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蕊沒有理會身後意味深長的視線,而是趕緊搭上馬車回家。


    剛剛拐到巷子口,林蕊蕊就瞧見門口站著崔嬤嬤與翠兒,兩人都伸著老長的脖子張望著,看上去很是焦急,在看到林蕊蕊的身影似是才緩過氣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兩個多月前,她們兩個被設計堵在外麵,然後林老夫人借機過來鬧事威脅,鬧得林蕊蕊不得不潛逃在其他人的馬車上,這件事差點沒讓崔嬤嬤與翠兒自責死。自那之後,林蕊蕊每次出門回來,都能看到一老一少站在門口焦慮的等待。


    哦,不,應該還有一隻可愛的萌寵。


    林蕊蕊笑容滿滿地衝兩人點點頭,示意自己平安回家,剛剛踏入院子,一隻長得約莫一米長的白色毛絨絨動物,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猛地飛撲過來,首先是圍著林蕊蕊的腿轉了四五個大圈圈,時不時還用它那條黑白相間的條紋尾巴勾勾林蕊蕊的小腿肚子。


    來者,正是才三個月大的小白虎。


    也許是因為每天都被空間靈泉滋潤的原因,四肢強健有力,一身黑白相間的毛柔順光澤,額間的王字更是虎虎生威,不要看才三個月大,此時它的體積,站起來的時候,腦袋已經可以抵到林蕊蕊的胸前。


    崔嬤嬤曾不止一次地感慨:不愧是大公主的女兒,大公主有異常聰敏巨大的金雕,大小姐就有這般聰敏巨大的白虎,有其母必有其女,養的寵物都是這麽的不一般。


    因為是從小抱養,還為它折騰找過奶水,翠兒很喜歡它的,但是卻因為它長得實在是太快太大了,所以翠兒還是有些擔心的,萬一白虎傷人的話,對林蕊蕊的名聲又是一次衝擊。


    白虎完全沒有理會身邊三人投向它的不同視線,它的腦子並不笨,每日的那一碗空間水讓它的大腦迅速發展起來,可以說,絕對不比七八歲的小男孩差勁。七八歲,正是喜歡粘人的時候。


    有些不滿林蕊蕊隻拍了拍它的腦袋,它挺腰,然後兩隻前爪輕輕地搭在林蕊蕊的腰部,鋒利的爪子早就被它收起,見林蕊蕊還不理它,一隻爪子甚至微微懸空,然後輕輕的,用掌心蹭蹭林蕊蕊的手指。


    軟乎乎的,毛茸茸的大肉墊。


    林蕊蕊被白虎蹭得宛然一笑,今天一早被白沫給弄得心煩的情緒早早就消磨了。


    她勾起手指,在白虎的下巴處輕輕地撓撓。


    白虎立刻舒服的眯起眼睛,腦袋還配合的微微後仰,好方便林蕊蕊撓撓,長長的黑白相間的尾巴也隨著左右撓動的頻率在擺動,如果不看體型,真的和家養寵物貓一個德行。


    崔嬤嬤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她當初可是看過大公主不顧眾人反對,親自抱著金雕上床睡覺的。倒是翠兒似是想到了什麽,有些為難地開口道:“大小姐,這出入城鎮都需要檢查,一開始在馬車上偷藏白虎沒問題。但從陵城到蜀城的途中,還有一段水路,水路雖不長,但精明的船商都是按重量人頭算的,這該怎麽偷帶寵物上去呢,特別是白虎在在別人眼裏就是一頭會吃人的凶獸。”


    “嗷嗚――”白虎低低的吼著,雖然聽不太懂人類的語言,但強大的野獸直覺告訴她,翠兒正在說一件不利於它的事情。


    林蕊蕊撓撓的手一頓,眼睛微眯。翠兒擔憂的很有道理,若是自身現在有權有勢就罷了,別說帶老虎,你帶一群凶獸都沒人敢管,可問題是自身現在沒什麽權勢,至於借勢這種事情,偶爾為之尚可,借得多了,就容易被別人給套牢了,更何況,借的東西始終都是小道,最好還是能自己解決。


