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邵站在宮門前,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自己的腰肢這些年彎曲的已經太久了,不管商賈給這個龐大的帝國注入了怎樣的活力,在這片輝煌的國土上,商賈依舊是一群沒有任何地位的人,他們或者遭受欺淩,或者遭受壓榨,或者遭受侮辱,在勳貴的宴會上他們就是被取樂的對象,如果在屁股上裝上尾巴,就能和猴子相媲美。.


    萬民宮!這座由商賈集資修建的宮殿,已經在長安屹立了一十五年,這是十五年來,也是商賈這個群體獲得迅猛發展的十五年。


    如今,不論北方的雪原,西麵的大漠,南邊的叢林,亦或東方的大海,商賈的影子無所不在,這個帝國的歲入有一半來自商賈的貢獻,這個帝國之所以能夠戰勝所有的敵人,其中就有商賈的奉獻。


    憑什麽,我們再繳納了沉重的賦稅之後,還要給勳貴們投鮮,憑什麽隻要是是勳貴涉足的領域商賈就要退避三舍?憑什麽你長孫家要玩熱氣球,我何邵就隻能跑到沙漠裏吃沙子?


    我是帝國的伯爵,也有權利上殿麵君!


    何邵的膽量不是來自他說身上的伯爵裝束,而是來自身後百業行大掌櫃,他們來了十三個人如今加上自己,整整十四個人,都是有官職在身的人,雖說沒有任何的實權,但是這一次一定要發出自己的聲音,朝廷要重新製定《商律》,怎麽能夠沒有商賈的參與?如果說任由一群不是商賈的人來製定商賈的行為準則,這才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公平!


    李承乾站在整支隊伍的最前麵,回頭看了看那些有些悲壯的商賈官員,暗自笑了一下,萬花筒一樣旋轉的朝堂,今天的主要角色,居然會是一群商賈!


    長孫無忌用不著排隊,這是皇帝對他的優待,他隻需要在萬民殿的台階上等著就行,一頂暖轎將他和其他的朝臣徹底的區分開來,作為淩煙閣上第一人,他有這個資格。


    宦官尖利的嗓音在皇宮響起,侍禦史再一次整頓了隊列之後,浩浩蕩蕩的兩列隊伍就走進了皇城,皇城外麵,整整齊齊的擺放了一十四口楠木棺槨,其中的一個顯得格外的寬大,這是何邵為自己準備的……


    ”自古以來從未聽聞過有不流血的變法,如今已經到了你我生死存亡的關口,如果事有不諧,流血從我等開始!”


    商海浮沉多年,何邵深切的知道,沒有要求就不會有應答,沒有抗爭就不可能有勝利,如今的何家,已經從最初的富商變成了豪商,這樣的財力,武力,如果在別的國家就能輕易地改變一個國家的勢力劃分,甚至皇權的更替,但是在大唐,他依然卑微的如同一隻螞蟻般的存在。


    官商,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自己已經做到了一個普通商人能夠達到的極致,現在,自己不缺少錢財,唯一缺少的,就是對自己命運的掌控!


    “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是以前從雲燁嘴裏知道的一個名詞,以前把這句話當成一個最可笑的笑話來聽,經過多年的感悟,何邵終於認識到了這句話的重要姓!


    想要保證自己不成為一頭隨時會被宰掉的大肥豬,何邵此時此刻對自己的姓命並不是如何的看重,何家的一支子孫已經去了遠島,隻要香火不滅,他不在意拿自己的姓命拚一回。


    長孫無忌站在丹樨的第一層,渾濁的眼睛冷冷的瞟了一眼何邵,何邵頓時就感到似乎有一條毒蛇正在從自己的後背慢慢的爬上來。努力的克製著不讓自己發抖,朝武將的那一方看過去,很遺憾的沒有看到雲燁,暗自歎息一下,雲燁這時候大概還在漢水上飄著。最快,也隻會到達秦嶺。而自己再也沒有能力拖住《商律》製定的腳步了。


    何邵下垂的雙手掐著自己的大腿,想讓疼痛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皇帝就要出來了,他必須讓自己堅持到見到皇帝的那一刻。


    為了這次的機會,百業行花費了非常大的代價,才弄到這次覲見的機會,萬萬不能弄砸了,無論如何,也要把自己的意願在朝堂上說出來,哪怕一出宮門就死,也值了。


    “誰允許商賈來到廟堂上的?”


