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春光明媚


    方姓小和尚在這一段時間都沒有去禪房,一是最近有些風聲鶴唳,出於謹慎他沒有下手;二是那禪房的女客背景深厚看著又是烈性子,他怕出事;三是,他現在心心念念都是林子墨的模樣,不,更準確的說是幻想林子墨姐姐的模樣,隻要一想,就覺得身下立馬燃起一堆火,口幹舌燥燒得很,再看那些胭脂俗粉,就有點下不了口了。


    這不,昨晚夢中雲翻雨覆太久導致今日就起晚,連早課都沒做,方小和尚衝衝往大殿趕。


    來時殿門早已敞開,殿前的大鼎裏插滿了香燭,即將燃盡的以及剛剛才插上去的,空間裏白霧彌漫,一陣陣的檀香撲麵而來,氣息濃鬱,香客們沐浴在這種禪香裏臉上越發虔誠,燒香扣頭,求簽解字,殿旁邊的和尚們一個個都閉著眼睛,隻有香客過來解字的時候,才會似是而非地說一些話。


    已是深秋,哪怕豔陽高照氣溫依舊很涼,烏山樹木繁多,山路崎嶇不平,陡坡不少,車馬基本是上不來的隻能不行攀爬,普通百姓也就罷了,爬點路隻是一些小事,但那些養在深閨裏的達官貴婦,這段路簡直是一大挑戰,苦不堪言,不過,也正因此更能看出他們的虔誠之心,以及求子廟的火爆。


    方姓小和尚拿著一把掃帚,做做樣子的在大殿外的坪地掃來掃去。


    他的資曆最高,當然就能選擇最輕鬆也最好觀察香客的活幹,往常,他都會興致勃勃的打量來往的美人,何種心性,何時住在禪房裏,可最近,他都有些打不起精神。


    看著一撥又一撥的香客,臉上帶著期盼與願望走上來,方姓小和尚心裏總會升起一種詭譎的快感,這些平日裏趾高氣揚看不起侍衛的貴婦們,卻在這裏拜著假和尚,捐一大筆的田糧,有的甚至連閨女都被糟蹋了。真是,世事無常,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方小和尚在心裏感慨著。


    幾個衣裳華麗的女子虔誠路過,在見到小和尚時,一位貴婦還拿出一錠銀子交予小和尚,合十說著“阿彌陀佛”,方小和尚當然不會收,做出一副佛門子弟的淡定模樣,指了指不遠處香客捐贈化緣物的箱子,又眼觀鼻手不動了。惹得那貴婦還好一聲稱讚,暗讚不愧是佛門子弟,不貪財色。


    方小和尚在心裏嗤之以鼻,反正總要丟進化緣盒中,不拿還能彰顯出氣度,說不定香客一高興還會多丟一些,總歸也有我一份,多好。


    平息心情,方小和尚懶洋洋的收回目光,不久,忽見山下又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是兩位女子,一位身材窈窕,婀娜多姿,旁邊有侍女伺候撐著一柄綢傘替她遮朝陽,可惜的是如此便看不清模樣,另外一位身材高挑,行路間有些別扭,好看是好看,但卻略顯得風風火火有些男兒態了一點,此時低著頭,偏頭專注地看著矮個的女子,同樣也看不清模樣,目光掠移,隻見兩位女子身旁有十來個人保護著,大多做仆從丫鬟打扮,沒一個看著眼熟。


    又不是林施主的姐姐啊……


    方小和尚倚在旁邊的牆壁上,那位林施主已經有兩三日沒過來了,從情報裏看,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在客棧訂了一間上等房,每日都命小廝在船隻岸口張望等著,最重要的是還買了一些女孩子家家喜歡的服飾皮襖領子,怎麽看都覺得是他姐姐要親自過來求神拜佛了。


    心癢癢的方小和尚甚至生出跑下去看的念頭,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出來就被他自己掐滅,不說找不找得到人,就是主子聽到他擅自離守,也會命人好好收拾他一番。


    一行人漸行接近,快走上搭在兩米多寬小溪上的小木橋時,眾人忽然倒抽一口涼氣以及驚訝“啊!”的聲音,這聲音是如此之大,大到方小和尚聞聲抬頭,抬頭一看這才心裏一緊,原來在那群伺候的人裏,居然真有兩個熟悉的小廝,正是曾經跟著林子墨過來過的,此時,那兩個小廝正試探地一腳踩到了溪水裏,躬身在溪水裏打撈著什麽東西。