    咦,等等,自己剛剛不是還在煩惱“少一個人”的問題麽……


    反正林蕊蕊是個女兒身,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閨秀女子崇尚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輕易不能讓別人瞧見臉的。


    不如讓翠兒帶黑色麵紗,然後和白虎一起待在馬車裏。


    萬一有人詢問,就讓翠兒作答,萬一車簾不甚被風吹起一點,就露出翠兒半張被遮住的臉就行,最重要的是,上船的時候,反正是按人頭數量計算的,白虎目前的體重……再加一塊大石頭估計就和妙齡少女差不多,抬著轎子送上去的話,商家隻要看重量是可以的,顧及到女兒家的名聲,也不會硬要衝進來檢查人的長相。


    至於白沫以及劉公子他們這些心懷鬼胎的護衛,直接用胞妹不易見客,擋住他們就行了。


    雖然這算不上什麽聰明的好辦法,頂多算一種急智。


    林蕊蕊將自己的想法趕緊與崔嬤嬤與翠兒說了一下,說到底,這個方法是否能夠成功,一人待在馬車裏偶爾還需要分飾兩角的翠兒,是關鍵中的關鍵。


    翠兒握了握拳,臉上有些擔憂:“小姐,這不乏是一個方法,但是奴婢怕自己會露餡。”


    林蕊蕊還沒來得及說話,崔嬤嬤大手一擺,說道:“不用擔心,我明白大小姐的意思,這確實是當下最穩妥的方法了,幹脆留在外麵的隻有偽裝的二少爺林子墨與車夫,我陪著翠兒坐在馬車裏,就算有什麽突發狀況,老身相信還是能夠瞞過去的。”崔嬤嬤雖然沒有細說,但那一臉強大的淡定無疑給大家心裏增添自信。


    再一聯想崔嬤嬤曾經陪著大公主私奔的豐功偉績,那可是從重兵防守的洛陽,躲過皇家的圍追堵截,一路奔騰幾千裏還成功了啊,林蕊蕊徹底淡定了……


    一主兩仆一虎,收拾好行李,帶著幾個包袱,然後登上了前往蜀城的馬車。


    秋高氣爽,拿出蜀城知府的名帖路引,在守門將領乍然色變又畢恭畢敬的態度下,林蕊蕊一行人出了陵城的大門。


    沒行多久,恍惚間,前方不遠傳來鶯鶯燕燕的聲音,時不時還有少年打鬧的高談闊論。


    馬車裏坐著的是白虎、翠兒和崔嬤嬤,為了偽裝,也是為了減少馬車車簾被打開的頻率,作為唯一的“男丁”,林蕊蕊是獨自一人騎馬位於前麵的。


    駿馬緩緩踏步而行,端坐於馬身上的林子墨,烏黑的長發隻是用最簡單的發髻高高的束在腦勺處,時不時又調皮的發絲順著秋風撫上他的臉頰,一身素淨的淺綠色長袍,特意用眉筆畫過的淺色劍眉,一雙黑色的眸子波瀾不驚地瞧著遠處,偶爾嘴角微翹,俊美得令周圍的人屏住呼吸。


    坐在馬車裏的崔嬤嬤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偷偷摸摸地將耳朵貼在縫隙處,一個個地數外麵倒抽涼氣的聲音,到底有多少豆蔻少女風華少年,被自家女扮男裝的小姐給迷了心神過去。


    翠兒倒是被崔嬤嬤這老頑童一般的動作弄得哭笑不得,不過到了後來,她也學著崔嬤嬤的樣子開始數,每數一次,心裏都會甜滋滋,這是自家小姐啊!真令人驕傲。


    林蕊蕊不知道自己下仆的舉動,否則的話定會哭笑不得。


    此時的她坐在馬上,隱隱與正前方的三方護衛對峙,一方是劉公子派來的,當朝大將軍林悟來牽著一批凶悍的駿馬站著,他身後站著約莫十幾個凶悍威猛的壯士,一個個站的筆挺,冷酷的臉上透出隻有被戰場洗禮過的人才有的血腥味。


