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落的手上依然殘留著泥土的痕跡,她還在思索著如何改變,即使是她,將這條路再次轉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離天久久的沉默著,他的目光始終凝聚在麵前的這個外表嬌小內心卻極為強大的身影。她不停的行走在路上,實現著自己一個又一個的願望,什麽時候她才能為自己想一想。


    女落沒有忽略離天的沉默,再次相聚人界之後,他們之間始終流動著一種莫名的牽絆。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時而強烈時而微弱,卻始終不曾消失。這樣的感覺是女落從未遇到過的,她有時想要逃避,卻無法拒絕內心的渴望,就像現在,她的目光雖然暫時避開了他的視線,卻無法忽略那道久久沒有離開自己的凝視。


    四周依然表現出虛幻,腳下是沒有任何生命痕跡的道路,但是此刻女落的內心反而是安定的,她抬起頭,果然他的視線依然沒有離開。


    相視而望,一種了然。


    他們卻又同時避開了對方的注視,看向前方。


    一條漫長而又飄渺的路已經走過大半,前方即將走向盡頭。一旦踏過這條路,就是冥界的入口。


    女落已經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冥界特有的氣息撲麵而來。但是又不同於之前所走過的真正入口,這是一個被刻意打通的通道。一個狹小的隻為亡靈而創造出的通道。


    一旦通過這裏,將真正意義上從人界直通冥界,這是兩個世界第一次被打通。


    女落向前邁了一步即刻停下。她已經感覺到此間的危險,即使是她也覺察到了巨大的壓力。她後退了一步,果然所有的壓力瞬間消失,仿佛是她的錯覺。這裏已經到了真正的分界口。


    亡靈能順利的通過這裏嗎?答案是否定的。


    女落收回了自己的力量,她將自己變成了一個最普通的亡靈才能出現的樣子,再次向前。


    一隻手攔住了她,“以你現在的這個狀態,想要通過這裏簡直是自尋死路。離天已經知曉了女落的意圖,她要親自嚐試,但是此間的危險豈是一個普通的亡靈可以承受的,當兩個世界被打通之後,來自力量碰撞的交界地,將會同時承受數倍於之前的壓力,尤其是這裏。


    人界與冥界與生俱來的是兩種極致力量的對抗。


    女落微微推開了離天的手,他的關心她也已經知曉了,但是如果她都不去嚐試的話,怎麽能夠知道其中隱含著什麽樣的危險,畢竟一旦輪回之路真正開始,這裏將有無數的亡靈通過。現在不了解,將來的損失更將無法估量。


    一個沒有任何保護力量的女落,一個化身為普通亡靈的女落,再次向前已經在挑戰她自身的極限了。


    果然這一次,她的足尖還沒有踏入,已經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要將她瞬間吞噬,女落終於還是邁出了這一步。


    她的身影瞬間像被打碎一般,在空中無力的落下,如果她真的是亡靈,此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女落麵色蒼白的望著這道無形的界限,剛才如果不是她後退的及時早就被打碎了。


    一雙手從後麵扶住了她,他的手心是沒有任何溫度的寒涼,卻有一股力量傳遞在其間,離天在用自己的方式複原著受傷的女落。


    他還是覺察到了女落的傷勢,雖然隻是微弱的。


    這一次女落沒有拒絕,她的傷口隻有離天能夠醫治,冥界的力量才能將她剛才所受的傷消滅於無形。


    重新恢複的女落表達了自己的謝意。但是她還想再試一次。


    ”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亡靈是無法通過的,這不是普通的通道,而是兩個世界的連接處,之前從沒出現過,現在任何試圖通過的生命都會受到它的排斥。如果你以大地女神的力量還可以勉強通過,但是如果以普通亡靈的身份,還是不要做沒有意義的犧牲了。“離天阻止了女落,在他看來女落這樣做是沒有任何價值的,隻能讓自己受到更大的傷害。


    那該怎麽半?如果是這樣,亡靈還談什麽輪回,還不如直接進入冥界,還不用受這樣的罪,剛才那樣的壓力,並不亞於三途河中所受到的懲罰。女落暫時想不到任何方法化解這裏的力量。


    離天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這樣的力量本就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何況是來自冥界的力量。