    方小和尚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期待的笑容。


    這個時候,最為高挑的那名女子忽然轉身,方小和尚頓時被驚得眼前一亮,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身上披著黑色的狐狸尾披肩,個子高挑,青絲挽了個流雲簪,樸素而簡約,但簪上鑲嵌的那顆大寶石又體現出低調的奢華,臉上未施粉彩,卻依然秀雅絕俗,膚白細膩,眉目深刻,宛如雕琢,細眉斜飛入鬢,舉手投足之間,似乎流露出一股勃勃英氣。


    謫仙美人一般的脫俗驚豔,讓人頗為心動。


    方小和尚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定白衣美人,心裏在不住的期待,沒有林施主的姐姐解渴,有這位謫仙氣息純淨的美人也不錯啊……就不知道她背景怎麽樣,性子烈不烈了,不不不,這模樣氣質,家境應該是極好的,隻能期待她是殿下敵對家族的女兒就好了……


    方小和尚正在一臉蕩漾的時候,殊不知那美人已經用陰狠的眼神淺淺的瞟了他一眼,回神,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暗自平複心態不能出錯。


    就在方小和尚在心裏暗自yy的時候,一道輕悅如江南磁軟的甜美嬌柔的聲音音細細碎碎的傳來,說道:“姐姐別惱!”


    聲音隨風飄進耳中,方小和尚隻覺得心都要被這聲音給酥化了,就憑這聲音也知道那女子絕對是一極品啊,方小和尚聞聲望去,這一望就與周圍的眾人一般徹底呆滯。


    精巧木拱小橋上,綢傘微微偏開,露出裏麵那位婀娜多姿的曼妙女子,一件粉藍印著華麗花紋的長裙,裏麵是色係抹胸,雪白白狐的披肩裹著身體,偶爾透出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大部分青絲梳成蝴蝶狀的發髻置於腦後,兩條粉藍色的細細綢帶與耳後的青絲纏上,淡藍綠色水晶珠飾點綴,在朝陽照耀下,熠熠生輝,精致臉龐,肌膚粉潤,鼻梁筆挺,櫻唇微翹,一雙美眸漆黑如黑水晶,懵懂的雙眸眼波流轉著迷離的嬌慵,隻要被她那魅惑的眼眸掃過,眾人就會覺得渾身發酥,戰栗不已。


    風微微吹起發絲,白皙優美的脖頸,修長的身姿,盈盈一握的腰肢,行走間飄然垂落的長裙仿佛是飛舞的雲彩般。


    嬌媚如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


    方小和尚癡癡地看著她,他的視野裏隻餘下這麽一篇粉藍色,什麽林子墨的姐姐,什麽謫仙人都被他拋卻到腦後,他隻能癡癡的猶如入魔一般地看著這位嬌媚無雙的佳人,滿心滿腦都是這一位的身影,滿心滿眼都是這一位的媚態,尤其是她櫻唇輕啟,甜膩的對撈東西的小廝喚了一聲“罷了”的時候,隻覺得筋骨都要鬆軟倒地了,甚至連邪念都被擠到角落彎沒了出現的空間。


    來的這兩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正是男扮女裝的晁諾與林蕊蕊了。


    原來昨日的時候,林蕊蕊的提議就是讓男子扮作女子潛入去尋找證據。


    可這找到適當的人選也不容易,其一,必須是嘴巴嚴實的自己人,否則還沒行動就穿幫了;其二,必須是身形消瘦的美男子,否則也極其容易穿幫。


    這兩個條件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畢竟晁諾與林蕊蕊隻帶了少數人手在異地調查,根本尋不到合適人選,想了好久,最終拍案就是兩人一起去了,這樣互相之間也有個照應。


    至於剛剛為什麽會掉落東西,這都是林蕊蕊故意設計的,她有好好研究一下有孕的夫人,發現兩個點,其一,這裏的人看長相性格來,千嬌百媚的更加容易被下手,作風豪放的也容易被下手,否則也不會有那樣的傳言冒出“必須要待滿十日才有誠意”;其二這裏看背景來,林施主透露給他們的身份隻是一個年少繼承祖業的富商,完全是可以被下手的背景。