    一方是白沫帶領的,白沫穿得猶如一個儒生貴公子一般,俊美的臉上掛著柔柔的微笑,隨行的一個小廝像個藥童,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還有幾個人,年紀不大,表情也很放鬆,不過從他們眼中乍現的精芒以及虎口的老繭可以看出應該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他們隱隱將白沫包圍著,保護著。


    還有一方是晁諾派來的,領頭的那個正是那個曾經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廝,此時他的表有些惴惴不安,身邊也隻跟了十來個家丁好手,雖然長得很結實,但畢竟是沒見過血的,氣勢上就差了另外兩方一截,再加上他自己這個下仆的身份,這一方的士氣簡直不要太低。


    這領頭的小廝叫小木頭,原本他還很高興被自家晁公子分配去護送林蕊蕊小姐的,畢竟在他看來,晁公子這次回去簡直就是凶險萬分九死一生的暗戰,不跟著雖然會少了一次表忠心往上爬的機會,但是一定能夠保住命啊!艾瑪,命要是沒有了,忠心賞賜還有個屁用啊!更何況這個護送任務還是晁公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辦好了,肯定效果也不差。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隱隱有些瞧不上的林小姐,居然連個護衛的位置都要爭搶,而且和他搶的人都是那麽凶殘!


    林悟來,堂堂洛國的鎮西將軍,率領千軍萬馬,因在對匈奴的戰場上屢立奇功,多次洗刷洛國過去的戰敗恥辱,振奮人心,上頭龍心大悅,是個連晁家家主也不敢低估輕視的大人物。


    白沫,神秘莫測的一人,吃穿住行無一不知精致無疑不挑剔,雖然不清楚他的真實背景是什麽,但單看天之驕子的晁諾都時不時露出心心相惜的佩服表情,毫無疑問,這也是一代天驕人物。


    這麽兩個人居然就為了搶第一護送的位置,搶得現在還在互相冷笑,互相飆冷氣!


    這真的現實嗎?!真的不是還沒睡醒嗎?!


    早早退出爭奪第一護衛團的小木頭,在進退不得的同時,也被眼前這一幕弄得嗔目結舌了。


    “林公子!”置身事外還有一點好,就是能瞄到事內之人沒察覺的景象,小木頭是見過林子墨過來治病的,乍一瞧見忙驚呼。他沒想到護送的人從林蕊蕊變成了行蹤飄忽不定的林神醫,不過自家少爺應該也不知道吧,否則的話,隻怕護送的人也輪不到我,公子會親自出馬了。


    “嗯,”林蕊蕊對小木頭的感官一般般,所以隻是矜持地點點頭,凝眉看著猶如鬧劇一般的三方對峙,無奈道,“這是怎麽回事?”


    “是這樣的林公子,這從陵城到蜀城,路途不遠,但這一路頗為曲折,要過水路,還有幾處容易出綠林的山道,少爺也是擔心林公子的安危,這不,就派我過來一路保護林公子了,”小木頭眼珠一轉,護衛護衛,最終的決定權不應該是在這位身上麽……若是能得到他的首肯,就算自己這方實力最弱又怎麽樣,思及此,小木頭立刻笑得一臉諂媚,他的臉圓乎乎的,眼睛也是圓乎乎的,所以笑起來特別的討喜。


    哪怕知道他心性有點虛榮,但這一笑,也讓林蕊蕊對他的感官提上來了一些。


    “可小的剛來這裏才發現,不愧是林神醫,交友遍天下,都是一些大人物搶著相送呢,小的自覺分量不夠,但又不願失了自家公子的那份心意,所以在這裏躊躇等著呢,”小木頭特意將護送的人的由頭從林蕊蕊換到林子墨上,是個很聰明的做法,畢竟這個時代閨譽還是很重要的,爭著相送一位小姐,別的不說,這位小姐的名聲隻怕肯定是壞掉了。


    “不過我得為自家主子叫聲屈,不是我家公子不想派更多的人過來,而是少爺他本不耐煩下人跟著,來陵城也就帶了二十來個家丁,這不,少爺急急忙忙回洛陽的時候,還特意將大部分的人都留下了,”小木頭再次不動聲色地替自家少爺刷好感,當然,洛陽晁老爺直接派了一批隻聽令家主的暗衛過來接晁公子的事,他很聰明的沒有提及。


