聲開口,而那位將領一聽柳辰風的話,眼中的淚嘩嘩的掉落下來,他幾度張口想講話,可是每次都隻是傳出低聲的嗚咽。


    “你想說什麽,慢慢說!”柳辰風擰著眉頭,感覺這人是要告訴自己什麽,可是似乎是因著對方太過激動,身子突然抽搐起來,嘴裏打量的噴著血,而後就失了氣息。


    柳辰風身後的公公眯著眼睛看著床上已經死絕的人,暗自鬆了口氣,唇角閃過一道冷笑。


    看著仍舊瞪著自己的那雙眼睛,柳辰風心驟然一緊,這一雙眼睛包涵了太多,有不甘、有憤怒、有焦急……


    走出屋子,一股新鮮的空氣猛然湧入胸腔,柳辰風抬頭看著空中的太陽,覺得異常刺目。


    “惜公主節哀,皇上必定會調查清楚,絕不會讓這些人死的不明不白的!”公公哀聲開解著柳辰風。


    麵紗下的唇角緊抿著,鳳眸眸底閃過一道陰冷的利光,“還望皇上可以厚葬這些將士!”柳辰風丟下這麽一句話,帶著青衣離開。


    公公在門口望了半晌,而後呸了一口,轉身離開。公公回到禦書房,將所見告訴金焙,“……惜公主去了沒一會兒,那位將士就醒了,不過,沒有說一個字就死了……”


    金焙聽到回稟,老鼠眼睛又重新眯了起來,“她表情如何?”


    公公低著頭,心裏一陣哀嚎,他連個毛都看不到,怎麽知道?公公轉念開口,“奴才沒有見到,不過,聽惜公主的口氣,很是失落,也失了魂……”


    “朕曉得了!”金焙退下公公,自己則伸手撥弄了一下托盤中的幾樣東西,忽而一名黑影出現在屋子裏,金焙未曾抬頭,“東西找到了嗎?”


    黑影跪地,“未發現任何異常!遵照主子吩咐,已經將屍體處理掉了!”


    “沒有?”金焙手中捏著一個腰牌,肥胖的大手不顧沾染上血跡,“絕不可能!”金焙忽然睜開眼睛,“派人盯著惜公主,一旦有異常,立即來稟!”


    “是!”黑衣人領命消失。


    出了宮門口,柳辰風仍舊沉悶的靠在馬車中,眉宇間滿是嘲諷和森然之色,盜匪?騙三歲小孩還差不多!還真是做賊的喊捉賊,下手利落,竟然一個活口都不留!柳辰風看向車窗外,碰巧見到後麵有人鬼祟的跟著,冷冷一笑。


    “前麵停下!”柳辰風出聲,等到馬車在人少的地方停下邊下了車,“你們先回去,我自己一個人走走!”柳辰風對著青衣說道。


    青衣顯然不同意,人來人往若是傷到,就是她的失職了。


    “無妨,光天化日,不會如何!”柳辰風說完,朝著人群走去。


    “青衣姑娘,您看?”車夫無措的看向青衣。


    青衣眯著眼睛,“你先回去吧!”而後就從後麵跟了上去。


    柳辰風漫無目的的在人群中走著,而且專門找人多的地方鑽,她手上握著一個銀白色的東西,在陽光下異常耀眼。走了大約有一盞茶的功夫,突然一個人撞向了柳辰風,柳辰風身子一晃,卻視若無睹的繼續走著,這樣子活脫脫的像一個失了魂的孤魂野鬼。


    眼看著柳辰風要柔若無骨的倒下去,青衣趕緊追上去攙扶住柳辰風,“公主!”青衣發現柳辰風額頭滿是汗珠,心中大驚。


    柳辰風茫然的看向青衣,而後慘慘一笑,隨即就昏了過去。


    當柳辰風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回到了汐苑,青衣和黃衣在跟前侍奉著,見到柳辰風醒了,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黃衣吐出一口氣,“我去告訴王爺,王爺已經幾次派人來詢問了!”黃衣扭頭離開。


    “公主身子虛,受了刺激,修養一段時間便好!”青衣站在一旁解釋說道,“王爺已經知曉商地使臣的事情,讓公主不必憂心……我就在門外候著,有事情公主吩咐!”青衣說完就退了出去。


    見到屋門關上,柳辰風歎了口氣,她起身靠著床頭坐起來,將袖子裏的紙團拿出來,打開一瞧,上麵隻寫著玉隱寺三字。柳辰風將紙團收起來,而後將手中的玲瓏結藏好,這才鬆了口氣。


    這裏麵必定有著什麽陰謀!柳辰風隱晦的看著床頭。


    翌日清晨,柳辰風在自己屋子裏用了早飯,就去了鳳苑找翼王,鳳殤也剛好吃完。見到柳辰風進來,鳳殤直接起身來到柳辰風跟前,將柳辰風摟入懷中,安慰的拍著柳辰風的背脊,“本王都聽說了,風兒,你要節哀!”


    柳辰風嘴角抽搐著,還真會入戲!“本公主要去玉隱寺小住幾日,靜靜心思。”柳辰風此話一出,感覺腰間的手臂一緊,“也算為那些死去的人哀悼……”


    翼王好半天沒有開口,最後才懶懶的嗯了一聲,“本王這幾日剛好有事,也要離開些日子……”


    翼王要離開?柳辰風眉頭一挑,心頭有什麽東西要蹦出來,她反手摟住翼王的身子,將頭靠在翼王的身上,靜靜的感受著這一時的靜謐。


    “青衣和黃衣要跟著本王,你身旁也不能沒有侍奉的,就讓綠意和藍衣跟著服侍你。”鳳殤低頭捏著柳辰風的下顎,輕聲開口,而他另一隻手用力的握著柳辰風的玉手,過了好半天才重新開口,“等到本王回來,就舉行大婚!”


    柳辰風眉心蹦了幾下,半晌才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猛然抬頭看向鳳殤,伸手在狼頭麵具上敲了敲,以此來遮掩尷尬情愫――既然如此,姑奶奶就要抓緊在你回來之前辦完事情!早完早溜!


    翼王離開並不奇怪,可是一直在他身邊服侍的貼身四婢卻從未離開過翼王,而這次他卻將綠意和藍衣留下來侍奉柳辰風。


    綠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她手指掐著手心的肉,已經見血也沒有察覺到疼痛。


    “憑什麽?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咱們從來沒有離開過王爺,憑什麽要我伺候那個賤人!憑什麽,我要去找王爺,我要去找王爺!”藍衣直接像隻炸毛的貓兒蹦了起來,氣勢洶洶的就要往外走。


    “藍衣!”青衣見到反應激烈的藍衣,眸子一沉,“這是王爺的命令!”


    “憑什麽讓咱們去伺候那個賤人,怎麽不是你們留下?”藍衣口無遮攔,怒視著青衣。


    青衣冷笑一聲,一巴掌甩向了藍衣,“看來這段日子太清閑了,都忘記什麽是尊卑了!”青衣習武,下手一點兒也不留情。


    響亮的巴掌聲拽回了綠意的神智,她神色一閃,眼底閃過一抹陰鷙,“都是侍奉主子,必定會讓王爺安心的!”綠意柔弱的說道,“隻是這次咱們不能跟著侍奉了,青衣你要多多留意王爺的身體,藥是不能斷了的……”


    聽著綠衣老媽子似的嘮叨,青衣心底閃過一抹暗色,“綠衣放心,咱們做奴婢的,自然會將主子服侍好!”


    聽到青衣的話,綠衣嘴裏的話被噎了回去,她訕訕一笑,掩飾住臉上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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