    既然如此,綢傘離開,乍現時那露出的一抹風情,相信應該能讓人印象深刻。


    可林蕊蕊沒有料想到她的樣貌令人深刻到了這種地步,幾乎所有人看她都是一個恍惚,男的不必細談,就連不少女子也看得臉上起了紅潤。隻能說,林蕊蕊對《玉女仙醫》這部女子頂尖修身仙法,還了解得不夠到位,這冊秘籍可是能修煉出讓古代上神仙女都羨慕嫉妒的容貌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好在這部秘籍隻有上半冊,好在人間界沒有什麽靈氣修煉不到頂尖,好在林蕊蕊這憊懶的性子也沒有多刻苦的練習,否則真到那個地步,林蕊蕊以後不戴帷帽都不能出門了!要不然一定會被愛慕的花朵給砸暈,求親的媒婆給擠瘋掉。


    “你說成了麽,”林蕊蕊的嗓音低低的響起。


    晁諾被這聲音弄得身體一酥,好在從昨日第一次見到林蕊蕊的女裝扮相後,為了不出醜已經給自己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失眠幾日,這才沒當場失態,應聲道:“應是成的。”


    說這話的時候,晁諾眼底的陰霾更重了,一開始那個小和尚目光灼灼淫邪地打量自己時,怒氣很盛,但還在可以忍耐的範圍,可當那個小和尚用癡迷的目光注視著林神醫的時候,晁諾隻覺得身體都要被氣炸了,恨不得拔起腰間的長刀將那幾雙眼睛給砍出來。


    “唉,這事還是有違誠實之道,”林蕊蕊當然沒這麽想,這麽說,隻不過是為了試探一下晁諾的態度。


    “事急從權。”晁諾淡淡回道。


    林蕊蕊暗自滿意地點點頭,既然態度是這樣,那麽她後續的動作也可以放開做了。


    見林蕊蕊不回話,晁諾還以為是自己的回答讓林蕊蕊不高興,若是別人這樣,晁諾隻會覺得對方聖母且沒有腦子,可當是林蕊蕊時,晁諾卻絕對她善良得惹人心憐。


    晁諾道:“子墨,若是不盡快解決,隻怕他們會繼續糟蹋別的良家婦女……”


    “嗯,我知道,”林蕊蕊一愣,忽然微微抿嘴一笑。


    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晁諾腦海裏隻能想起這句話,然後怔怔地看著林蕊蕊,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阿彌陀佛,女施主可是林施主的親姐?”終於忍耐不住的方小和尚,按住跳躍不停的心髒,一步步向著林蕊蕊走過來,低頭,雙手合十,自認為掩蓋的天衣無縫,殊不知那有些顫抖的聲線,暴露了他的激動。


    林蕊蕊與晁諾眼底都劃過一絲厭棄。


    厭惡轉瞬即逝,林蕊蕊也雙手合十道:“小師傅,正是。”


    方小和尚又被林蕊蕊的聲線激得渾身一顫,隻覺得前幾日晚上的夢境又一次出現,隻不過不再是臆想的聲音,不再是臆想的外貌,對,那些臆想的美好都是對這名美人的褻瀆,而當他恬不知恥將眼前這位美人代入時,隻覺得小腹下緊了又緊,火熱得都快忍不住了。


    “林施主請隨我來,”方小和尚開口道,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將這位女施主安置在禪房,在入夜後,做這樣那樣的美事。


    “那我這位姐姐,”林蕊蕊沒有動,而是看向旁邊的女裝晁諾,美目掃過方小和尚,眼底帶著請求。


    方小和尚心頭一熱,想著這一位也是大美人,不吃虧,便點點頭。


    這時,一大群被林蕊蕊的美貌震暈的香客也回過神來,聽到方小和尚的話,頗為不滿的說道:


    “小師傅,不是說禪房住滿了嗎?怎麽她們就可以入住啊?”一位伺候著貴婦的丫鬟不滿地說道,看她身前貴婦的表情,顯然是被授意後才說的。


    “是啊小師傅,我夫人可是都等著三日了,都沒能去參拜,怎麽這兩位就行了?”一位秀才打扮的男子扶著自己臉色蒼白的夫人,不滿地開口道。


    “小師傅,莫不是看她們是美人,嗯……”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誒……莫要胡說,小師傅可不是世俗中人,怎會動了凡心,”另外一個看似是辯駁,但那同樣陰陽怪氣的語調,實在是容易讓人誤會。


    ……


    方小和尚心裏都氣狠了,但畢竟也是敲了幾年鍾的人,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亂,雙手合十,一副悲天憐人的模樣說道:“阿彌陀佛,林女施主的兄長曾在十日前就請求過,是以,禪房已經備好。”