    “哦,”林蕊蕊坐在馬上,饒有興致地輕瞥了小木頭一眼,倒是個機靈的。


    “啪,啪,啪――”很有節奏又緩緩靠近的拍手聲。


    眾人望去,隻見另外對峙的兩方人馬已經鬆懈下來,白沫一路慢條斯理地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瞥了小木頭好幾眼,拍手的那個正是他。


    “這算什麽,河蚌鄉鎮漁翁得利麽,”白沫慢慢地說著,氣勢越來越強,小木頭被那眼神瞥得冷汗都快下來了,為了壯膽,他悄悄挪動了幾步,正好躲在了林蕊蕊的馬匹後麵,因為太過緊張,步子一下沒有走穩,離那匹駿馬太過接近,駿馬不爽地甩了甩尾巴,正好甩了小木頭一臉毛一嘴灰。


    “噗,”坐在馬車裏的翠兒正好從縫隙處瞧見那一幕,忍不住噴笑一聲,很快,就引來小木頭哀怨的目光,翠兒趕緊正襟危坐。


    “不,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確實先答應了晁公子,兩位還是先請回去吧,”林蕊蕊坐在馬車上,一臉冷淡地開口。


    白沫眼睛微眯,眼前這個俊美冷淡的少年,不僅僅是外貌,甚至連氣質都有些與林蕊蕊想象,不,不。不,還是有些不同,林蕊蕊偶爾言笑嫣然之際,如春風拂柳,和熙怡人,冷淡的時候也依然有桃之夭夭的秀美溫柔氣息,而這位公子,確是清冷如筆挺的青竹,長身玉立,袖袂於秋風中翻飛,自是一股神俊得讓人心生向往的君子之儀。


    更何況,這位公子露出的領口能清楚的看見,有喉結!


    白沫將心底泛起的那一抹怪異的懷疑又給壓了下去,臉上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笑容:“不知林小姐可是在馬車裏?”


    林蕊蕊瞥都沒瞥他一眼,冷冷開口:“幹卿底事。”


    這話出口,白沫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似是知道就這麽大白天詢問閨閣少女,有失禮儀,特別是問的人還是那少女的親人,半咳嗽一聲,然後看向林悟來轉移話題說道:“林將軍不想說什麽?”


    林悟來正呆呆地看著林蕊蕊,好吧,是男裝的林子墨,要說當初的大公主也是一位無法無天的主,男裝大搖大擺地出宮玩耍什麽的,男裝跑到各種宴會插科打諢,偶爾調戲俊美少男少女之類的事情,簡直是太多了,而且她根本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偏偏她是大公主,其餘人哪怕認出來了,也隻能捏著鼻子先判斷大公主的穿著是男裝還是女裝,然後用不同的態度去對待。


    是以很多喜歡大公主的人,都見過大公主那男裝後帥氣逼人,俊美邪異另有風味的模樣,不知有多少閨秀少女,曾因那一抹風采,暗中哭泣大公主為何不是真?男人,還有極少數的貴族少女甚至曾說過,不管大公主是不是男人,她都非君不嫁。當年的大公主簡直風靡了整個洛陽。


    所以林悟來剛看見林子墨的時候,恍惚間,仿佛看到當初那位鮮衣怒馬的大公主,正優哉遊哉地坐在馬上,腦子裏轉著鬼主意,打算利用男裝再去調戲一把洛陽權少或者學士。


    一時間,林悟來竟是癡了。


    直到男裝林蕊蕊走近,他才從自己的夢裏醒來,緊接著便是死死地盯著林蕊蕊的喉嚨處,那一處雖然能易容,但是卻絕對逃不過諸如林將軍這樣每天查奸細細作,查易容的人的厲眼,可他左看右看,怎麽看都是無比自然的喉結。


    一時間心裏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是希望看到喉結還是不希望,比如他不知道是希望林蕊蕊乖巧(?)的聽從安排,還是希望林蕊蕊能夠更加像大公主一點……


    等等,不對,這人和大公主這麽像,是大公主的兒子?!……


    主公不是說送一個女兒嗎?怎麽又蹦出一個兒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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