    ”亡靈即使沒有從這裏進入冥界,他們在進入冥界時也會受到巨大壓力的打壓,沒有誰可以幸免。“


    女落想到了自己當初進入冥界時的情境,她沒有感受到這麽大的壓力,至少不會有瞬間將自己吞沒的感覺。


    ”但是我當初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女落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當時你見到的冥界入口,已經做出了改動,否則你怎會如此輕易的踏入。“


    女落更加疑惑了,彼時他們還站在對立麵,離天沒有理由輕易放過自己。


    離天沒有再解釋,關於這一點他也無法理解,當是的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他雖然已經知曉了女落的到來,卻始終沒有痛下殺手,雖然加強的結界的力量,卻總是在最後關頭放過她。否則,即使女落有再強的力量,也無法通過冥界的權力追殺,何況是在冥界的土地上。她更為沒有任何勝算。


    女落也是偶爾會想到這個問題,除了在冥王神殿地下世界遇到離歌與守護者之外,她並沒有遇到真正的危險。那些看似凶險的處境也並沒有對她造成致命的傷害。


    那個地下世界看起來並不在離天的管轄範圍內,他在那裏也會受到各種牽製。


    當時的自己並沒有想到這些,否則她如何能夠那麽順利的到達地下世界,如果離天在冥王神殿內阻止了她,她未必擊敗他。事後回想,總感覺到在最危急的時刻,來自身邊的壓力會減弱之前的力量,也隻能是他沒有對自己下殺手。


    如果是這樣,那麽自己所見到的冥界更本就不是那個傳說中凶險萬分的世界,而是一個暫時被壓製的世界!


    ”無論如何,還是應該感謝陛下當時的幫助。“女落對於離天最後的退讓還是萬分感激的,他沒有任何義務幫助自己,以離天與她所處的立場,即使沒有痛下殺手,也可以袖手旁觀。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幫助自己。


    神界都在袖手旁觀,等待著看自己的失敗而歸,何況是一直站在對立麵上的離天。


    至於說到輪回之城,當時以為冥界借此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現在看來,沒有任何的跡象。所有的意見也都是以女落的設想為主。


    如果不是為了擴大勢力,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呢?


    女路反而不明白了,她已經經曆了太多陽光下的陰暗,光明之後的險惡交換。神界都不能避免。但是現在,在世人的眼中最為黑暗,最為冷酷,最為陰險的冥界竟然表現出與之不相符的光明。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可以放在陽光下,接受著考驗。


    女落很想問一句,”離天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但是她還是忍住了,她隻能猜測,因為有一個答案始終隱藏在她的腦海中,會是這樣的答案嗎?如果不是,那又會是什麽?


    ”不要感謝我,你應該感謝你自己!“離天並沒有接受女落的謝意,他從不曾將這些放在眼中。


    ”謝我自己?“


    ”你的所作所為,配的起你的稱謂。“


    是的,女落的所作所為足以無愧於大地女神這個稱謂,她的付出甚至超過了本該承受的一切。將所有的危險獨自承擔,對於臣下卻愛護有加。想想神界那些所謂的神明,在某種意義上,女落的出現也顛覆了離天一直離開的觀念。


    如果不是女落,他根本不會插手人界的任何事情。當初提到的輪回之城,他也並不想過多的插手,對於除了冥界的一切,他從來都沒有真正關心過,即使是冥界,多年來,他也並不是十分關心,唯獨一個突然闖入的身影,改變了他所有的一切。


    女落卻沒有認同,她依然愧對這個稱謂。如果她真的沒有任何疏漏,又怎會讓這片土地出現如此慘烈的傷亡,以至於必須尋找輪回之路,讓那些無辜死去的生命獲得一次重新擁抱陽光的機會。


    至於人界那更是地神一脈世代守護的淨土,她又怎會放棄。


    離天看到了女落的沉默。仿佛也能知曉她的含義,她依然在悔恨著自己的過失,她將這次人界的浩劫看作自己最大的失職,但是這樣的責任又豈能讓她獨自承擔。


    ”那些並不是你的錯。“離天此刻也不知道該怎樣開解女落心中的悔恨,也許換做是他,冥界出現這樣的事情,他也很痛恨自己的失職吧。


    在這一刻,他們在靜默中同時知曉了對方埋藏在心底的真實涵義。雖然立場不同,但是他們同時承擔著各自無法擺脫的責任,任何疏忽都會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那是上位者始終無法逃避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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