    這話一出,所有認為兩位女施主搶位子的不說話了。


    方小和尚卻在心裏給那些說了壞話的施主記了一筆,決定等解字時說些“空泛災厄”的話嚇嚇他們,下山後再以權謀私的用人敲他們一悶棍。


    思索間,他已經和兩位“女”施主來到了禪房。


    禪房就像個四合院,正好三位虔誠的女香客從裏麵拜跪出來,在瞧見站在門口的林蕊蕊與晁諾後,先是被兩人的國色天香給唬得精神恍惚,好一會後,臉上露出了然與祝福的笑容。


    林蕊蕊與晁諾,一個未婚,一個本是男子,當然被那“加油!爭取生個大胖小子”的眼神給雷得不行,好一會才緩過氣來。


    這一緩過氣,晁諾就發現對麵那小和尚借著盞茶的機會,時不時蹭蹭,林蕊蕊露在外麵的纖纖白手,偏偏小和尚一臉正經到不行,嘴裏還冒著佛法,似乎完全是無意識的舉動。


    晁諾氣急,他沒有習武,但不代表沒有一點壓箱底的東西,一陣近乎如無的白煙飛過。


    林蕊蕊與小和尚同時一個蹙眉。


    林蕊蕊是因為修習了《玉女仙醫》雖然對打不行,但感知與感官卻高人一籌,哪怕是頂級高手也不見得有她敏感,當那迷香一飄過來,她立刻就反應過來了,屏住呼吸。


    而那方小和尚呢,不要看他淫色,但確實是一流高手,否則也不會被三殿下派到這麽重要的地方扼守,也不會成為這塊地方的領頭人物。


    他能察覺到迷香,自然是因為察覺到晁諾的動作,眼神銳利地看向晁諾,“美人計”這三個字在他腦中瞬間滑過,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晁諾暗道不好,也怒視方小和尚,起身將林蕊蕊往自己身後一拉,低沉的男聲響起:“快走。”


    方小和尚一聽到晁諾的聲音,鼻子差點沒被氣歪了,他可是最厭惡男風的人,一想起剛剛自己還對一個男人起了心思,就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思及此,他又想,這個是男人,那麽,那麽這一位會不會也是男人呢,不,方小和尚拒絕細想,眼中凶芒乍現,決定先馬上宰了晁諾再說。


    “不走,”猶如銀鈴般妙齡少女的聲音響起,間接拯救了晁諾的性命。


    方小和尚剛剛揚起的手掌沒有拍下,而是有些驚喜地看著林蕊蕊,暗道:“果然,真正能讓自己動心的是女人。”


    思及此,他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咻”的一下出手,方小和尚就點了晁諾的穴位。


    此時此刻,他不急著殺晁諾了,眼睛直直的癡迷的盯著林蕊蕊,說實話,就現在來說,他真的很感激對方是被派來施展美人計的人選,因為這樣,他就不必顧慮那麽多,可以暢快的享受如斯美人。


    被點了啞穴的晁諾,見方小和尚一步步蕩漾著淫邪的笑容走向林蕊蕊,氣得眼珠子都瞪出血絲了。


    方小和尚靠近嚇得一動不動,美目含淚的林蕊蕊了。


    晁諾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折磨碎了。


    就在他萬分悔恨的時候,“吧唧――”,剛剛那個耀武揚威的身影,向後仰著,直直的倒在地上,悄無聲息。而一開始還雙目含淚的林神醫,手裏拿著一根金針,臉上是漫不經心的淡定。


    “你還好吧,”林蕊蕊拿出手帕擦了擦金針後才看向晁諾。


    “嗚嗚……”晁諾無法說法。


    “哦,抱歉,忘記了,”林蕊蕊慢悠悠地向著晁諾走去,運氣,拿金針在他身上紮了幾下後,晁諾這才覺得自己凝固的身軀重新獲得掌控、


    “你沒事吧!”晁諾第一時間衝向林蕊蕊,兩手打算抓住林蕊蕊的肩膀,卻被她不經意間躲了過去。


    “嗤,我能有什麽事,”林蕊蕊搖搖頭,然後又看了一眼地上躺著人,歎口氣道,“這下麻煩了!”


    “怎麽?”晁諾也順著林蕊蕊的視線看過去,眼中閃過嗜血的厭惡。


    “啊……他被我弄死了,”林蕊蕊歎口氣,“用人證扳倒求子廟這一條路,估計行不通了!”


    “啊……”晁諾很想說死得好,但看到林蕊蕊一臉可惜後,還是克製地說道,“無妨,不是還有備選方案麽。”


    “可備選……”林蕊蕊遲疑了。


    “無妨,”晁諾眼底閃過一道血腥,死亡,才是對冒犯最好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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