    長孫無忌沒有問別人,而是問站在自己前麵的太子李承乾!如果沒有李承乾這位百官第一人的支持,何邵他們根本就沒有上朝的資格。


    “天子傾聽萬民的呼聲,原本就是常理,如今商賈們有覲見的誠意和意願,本王也隻是按照禮製辦事而已。”


    長孫無忌歎了口氣說:“六萬枚金幣,就能讓十四個商賈來到朝堂,如果有十萬枚金幣,卻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會準許他們入朝為官?好好地朝堂,現在也被弄得銅臭漫天,大唐帝國的顏麵說到底隻值六萬枚金幣,太子殿下舍本逐末了。”


    “士農工商,願為四民,本王倒沒有看出什麽高下來,如果說銅臭漫天,這座萬民宮就是商人捐獻所建,大唐君臣在這裏議事一十五載,也沒有見到誰被銅臭玷汙。”


    李承乾現在掌管著內府,對於商人他有著不同的看法,甚至認為這些人乃是帝國的中流砥柱,勳貴們被雲燁和長孫無忌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皇族卻被自己的父皇牢牢地握在手中,自己這個太子殿下,唯一能爭取的就是這些被人遺棄的商賈,這些有著強大能力,卻沒有相應地位的人群。


    這些年,李承乾的眼光變得深遠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幼稚的認為,隻要自己有大義就能獲得絕對的尊敬,事實上如果不是站在中立位置的雲燁站了出來,自己這個太子經受的壓力會大的無法想象。


    “嗬嗬,太子到底有了幾分儲君的威嚴,至於商賈能否主導這次《商律》的修訂,那就看陛下的意願吧。”


    長孫無忌說完話就抱著勿板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養神,隻有潮紅的麵色,證明他的心緒並不安寧。


    李二出來了,每當陽光照耀到寶座上的時候,他就會準時的坐在王座上,與太陽同時掌握這個光明的大地,是李二近年增添的一個習慣,以至於司天監總是要計算曰出的準確時間,為此,司天監和玉山書院共同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學院,專門研究一年四季曰出的時間,至於有資格擔任這個院長的,就是書院的名宿趙延陵。


    把光明之山這顆巨鑽鑲嵌在皇冠上這是李二的一個惡趣味,他的腦袋上光芒四射,光明之山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團明亮的火焰,不管是誰看皇帝的時候都需要眯上眼睛。否則看得時間長了,眼睛就會變得紅腫,李二把這叫做帝王的威嚴。


    “朝會開始,百官大禮覲見!”一個宦官扯著嗓子大聲的吆喝。


    大朝會向皇帝參拜這一條在大唐從來沒有改變過,整個大殿上,隻有寥寥的三五個淩煙閣上人隻需要抱拳施禮以外,其他的都要跪拜,李承乾也不能免俗。


    在李二說了一聲平身之後,朝堂就陷入了一片死寂,長孫無忌不發話,別人不能說。


    過了一會,長孫無忌出班啟奏道:”啟稟陛下,大將軍程處默,銀青光祿大夫尉遲寶林,一體保舉親勳翊衛羽林中郎將雲壽繼任嶽州刺史,奏本在此,請陛下禦覽。”


    李二對這件事並不感到奇怪,也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嶽州刺史是自己早年為了分散勳貴在長安的勢力,做出的一項國策,效果非常的好,現在文武分家,雲家人去擔任嶽州刺史沒有什麽關係。


    “朕不記得嶽州刺史崔秀有何不妥之處,這次換任所為何故?”


    “崔秀在嶽州多年,克勤克儉,任上多有美名,臣等一體認為此人應當簡拔至長安,臣以為,散騎常侍足以酬功!”


    李二聽了長孫無忌的話,笑了一下,翻開奏章,那紅筆批閱了一下,就讓宦官拿給長孫無忌,此事就算塵埃落定。


    批閱完奏章的李二一抬頭就看到了肥碩的何邵,愣了一下,二等臣子裏麵何邵的體型過於醒目,想看不見都不行。


    “何邵?”李二問了一句。


    已經緊張到極點的何邵聽到皇帝在呼喚自己,三兩步走到中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同搗蒜一般的回答:“正是微臣,正是微臣!”


    所有人都鄙視的看著何邵,大朝會跪拜皇帝這是典誥的要求,奏對之時,怎麽也成了磕頭蟲?實在是有失臣節。


    “你站在朝堂上倒是一件稀罕事,不忙著賺自己的銀子了?”李二用戲覷的語氣問何邵,在他看來,何邵來到萬民宮,就是來過上朝的幹癮的,他不相信這個唯利是圖的人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陛下開恩,給吾輩商賈一條活路。,求陛下開恩,給吾輩商賈一條活路!”事到臨頭,何邵的膽子居然變得大了起來!一邊磕頭,一邊大聲的說出了自己早就想說的這句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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